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裡還拿了一份厚厚的文件,滿頁都是英文,還都是專業術語,我瞄一眼就頭疼。
“睡吧,我就在這裡看。”
他半躺在我身邊,開了臺燈,鼻梁上架著無框眼鏡。
甚至還分給了我一隻胳膊,讓我可以摟著他的胳膊睡覺。
我簡直受寵若驚。
然後我就睡著了。
第二天醒來,周生易已經不在臥室了。
我深刻反思自己,覺得是最近周生易對我比較縱容的緣故。
人都是這樣,容易蹬鼻子上臉。雖然我從骨子裡畏懼周生易的權勢,但他偶爾泄露的一點小溫柔實在容易讓人沉溺,雖然我一再提醒自己不可掉以輕心,但還是會不自覺放松警惕。
我一邊胡思亂想一邊坐在床上進行了簡單的拉伸運動,緩解昨晚的過度“操勞”之後,才隨手拿起床頭櫃的手機。
一解鎖,未接來電十幾個。
分別來自我的生父與生母。
看來昨天在機場,生母其實也看到了我。
自打我入這一行開始,他們給我打電話從來隻有一個目的,要錢。
我就是他們的提款機。
我是被我生父領入這行的,他欠了債,拿我去抵。我跟的第一個靠山就是我生父的債主。
Advertisement
那會兒我還生澀,也沒啥討人歡心的本事,受了不少罪。
第一任靠山沒多久就對我膩味了,把我送去“訓練”了幾個月,在一次酒會上,把我送給了第二任靠山。
第二任靠山有些私人癖好,好處是非常大方。我靠著他,還清了我生父的賭債。
後來我生母不知從哪兒聽說了我能賺大錢的消息,給我打電話,說缺錢。
我不給,她就跑到我住的地方來鬧,甚至打擾到了我的“工作”,因為這個,我被第二任靠山扇掉了一顆牙。
所以我搭上周生易之後,一直對他們有求必應。我很怕他們再次搞破壞。
掙錢很難,想好好活著,更難。做這行,賺得多花得多,再加上生父生母無底洞的需求,我的日子過得很是緊吧。
其實我也考慮過和他們斷了聯系,但這行進來容易出去難,而且現實是我也習慣了如今奢靡的生活,離開這行,我沒技能沒文憑賺不了錢,我活不下去。
想到這裡,我面無表情地給他們回電話。
生母果然是要錢,她昨天在機場看到我和周生易相處的畫面了,覺得我攀上這麼大一棵樹,之前給她的錢還是太少,要我翻倍。
“我沒這麼多。”我說。
“我找房管局的朋友查了,你名下有套房?你過戶給我吧!”生母理直氣壯,“你妹妹畢業回國,正好需要一套房子。”
“不可能。”我拒絕。
“林子珏,你該不會以為你找了得力的靠山我就拿你沒辦法了吧?你信不信我要是去周生易公司門口鬧兩天,周生易肯定立馬甩了你!”
我信。
畢竟我前一任靠山,就是這麼沒的。
靠山找我,是為了玩樂,為了解壓,可不是為了給我收拾爛攤子的。
我沉沉吐一口氣:“你給我點時間。”
“你盡快,我可沒什麼耐心。”她哼了一聲,掛了電話。
我穩了穩心神,又給生父回電話。
“你最近,很得周生易歡心啊。”生父說,“我這裡有件事需要你做,事成之後,我保證再也不找你要錢。”
“什麼事?”
“你去偷一份文件,跟x公司的並購案有關的。”
我沒讀過幾年書,但我知道,需要我去偷的東西,肯定不是一份單純的並購案文件這麼簡單。
“如果我拒絕呢?”我問。
“你拒絕的話,我會死。”生父咬牙,“我死,肯定會拉上你這個墊背的!”
我掛了電話。
“發什麼呆?”
臥室門不知何時被打開,周生易抱臂靠著門口看著我,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我心慌,不知道他聽了多少:“沒,沒什麼......”
