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愁不知道該買什麼禮物,Amy 就讓我陪她去一酒館提紅酒。
她說霍銘喜歡酒。
「你怎麼知道?」
「當然是打聽來的,你不知道霍銘在公司有多吃香,好多人打他主意,該挖的料早挖完了。」
我笑,「你也打他主意?」
她跟著樂,「你可別冤枉我,我有對象的,充其量是想討好老板而已。」
我點頭,「那我也討好一下吧。」
酒館離霍銘家不遠,在一幢高樓後頭的小巷。
我第一次來,看到滿牆洋酒,感慨之餘,想到的卻是沈丞。
沈丞也喜歡喝酒,在他的公寓,就有一櫃子的藏酒。
過去為了迎合他的喜好,我從滴酒不沾練到無酒不歡。
然而更可笑的是,秦姍是不會喝酒的。
他們在一起後,曾約過我幾次飯。
但我隻去了一次,還是很多人都在的那種。
因為我不想當電燈泡。
飯桌上,我和沈丞碰杯,秦姍見狀,在一旁勸:「你們少喝點。」
Advertisement
沈丞逗她,拿著他的酒杯去碰她嘴唇:「要不要試試?」
「才不要。」
沈丞便把酒往桌上一放,「那行,聽你的,不喝了。」
我看著他們打情罵俏,面不改色地喝完了大半瓶啤酒。
當時坐我旁邊的是沈丞的室友,他有些訝異地問我:「喝這麼兇,你酒量很好?」
我看向他,笑了一下。
「肯定比你好。」
「真的假的?改天出來比一下。」
我哼了哼,不算回應,餘光見到有人在看我。
看回去,隻見沈丞摟著秦姍,正意味不明地盯著我,唇線抿直,早沒了剛才的嬉笑。
我飛快錯開眼神,將剩下的酒水一飲而盡。
那天之後,我就再沒見過他那室友。
「嘿,發什麼呆呢?」
我回過神來,問 Amy:「你挑完了嗎?」
「糾結兩款,價格差不多,感覺都不錯。」
「沒事,正好我也得要一瓶,一起買吧。」
「好啊。」
Amy 去和店家交涉,我又落了單,見酒牆後邊還有路,便往裡走了走。
這頭沒什麼人,陳列的酒看著也貴,我興致缺缺,剛要折返,卻見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秦姍穿著很顯身材的窄裙,眉目含笑地站在沈丞身側。
二人身高匹配,站在一起,簡直天造地設的一對。
「淼淼……人呢?」
是 Amy 在找我。
我一驚,在對面看過來之前,匆忙轉身離開。
10
霍銘剛回國,房子買在江邊,躍層公寓,寸土寸金。
我跟在 Amy 身後,有模學樣地給霍銘遞上綁了蝴蝶結的酒瓶,說:「喬遷快樂。」
霍銘淺笑著接過:「謝謝。」
說實話,我還是第一次見霍銘不穿正裝的模樣。
他一身休闲,頭發不像往常那般一絲不苟,蓬松地放下,看上去減齡不少。
去洗手的時候,Amy 問我:「覺不覺得今天霍總很帥?」
我想了想,「嗯,看著很年輕。」
說著,我邊擦手,邊轉身。
然後,就看到了霍銘。
我:「……」
霍銘很高,低著眉眼看我。
「我是想問,」他說,「你們是想點外賣還是自己做?」
我啞了兩秒。
「我都行。」
他笑,笑意比剛進門的時候要濃一些。
「那就在家裡做吧。」
我是外賣達人,不會做飯,本以為霍銘應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出人意料的是他廚藝很好。
他做的咖喱雞,色香味俱全,是最早被消滅幹淨的一道菜。
我用咖喱汁拌飯,貪食多吃了一碗,還當沒人看到,下一秒 Amy 就驚呼道:
「淼淼,你晚飯吃太多碳水啦!」
霍銘坐我正對面,聽到後直直向我看了過來。
我臉一下紅透,Amy 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聲音太大,連忙挽救道:
「不過你年輕,新陳代謝快,人又瘦,多吃點沒事的。」
霍銘接話:「有人喜歡吃我做的菜,我很高興。」
其他人便也跟著打哈哈,對他的咖喱雞誇贊起來。
