第5章

不過他出演的這般深情不許的形象,倒是比其他霸道自負的攻略者對我的胃口。


我感動得落了一滴淚,哽咽著掩住臉:「這不止是我的仇與怨,更是夫君的——你可知你緣何落馬?正是我父皇忌憚你功高震主!如今北雁來勢洶洶,他們又要榨幹你的骨髓,這教我怎麼甘願?」


我撲到他懷裡,眼淚無聲浸透他胸前的衣衫。


「我知夫君向來光明磊落,忠君愛國......隻是父皇近日沉迷丹藥,魏朝又與你我積怨已久,等他上位,豈有我們的活路?」


傅宸沒吭聲,我又給他添了把火:「我聽聞,民間亦有活死人、生白骨的能人異士,若是舉國之力,定能找到醫治之法。」


臉下枕著的胸膛突然起伏了兩下,傳來傅宸幹澀的聲音。


「......你待如何?」


我勾起唇角,輕輕道:「傅郎,你想稱帝嗎?」


20.


傅宸將作戰經驗解囊相授,可惜戰況依然焦灼不下。


與此同時,越來越多的流民入京,酒樓窄巷裡,也無聲無息多了許多凍死骨。


我安插的人不斷獻上新的丹方,確保父皇沉醉此道,將爛攤子丟給魏朝。


魏朝雖然是太子,但畢竟沒有上位,實權不多。


應付老油條們已是焦頭爛額,又要理清積年爛賬,又要與戶部、兵部交涉,為前線運糧送錢,將手下門客們安插進朝堂,自然沒空搭理平民百姓。


有人鬧事,便抓了關去衙門,這麼一來反而有更多人作奸犯科,想要吃一碗公家飯。


一時間,百姓人心惶惶,街道也無了往日的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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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莫三娘道:「時機到了。」


隨後,我打著傅宸的旗號開倉放糧,又推著傅宸親自去城門施粥。


他那些因殘疾而退下戰場的舊部,也全被我請了回來,護衛左右,讓賊人不敢輕舉妄動。


不僅如此,我還從流民中挑了些身強力壯、拖家帶口的漢子,去我名下的封地料理農田。


接連幾日,城內皆歌頌傅宸的功德,甚至為他編唱童謠,感恩他為國為民的貢獻。


莫三娘有些生氣:「殿下何須為他人作嫁衣?」


我柔柔笑著,眷念地看著傅宸:「夫妻本是一體,更何況行善並非圖名,記誰的功勞,又有什麼分別?」


隨後再多派些人,好好宣揚傅宸數十年苦守邊關的功績。


聲勢大了,便傳到我父皇耳邊,他隻得捏著鼻子嘉獎我們夫婦一番,賜了不少金銀財寶。


不知何時,不斷有人拿傅宸和魏朝作比對,甚至有傳言與北雁的戰爭之所以膠著不前,是因為太子叛國,在以戰養戰,暗中積蓄兵馬。


如此荒謬的言論,居然引來了大批擁趸。


愚民們哪裡看得見前線的犧牲,隻知道比起遠方的戰亂,眼下還是填飽肚子要緊。


而魏朝自然不肯放任流言蜚語。


他一方面將這些傳謠之人抓了起來,另一方面用私庫買下大批糧商的糧草、棉衣等物,再賤賣給流民。同時設了幾處難民所,收留他們,令官府登記入冊後分配生產。


這一套組合拳下來,荷包大出血,卻也令自己的名聲好轉起來。


一日我照例親至施粥,慰問民情,卻忽然聽到隊伍中有人高喊:「公主享食邑千戶,奴僕百人,卻隻給我們吃粗糧、飲薄粥,也有臉說自己仁善?分明是無恥至極!」


又有人一唱一和:「就是!公主名下這麼多空宅子,收留我等不是輕而易舉?如此惺惺作態,遠不如太子殿下高義!」


「聽聞她曾白日宣淫,如今卻借著傅將軍的名義洗白自己,真真是好不要臉!」


「愚蠢毒婦!」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人加入到聲討之中。


個個義憤填膺,正義凜然。仿佛不曾捧著破碗,衝我討好諂笑。


鬥米恩,升米仇,或許裡面還有魏朝的手筆。我並不意外。


我眼一垂,潸然淚下,用手絹掩著臉:「災年歉收,父皇早早就下旨減免賦稅,我身為公主,更要以身作則。食邑所得,權為國庫捐了善款,以盡綿薄之力。驸馬心善,又對我道百姓貧苦,我們早一日施粥,或許能早救下更多性命。這米粥幹糧本就是從驸馬的藥錢裡生生擠出來的,我雖心憂,但能見到驸馬歡顏,便也照辦。如今太子那既然有了更好的去處,也算是善始善終,無愧於心了。」


我收了淚,慢條斯理地吩咐道:「將這薄粥幹餅都收了吧,邊關苦寒,想必將士們更需要它們。」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魏朝差人罵我小氣,我便汙蔑他假大方。


他收容難民的錢是從國庫裡掏的,裡頭還有我的一份,看他怎麼據此攻擊我。


至於證明這錢實則來自私庫?