“醒了就起床。”周生易說,“下樓來。”
我渾渾噩噩地起身洗漱,下樓。
一抬眼,愣住。
客廳不知何時換了布置,到處都是氣球,最中央那面牆,之前掛的是一副價值幾億的名畫,現在被取下來,用氣球貼了happy birthday幾個字母。
周生易站在樓梯口,手裡拿著禮花棒,砰的一聲,禮花灑我一身。
“林子珏,生日快樂。”
第五章
我太久沒過生日了,以至於當我看到滿屋的禮品盒,看到擺在客廳正中央的雙層蛋糕,我第一反應不是歡喜,而是陌生。
今天是我生日嗎?好像不是吧?
我茫然,下意識想去看手機。
“怎麼?不高興?”周生易敏銳察覺到我的情緒,臉上的笑意淡了一些。
我瞬間慌了,立刻上前,臉上擠出燦爛的笑容:“不是不是,我就是太驚喜了,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周先生,你是第一個給我過生日的人,我真的真的很開心。”
我自己什麼想法不重要,不能掃金主的興,才重要。
我是今天這場生日宴的主角,但導演是周生易。
演員不過是按照導演的要求,如實出演劇本上的內容而已。
周生易給我準備了不少禮物,其中不乏昂貴的奢侈品,跑車,甚至還有房產,完美解決了我的燃眉之急。
我收下這些東西,就注定無法離開周生易,自然也要一輩子和生父生母糾纏,永遠活在提心吊膽之中。
我不收這些東西,我缺錢,我沒法生活,能活多久,還是兩說。
這些印著名牌logo的車鑰匙,鑲了昂貴寶石的手表......我是真的喜歡啊。我是這麼俗的人,又拜金,禮都送到我面前了讓我推出去,我做不到。
我歡喜地手收下禮物,給了周生易一個大大的頰吻。
管他呢,就算是死,我也要帶著這些財產一起死!
我度過了我記憶中有史以來最隆重的生日,周生易也很滿意我的配合,明明是忙得腳不沾地的人,卻空出了整整一天的時間陪我。
他縱容我,但我從來都缺乏安全感,不由得想,他對我的底線在哪裡。
容忍我偶爾的驕縱,像對喜愛的寵物狗那樣,分出精力和時間特意陪伴,甚至在當天晚上,準備了熱氣騰騰的火鍋。
自從我入了這行,我再沒吃過辛辣油膩的食物。我要保持健康,不能讓皮膚發紅長痘不能有黑眼圈......
天知道每當我吃著寡淡的蔬菜沙拉看著手機裡吃播大魚大肉的時候有多煎熬,說是滿清十大酷刑也不為過了。
牛油的香氣不受控制地往我的鼻腔裡鑽,我深呼吸一口氣,咽下口水,忍痛拒絕:“周先生,還是算了吧。”
“你不喜歡?”周生易說,“我記得你是c市人。”
c市,火鍋之鄉。
“喜歡。”我窘迫地回答,“但是......”
靠山今天為我準備了這麼多的驚喜,今晚我怎麼也得表示一下的。但我太久沒吃辣了,胃不一樣受得了,萬一臨到頭了掉鏈子......
畫面太美,我不敢想象。
周生易看出了我的欲言又止,拉開椅子讓我坐下:“不用擔心。”
他彎腰,在我耳邊低語:“這幾天我都會很忙,放過你了。”
我眼睛一亮。
滿桌子的菜品,全是我愛吃的。我隻恨自己這幾年節食太過把胃餓小了,沒法把這些菜全塞進肚子裡。
周生易口味清淡,火鍋也就是吃個新鮮,大部分時候都坐在我旁邊給我夾菜。
有一說一,桌上咕哝咕哝翻滾的牛油鍋配上暈黃的燈光,再加上周生易偶爾“慢點”的叮囑,這一幕看起來還挺溫馨。
不過後來周生易就不讓我吃了。
他說我的胃鼓得像個皮球,再吃下去就該爆了。
我很不好意思,因為肚皮上沒幾兩肉,胃稍微凸一點就看起來特別明顯。
他扶我上樓的時候,一臉恨鐵不成鋼:“我從來沒克扣過你的飲食,你想吃什麼吃就是了,何必忍得這麼辛苦!”