我偷偷松了口氣。
為了緩解尷尬,我低頭玩了會兒手機。
突然,有條短信跳出來,是陌生號碼。
我點進去。
「淼淼,你下午的時候是不是去青館了?」
青館就是今天我去買酒的地方。
意識到發短信的人是誰,我手心一涼,直接拉黑處理。
很顯然,這並不能緩解什麼。
過去我就總是在看沈丞和秦姍在一起的畫面,沒想到時過境遷,都兩年了,還能場景重現。
一次在分手前。
一次在分手後。
我不知是該哭自己的可悲,還是該笑自己脫身及時。
下午茫然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
我失了胃口,也失了聚會的興致。
但我不想掃興,也不想第一個走人,所以在他們開酒的時候,我還是選擇了加入。
結果這一加入,就釀成了大錯。
在喝酒之前,霍銘就有強調,他有潔癖。
他說,屋裡房間足夠,醉了可以留宿,但千萬別吐,隻要不吐,一切好說。
……好死不死,那天晚上,酒量很好的我,居然吐了。
而且吐完後立刻就想起了他的「事先聲明」,怕得要死,還哭著躲在廁所裡不敢出來。
最後是霍銘哄了我快半個小時,才將我哄出衛生間。
以上,都是 Amy 第二天告訴我的。
聽完以後,我人都沒了。
我覺得我離被炒,不遠了。
11
霍銘大人有大量,我沒有被辭退。
在我去和他道歉,執意要出清潔費的時候,他隻說:
「真要過意不去,請我吃頓飯,事情就算翻篇了。」
我不想欠他,當然沒問題。
誰知吃飯那天臨時加班,結束時挺晚了。
本想改期,但霍銘說不用,於是隻好就近選了公司附近的一家清吧。
我要了份套餐,霍銘要了杯酒。
「再點點吃的?」我說。
「不用,沒有吃夜宵的習慣。」
我一曬,莫名聯想起我吃了兩碗飯的事。
「那改天我再請您吃飯吧,今天這頓不算。」
他微眯起眼,似笑非笑的,也沒說可以還是不行。
他有一雙桃花眼。
不知是不是好看的人都是相似的,在餐廳透著霧藍的燈光下,我竟覺得他有些像沈丞。
但他要比沈丞冷。
而那點相似,也不過轉瞬即逝。
我有些頂不住他的注視,便撓了撓頭,幹笑道:
「感覺好幾次了,我總是在您這裡出洋相。」
「我不老,不用對我說敬語。」
……這是在回我上次說他顯年輕嗎?
「好。」我哭笑不得,「但我還是要說,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
「小事。」他淡淡道。
「您不……你不是有潔癖嗎?」
「是有。但你哭得那麼厲害,我也沒那麼不近人情。」
「……」
往事不堪回首,我扶著額頭,「我那天喝醉了,因為這件事,Amy 她們笑了我好久。」
「你酒量怎麼樣?」
「啊?挺好的。」我不知道他為什麼問這個。
他輕笑,「看不出來。」
「真的。」我想證明自己,「可能是不會喝洋酒吧,大學的時候我喝白酒,都沒人喝得過我。」
「是嗎?」
口出狂言的代價,是我跟霍銘喝了起來。
酒後吐真言。
那天晚上,我和霍銘零零散散說了很多。
大多是我在說,他在聽。
他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但我心有防備,並沒有和他聊沈丞,隻是一筆帶過了我的八年暗戀史。
他沉默許久,說:「你很長情。」
我自嘲地笑了笑。
「那又怎麼樣?他不喜歡我,我就隻能是他故事裡的配角。」
最後,是霍銘叫了代駕,先送我回了小區,方才離開。
走到單元樓,我沒有直接上去,而是坐在臺階上,抬頭看月亮。
這點酒,都不夠我醉的。
前兩天會大吐特吐,大概和我心情有關吧。
人在失意時,總是不堪一擊的。
我坐了有一會兒,在拍死第八隻蚊子後,終於認命地站起來。
悲春傷秋果然不適合我。
往樓裡走近幾步,我突然一頓。
回過頭去,卻見沈丞站在不遠處。
天已經開始熱了。
可他站在那裡,我隻覺得蒼涼。
他在那裡站了多久?
