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失望,從來都是一次又一次堆積出來的,一旦找到出口,就會潰不成軍。
「如果你忘不了秦姍,那就好好和她在一起,我不想當替補,也不想再摻和你們的事。沈丞,我真的累了。」
12
第二天我雙眼紅腫,隻能戴著墨鏡上班。
同事問我怎麼了。
我不想解釋,直接麥粒腫處理。
但其實,他們對我和沈丞分手一事,應該是有所察覺的。
畢竟過去沈丞隔三岔五就來接我下班,現在連人影都不見,很難不讓人多想。
快午休的時候,霍銘突然出現在策劃部,他和我領導談話時就在我工位對面。
我不知怎的有些心虛,默默就低下了頭。
不想他走的時候還是看了過來。
隔著墨鏡,他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仿佛蒙了一層灰霧。
我感覺,他好像知道我為什麼會戴眼鏡。
似乎有什麼變了。
如果說昨天以前,我還覺得他遙不可及。
那麼現在,我發現他似乎能夠窺探到我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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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勾勾地,用眼神。
在看不見的地方,我和他有了交集。
霍銘一走,領導就拍了拍手,說下月初去明月山團建。
Amy 笑問:「霍總去嗎?」
「去。」
又是一陣躁動。
明月山上有溫泉,我還沒去過,對此還挺期待。
下班後,我低頭看泳衣款式,邊玩手機邊等電梯。
電梯門開,我低著頭進去。
過了會兒,總感覺忘了什麼,餘光看到樓層按鍵,我才反應過來。
同時,身後的人問我:「一層?」
我一個站直,把耳機摘了,「霍總。」
霍銘看我,明明沒什麼表情,卻無端生出笑意。
「一層?」他又問了一遍。
我連忙點頭。
他伸出手。
又停了一下,沒摁。
「我送你吧。」
「啊?不用不用。」我瘋狂擺手。
手機屏幕的光切過霍銘的臉頰,他目光停留兩秒,又很快移開。
他收手插兜,「昨天你請我吃飯,今天我送你回去,當回禮。」
「可是……」
「怎麼?」他打斷我的可是。
可是我請吃飯,是因為弄髒了他的浴室啊。
我想了想,還是選擇了閉嘴。
「沒什麼,謝謝霍總。」
他挑唇,笑了笑。
「不客氣,反正你還欠我一頓飯沒請。」
「……」
我錯愕地看他。
他面不改色地回視,「你麥粒腫好了?」
我下意識摸了摸眼睛,墨鏡早已經被我放進了包裡。
「哈哈,是啊。」我幹笑兩聲。
他也不拆穿:「那就好。」
我低下頭,說不清是心虛還是什麼,心跳快得莫名其妙。
因為這下,我已經不知道,我和霍銘,到底是誰欠著誰了。
14
剛入小區,我看到一輛熟悉的車。
車子的主人站在車旁,一手夾煙,一手聽電話。
而我隻是頓了一下,便快速走進了單元樓。
我知道沈丞看到我了。
但我不想理他。
他愛來就來,愛等就等。
都與我無關。
提著一鼓勁進了家門,我靠著門慢慢蹲下來。
良久,我摸了摸心口。
心跳正常。
我好像,真的在慢慢放下他了。
……
一連幾日,沈丞都在我家樓下等我。
我的態度始終如一,那就是視而不見。
轉眼就到了團建的時間。
出發當天,霍銘沒有和我們一起坐公司大巴。
這段時間他出差,我也好久沒見他。
但那天他送我回家,在我下車前,我們交換了聯系方式。
……是的,這段時間我們同在幾個群,卻連好友都沒加。
在他出差的這幾天,他聯系過我幾次。
不突兀,不頻繁,多是晚飯時間,闲聊兩句就作罷,也不尷尬。
就在昨天,他還給我發了一個圖片。
圖裡是一個小毛驢擺件,眼神呆愣,背上還伏著個寶藍色的小包。
他說:像你。
我又氣又好笑,看好半天,也不知道哪裡像了。
明月山很遠,出發是白天,到時是傍晚。
大家都餓了。
客棧老板好心給我們提供食材道具,霍銘到時我們正在院子裡弄燒烤。
「不好意思,遲到了。」
聞聲,我在煙燻火燎中抬頭。
也許是錯覺,他似乎在看我這個方向。
我眨眨眼,猛吸了一口氣,登時被煙嗆得咳紅了臉。
一瓶擰開蓋子的水瓶適時遞到跟前,我揉著眼接過,想道謝,卻是霍銘給的水。
剛才,他就站在擺著礦泉水的桌子旁邊。
他揶揄道:「見到我,有這麼高興嗎?」
而他聲音很低,不經意的一句從我耳邊蹿過。
隻有我聽到他在說什麼。
也隻有我,看到了那雙含笑的眼。
那雙眼裡,隻有我。
14
庭院裡很熱鬧。
我吃多了,有些撐,便去前臺拿消食片。
霍銘不知何時跟了上來,問我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想了想,說好。
客棧在明月山山腳,再往前走是一條燈火通明的長街。
街上人不少。
一開始,我和霍銘隻是一起走著,交流並不多。
我問他:「怎麼這麼晚才來。」
「航班延誤。我和你說了,你沒看到?」
我還真沒看到,「有點暈車,就一直沒看手機。」