——那你怎麼不早掏?


更何況如今戰事吃緊,父皇手頭都緊巴巴的,你一個太子卻偷偷藏私,有何居心?


雖然父皇屬意魏朝,但君就是君,臣就是臣。


權利,永遠伴隨著疑慮。


傅宸的舊部們紛紛應聲,手腳麻利地收拾齊整,婢女伸手扶我上馬。


人們頓時傻了眼,像是熱鍋裡倒下一桶油,掀起軒然大波。


「公主不可!」「是啊,公主莫聽那些黑心肝的,我等對公主驸馬感激不盡!」


吵吵嚷嚷間,突然有道破風聲從身後傳來:「毒婦去死!」


我心裡一緊,還未來得及反應,身子便被人狠狠一拽,咕嚕嚕滾落在地。


並不疼。


我掰開緊緊攬在腰間的手臂,回首看當了回肉墊的男人。


有些無奈。


「有這麼多侍衛,你何必如此?」


傅宸喘息聲有些急,雙眸中還摻雜著未褪的慌亂之色。


一開口,嗓子居然啞了。


「——一時情急,不由自主。」


21.


衝我丟石頭那人很快就被揪了出來,扭送至衙門。


傅宸的額頭破了,細細血線淌在那玉般蒼白的臉上,竟有種驚心動魄的感覺。


侍衛扶起被掀翻的輪椅,俯身抱起傅宸。


動作間,所有人都能看得見傅宸無力的雙腿,好似枯枝般垂著,頓時起了議論。


盡管聲音細微,可正因為這自以為善意的悄聲低語,反而更令人難受。


傅宸窩在他懷裡,唇角壓抑地抿著,拳頭也攥了起來。


他向來自尊,哪怕隨我施粥,也要用毛毯蓋住雙腿。而此刻,殘疾與傷痛一同被暴露出來,那張臉瞬間蒼白到了極點,沒有一點血色。


不知為何,看到他這般神色,我竟有種難以抑制的衝動,心尖狠狠一擰。


待馬車駛動,我坐到他身側,伸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傅宸身軀一顫,手指扣緊了座椅的邊緣。半晌,飽含無奈地嘆了口氣:「殿下不必可憐傅某。」


「不是可憐,」我低語,「是疼惜。」


見慣了攻略者居高臨下的施舍,聽過他們內心的鄙夷與不屑,傅宸這般低微脆弱的神態,反而令我不可抑制地產生一種柔情。


無關情愛,或許是因為,他總是能給我一種俯下身子摘花的錯覺——


那身高強的武藝、那股天生神力、那過分修長的身體,那不可一世的功績,通通被塞進一張輪椅裡,行坐起臥都需旁人經手。而他隻能隱忍著,等待著,祈求著。如今日一般,若沒人拾起他,便一直跌在泥地裡。


又或許,我在他身上,也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對父皇的討好,對皇後的畏懼,對魏朝的忍耐,對攻略者的逢迎。


所有的一切,被折疊起來塞進身體,又隨著日復一日的血淚扭曲漲大,最終變成如今壓抑可怖的欲望。


我這一生有太多情不得已、言不由衷、身不由己,因而我並不向往自由,而是向往著另一個囚籠。


那是一個人對另一個人從身到心的,絕對的掌控。


過去,我借著捉弄攻略者,令他們在成功前的一刻失敗,來獲得這種滿足感。


而現在,我有傅宸。


【好感值+50】


這樣的感情也可以算作喜愛嗎?


掌下,傅宸的耳朵慢慢升溫,皮膚蒸出淡淡的薄粉色,他顫著眼睫,撥開我的手掌,甚至不肯與我對視。


聲音冷淬,甚至有些僵硬:「殿下,夠了。」


夠了?


怎麼會夠?


你的攻略還沒有成功,所以,使出全力來引誘我吧。


我渾身顫抖,放縱的快感和克制的理性猶如兩股火焰,在我的血管裡橫衝直撞,耳朵裡甚至可以聽到突突血脈搏動的聲響。


我提防了攻略者們太久,他們像是最愚蠢的獵人,毫不掩飾自己的刀戈與貪婪,因此在墜入眼花繚亂的陷阱之前,我最先感到的,是恐懼。


而傅宸不一樣,他不會令我恐懼。


他簡直像是捕獸夾下的白狐,那股佯裝著的淡定神態,那尖利的爪和染血的皮毛,足以讓任何一位捕食者血脈偾張。


我無法抵抗。


這是我的天性。


22.