我尋思男人的嘴騙人的鬼,我有一次貪涼,吃了半根冰棍,拉了幾次肚子導致沒能及時把周生易伺候好,他當時特別不滿地皺眉,說我沒有職業操守,什麼該吃什麼不該吃都不知道嗎!
當晚,周生易睡著之後,我橫豎吃太多睡不著,又爬起來,把那些昂貴的禮物翻來覆去又看了好幾遍。
我好喜歡這些,它們是我安全感的來源,是我立足的根本。
我把它們全部放在抽屜裡,悄無聲息地起床,走到書房門口。
這個房間對我而言充滿了神秘感,周生易工作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公司的業務很廣,金額又大,我也怕不小心看到不該看的。再加上裡面堆滿了書籍,密密麻麻都是我看不懂的外文,我對這裡從來都心懷敬畏。
我感覺自己的心髒跳得異常迅速,在門口做了半天心理建設,我還是沒敢進去。
我不傻。
在這座城市,得罪我生父,以及他背後某個不知名大人物,我還有逃走的機會。
得罪了周生易,我會生不如死。
那天之後,我再沒接過我生父的電話。
並且我想了個主意。
我找朋友,花錢聘了一群混混,準備給我那對不稱職的父母一點教訓。
我以前沒幹過這種事,畢竟之前生活都成困難,整天隻想著怎麼樣才能消停點。但現在不行了,我好好兒跟著周生易,哪怕以後他對我膩了,我也有退路,不會太為難我。
朋友問我:“你想做到什麼地步?”
我問:“能做到什麼地步?”
“口頭威脅?警告?還是打一頓?還是讓人落下一點殘疾?更或者制造一點車禍,要了命?這程度不同,價位自然也不同。”
我想了想:“我生父那邊,得打一頓才行,不然他不會放在心上。我生母那邊......你找幾個長得兇惡一點的,去跟蹤我那個同母異父的妹妹幾天,語言威脅幾句就行。她是我生母的命,容不得有一點閃失的。對了,動手的時候,務必讓他們知道,這些事都是我安排的。”
“ok,等我好消息吧。”
朋友效率很高,沒幾天我就接到生母的電話,咬牙切齒要讓我好看。
“我建議你不要威脅我。”我語氣平靜,“錢在我手裡,你哄我高興了,我還能施舍你兩分。你惹我不高興了——這次你女兒隻是受點驚嚇,但下次可就不一定了。”
生母對我極盡辱罵,最終也隻能恨恨掛了電話。
我以前怎麼那麼蠢,居然沒想到這個辦法,傻傻地給了好多錢出去。
其實他們也不過是外強中幹的氣球,針一扎就破了。
我生父倒是一直沒給我打電話,聽說那幾個混混下手有點狠,我生父一直在修養,沒出過家門。
我淺淺呼一口氣,心想總算是能安寧一段時間。
可惜,在我的人生中,安寧的日子好像都不能長久。
我隻是出門去一趟美容院的功夫,馬路上突然飆過來一輛面包車,車門一開,數名大漢戴著口罩強行把我拉上車,我還沒來得及呼喊,一張湿毛巾就堵住了我的口鼻。
多意外。
我這種人,居然也會遇到綁架?
第六章
說起來我的人生好像是不太順暢,但綁架這事兒,頭一遭——畢竟不是富二代也不是大官要員,綁了也沒價值啊!
我是被水潑醒的。
周圍不太明亮,應該是地下室之類的地方。我被冰水浸得渾身發抖,費力睜大眼看著面前的人。
不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