他垂眸,沒往下接話。
我不自覺抿唇,心想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他卻笑,「這麼大還暈車,你是小朋友嗎?」
我一時恍惚,想起那一次去滑雪,沈丞初次帶我介紹秦姍。
那兩天我過得混沌,又是慶幸自己沒有開口表白,又是羞惱自己的自作多情。
我不會滑雪,加上心不在焉,摔了好多次,第二天回去時腰酸背痛,人坐在大巴後側,直想吐。
沈丞和秦姍坐在前邊,發現了我的不適,他主動在我旁邊坐下,從包裡拿出暈車藥。
問我是不是上車前忘記吃了。
我捏著藥板,不說話。
他便又揉了一下我的腦袋,「這麼大還暈車,你是小朋友嗎?」
鬼使神差地,我躲開了。
他愣住,「你怎麼了?」
我神態恹恹,斟酌著說:「你去陪秦姍吧,我頭暈,有點不想說話。」
他深深看我兩眼,倒沒再陪我。
隻是走的時候臉色陰沉沉的,像是我做錯了什麼。
因為心裡想著事,過馬路的時候,我向前多走了一步。
正好有輛小車經過,一隻大手輕松握住我的胳膊,將我往回拉。
「小心。」
我驚了一下,後退時差點撞進霍銘的懷裡。
「不好意思。」
他放開我,「在想什麼,路都不看。」
我低下頭。
晚風圍繞著我們,又將我們與周遭隔離。
在他以為我不會回答的時候,我抬起頭看他。
「我在想,你為什麼要單獨叫我出來。」
他眼皮微掀,透出瞳孔的明亮。
「那你想出答案了嗎?」
我曾經因為怯懦吃過太多開不了口的虧。
這一次,我不想再被動,也不想再沉默。
我說:「霍銘,你是不是喜歡我?」
霍銘似乎也沒猜到我會這麼直白,但他的驚訝隻有那麼一秒而已。
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問我:「要不要進去逛逛?」
前面有家糖果屋,櫥窗裡琳琅滿目。
我眼神一黯。
一種被拒絕的難堪湧上心頭,我開始後悔,腦子也短路,隻能胡亂地點頭,什麼話也不說就進了糖果屋,掩飾自己的尷尬。
大概霍銘也尷尬吧,他沒有跟上來。
我在糖果屋裡轉了一圈,偶爾隔著窗玻璃往外看,隱隱約約看到他站在路燈下的畫面。
精瘦颀長的身板,穿著正裝,白襯衫解開兩粒扣,外套隨意搭在臂上,手裡還夾著根燃了一半的香煙。
虛渺的煙霧裡,路燈下的他莫名頹喪。
我深呼吸。
被拒絕而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買了盒巧克力,我特地問店員要了禮盒包裝,準備向霍銘為自己的自作多情賠禮。
我出來時,霍銘已經把煙掐了。
他抬眉,「買了什麼?」
我遞給他,「霍總,我剛才是開玩笑的。」
他微頓,捻了捻眉心。
「江淼,我沒有當那是玩笑。」
這回輪到我傻了。
「什麼意思?」
他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低頭笑時難得少年氣,沒有以往的深沉。
「這種事本不應該讓你來開口,是我的錯。」
他將我舉著巧克力的手摁下去,但沒再松開,而是虛虛握著我的手腕。
「江淼,我確實是喜歡你,你沒有會錯意。」
街上人來人往,我已經捕捉到不少來自路人的視線,臉漸漸紅透,「可是剛才……」
「我本來是想回客棧的時候再和你說。可你突然那麼問了,我表白經驗不夠,總得重新思考措辭。」
他的話信息量巨大,砸得我頭昏眼花。
「可你為什麼喜歡我?」
「可能是從來沒遇到過在我家大吐特吐,我卻一點也不生氣,反而還耐心哄她的人吧。」他笑容無奈,卻如沐春風,「江淼,你無時無刻不在吸引我。」
我想,沒人能抵擋此時此刻的霍銘。
他該死的有魅力。
「那,那你一開始是打算和我說什麼?」
他撓撓眉心,有些遲疑,「你確定要在這兒說?」那話完全不是他的風格。
我不覺笑了,「嗯,我想聽。」
過了會兒。
他說:「你不隻是別人故事的配角,你也可以是我故事裡的主角。」
我眼眶一熱,口是心非:「什麼啊,這麼肉麻。」
他握著我的手,一寸移一寸,從手腕到手掌。
「所以,你願意當這個主角嗎?」
15
我和霍銘在一起了。
回客棧後,他把事先買好的小毛驢送給我,我哭笑不得:「你還真買了啊?」
他還是那句話:「像你。」
但我們暫時還不打算公開,隻想順其自然。
Amy 不知怎的就發現了,團建結束那天,她竟問我是不是和霍銘在一起了。
我很驚訝:「你怎麼知道?」
為掩人耳目,我們已經刻意在保持距離了。
Amy 頗為得意:「霍銘的眼神太明顯了好吧?他那張冰山臉,也就看你的時候會融化。」
「其他人都知道了嗎?」
「不知道,但遲早的事,」Amy 說,「怎麼?霍銘不想公開?」
「不是……」
我有些猶豫,「就是感覺不太好。」
「這有什麼?談戀愛而已,公司又沒嚴明禁止。」
「可能是霍銘不一樣吧。」
「也是哦,你這下可得多好幾個情敵了。」
我苦笑,「你好像不覺得奇怪。」
「郎才女貌,有什麼好奇怪的。如果你說的是你前男友……那就更不奇怪了。」
我一時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