我清醒著,墜入熱戀。


像是窮途末路的賭徒,懷揣著最後的也是唯一的籌碼,將自己放在賭局之上。


我狂烈地寵愛著傅宸,聽著每日播報不斷上升的好感值,猜測著我所聽不到的,他的得意與喜悅,或許也有鄙夷與不屑。


第 87 位攻略者附身我父皇時,我曾聽到他的心音。


那是種,擁有一切的狂喜與倦怠。


他對著系統自言自語道:【怪不得宮廷劇裡的皇帝永遠清醒理智,因為擁有一切之後,一切都會變得索然無味。這個世界上不會再有誘惑,因而也不會有未知的風險和軟肋。】


【——哪怕是愛。】


他賜給我無數的金銀財寶,為我建造豪奢至極的園林,讓我非錦羅綢緞不穿,非玉筷金碗不用,非龍肝鳳髓不食。


他給我無上榮寵,甚至一度為了我將皇後禁足。


在任務結束的最後一天,他得意地對系統道。


【好感值已經到了 99,讓我想想,尋常寶物已經不足以讓她喜愛動搖,不如我將皇位傳給她如何?你放心,這場美夢過後,她就是失去魔法、變回原形的灰姑娘。在綾羅鄉裡,沒人能再生出凌雲志,更何況是一介女流。這般,未來隻會多了一位驕奢淫逸的公主,少了一位獨斷橫行的女帝。】


與他輕蔑的笑聲一同響起的,是冰冷的一道聲音。


【攻略失敗。】


我靜靜聽著他的心聲消失,緊接著,被父皇一腳踹倒。


他一臉厭惡地看著我:「你怎麼在這裡!誰讓你穿的這身衣服?給朕滾出去!」


我平靜地跪在地上,給他磕了個頭:「父皇服用了太多還陽丹,將兒臣當作了寶珠公主。」


寶珠。是早年,皇後為那胎皇女想好的封號。


父皇神色恍惚,眼底劃過懷念之色。


然而隨即,他便清醒過來:「你怎麼配叫這個名字!」


我順坡下驢:「是,請父皇賜兒臣名。」


他厭煩地揮揮手:「那就改叫榮安吧!」


榮安是大魏的縣名,這般敷衍換來我恭敬地叩首:「謝父皇。」


榮華富貴,和樂安寧,是極好的字。


攻略者當真想多了,無須魔法失靈,甚至無須聆聽心音,隻需「寶珠」二字,就能讓我瞬時清醒:


這一切,從未屬於過我。


不過倒有一點,我甚為贊同。


——擁有過,便不會再被誘惑。


十八年來,我從未擁有過的,唯有愛。


所以我甘願將頭顱塞進傅宸編織的繩索,於緊密中沉淪,於窒息中清醒。


此後,我無堅不摧。


23.


年後,魏軍大捷。


班師回朝那日,我和傅宸在酒樓上往下看。


凜冬已至,他肩上擁著厚厚的銀白狐裘,袖中攏著我為他精心打制的金絲手爐,整個人清貴消瘦,仿佛隨時都要踏著飛鶴仙去般。


樓下,那新任將軍身披黑甲,氣宇軒昂地坐在馬背上,臉上流出傲然的神色。


民眾歡呼,女郎們擲果盈車,一朵朵芬香四溢的絹花漫天灑下,熱鬧非凡。


隔壁,也有人在興奮作談:「這龍將軍果真了得,僅用了數月就將北雁打得落花流水,簡直是天生將才!」


「是極!相比之下,那被吹得神乎其神的傅將軍也不過爾爾。朝廷每年撥銀萬兩,不知被他用到了哪裡,居然和北雁這等小國拉鋸數年!」


「將軍居然因驚馬而殘,簡直笑掉大牙!」


「你怎知那是驚馬?說不定是將軍前夜御女過度,腿腳浮軟呢?」


一陣放肆荒唐的大笑。


「咔嚓」一聲,傅宸手中的瓷杯四分五裂,素白的手掌被割得鮮血直流。


而他神色黯然,怔怔看著窗外,似乎渾然不覺。


我拉過他的手腕,將碎片挑揀出來,隨後拽了手帕按住他的掌心:「愚民之見,何須入耳?」


傅宸指尖一顫,強行勾起笑意:「殿下說的是。」


哪怕我們早已「心意相通」,傅宸仍舊隻叫我殿下。


最親近的舉動,也隻有那日他近乎失態時的輕吻。


傅宸像是一直用冰罩子將自己困起來,兀自忍耐著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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