就這樣一直看著我嗎?
我仿佛被釘在原地,等他走近,才慢半拍地往後退了一步。
沈丞見狀,腳步一僵,停了下來。
我聞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煙草味。
沈丞隻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碰煙。
「又是那個男人。」
我蹙眉。
「一直不回我,那天晚上也沒有回家……」他捏了捏鼻梁,克制著翻湧的神情,「你們在一起了?」
12
本可以直接否認。
但我沒有。
隻說:「這好像不關你的事。」
沈丞眉頭緊鎖,「什麼叫不關我的事?你真要跟我斷得一幹二淨?」
我看他許久,「我隻是想好好生活。」
為自己而活。
秦姍的出現讓我清醒。
不是我的,永遠都不會是我的。
「淼淼,我可以解釋。」沈丞抹了把臉,那樣高的人向我躬下身子,「我承認,聚會那天我見到秦姍的時候有過一時的情緒失控。但淼淼,我很快就清醒了,秦姍已經是過去式,現在我隻想好好和你在一起。」
沈丞說,幾年前他們分手,是秦姍提的,原因是他工作太忙。
大概是抱著遺憾分開,他對這事耿耿於懷,所以才一時衝動,才有了我看到的一幕。
秦姍也確實是他的客戶,她是投資方派來的對接,當時他沒有說客戶是秦姍,隻是怕我會多想。
「上周末,她聯系我,說她想買酒送人,你知道我懂這塊,所以那天你才會看見我和她在一起。」
「沈丞,你還不明白嗎?」聽完,我意外的冷靜,「我們已經分手了,你和誰在一起,都與我無關。」
所謂的遺憾,都隻是借口罷了。
人在第一時間做出的反應,才是他內心的真實寫照。
他忘不了秦姍。
我不想共沉淪。
沈丞慢慢站直,又恢復了本身的居高臨下:「淼淼,我不同意分手。」
我卻被這句話刺得渾身發冷。
「憑什麼你不同意我就要順從你?過去我舔你的時候還少嗎?捫心自問,你以前真的看不出我喜歡你嗎?一次又一次,你明明都知道……」
我開始哽咽,一一細數他的罪名:
「如果你過去一直強調我們是朋友,是變相在拒絕我,又為什麼還要對我做出那些讓人誤會的舉動?為什麼有人問你要我的聯系方式,你卻不肯給?為什麼我對你好的時候你看不見我,到了現在又突然要和我在一起?總不可能是絕交兩年以後,才發現你喜歡的人我吧?別逗了,沈丞。」
我太了解他了。
他做事果決,何時這般優柔寡斷過?
說我特別嗎?
我不信的。
準確來說,是我不願意相信。
因為一旦相信了,那我那長達八年的暗戀就是一場笑話。
空氣一時安靜許久。
沈丞抬眸。
「如果我說是呢?」
我一愣,卻又笑了。
「那又怎麼樣?」
我臉頰一片湿,抖著唇齒,說出的話卻無比清晰。
「如果是,我隻會覺得你隻是習慣了我對你好,所以不願意失去。沈丞,那根本不是喜歡。」
放棄一個人,確實很難。
但真正放下,其實也就那一瞬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