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著錢美滋滋地出門,剛跨出大門想了一下,回過頭對她說:「你大概有婦科病,別忌諱,有時間找個婦科聖手看看吧。」?
一個東西飛來砸在大門上,老板娘的怒喝傳來:「滾!」?
天氣晴朗,風和日麗。?
我邁著輕快的步子回了柳家,剛走到柳沅敏的院子就被攔下,她的貼身丫鬟襲香說她被關了一個月禁足,任何人不得探視!?
這話像一盆冷水,一下子澆滅了我對生活的所有熱情。?
我的工作、我的事業,一瞬間,「啪」,全沒了!我驚詫地待在原地,不敢接受這個事實。?
別人穿越像開外掛,我穿越像被人下了降頭,走哪兒都倒霉。?
我連忙拉住襲香的手:「你們府裡誰管人事?」?
襲香不解地皺眉:「何為人事?」?
「就我來這兒找事做,該問誰?」?
她眉眼一彎笑道:「前院的孫管家。」?
她帶我去了,孫管家把我交給錢嬤嬤,錢嬤嬤讓我用三種針法繡個富貴牡丹圖,等我慢吞吞地繡完,她氣得說我是來找茬的,要把我轟出去。?
14?
柳府的工作泡湯了,繡紡不可能回去!烈日炎炎,我愁眉不展地坐在水井旁聽著幾個教坊的樂工練習彈唱。這裡涼爽,有不少歇腳的人。我尋思著可以來這兒倒賣西瓜!?
旋即幾個小孩拖著瓜果姍姍來遲,邁開嗓子在那兒吆喝:「西瓜、梨瓜,又大又甜!」?
我別開眼,絕望地問樂工們教坊收不收啥也不會的學徒,工資好說,管吃住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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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看我像看傻子。?
我傷心地離開了那裡,百無聊賴地在大街上晃蕩,看見鋪子就進去問,可他們都嫌我是個女子,更有甚者罵我不守婦道!?
兩個時辰下來,一無所獲。?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一家成衣鋪映入眼簾。刺繡我不在行,結構和工藝課我可是高分通過!?
我打算給老板露一手!於是自信地走了進去。?
半個小時後,老板拿起我做的 1:5 比例深衣,看著桌子上剪下來的紙樣,迷惑地皺起兩條粗眉:「你這針線活雖不行,但是這制衣的方法確實奇特,真是前所未見,破格留下吧。」?
感恩結構老師的敦敦教誨!?
我看著這家店規模不小,老板一副財大氣粗不差錢的體格,想了許久,厚著臉皮問他能不能住在店裡,作為回報我可以每天早起打掃店鋪和幫忙做賬!?
他驚詫於我為什麼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該不是哪兒逃出來的,我急忙編了一個父母雙亡、家產被佔、流落他鄉的可憐身世,但人家不領情!?
推搡間,老板娘甩了簾子從裡面出來,她穿著富態,全身上下都是圓的,偏偏嗓門又尖又大,指著老板就罵:「豬油蒙了心的東西,心是石頭做的吧?誰還沒個七災八難的時候,你是忘了自己當年那落魄樣。」?
老板幹站著不敢吭聲,點頭哈腰地賠著笑道:「住住住,夫人說得對。」?
她轉頭看我,面色一軟,拉起我的手:「好姑娘別怕,就安心地住下,唉,是真叫人憐的,小小年紀就沒了爹媽!那些個混賬,自有老天收他們!」?
似乎是勾起了傷心事,老板娘腫腫的圓眼裡蒙上一層水霧。?
住房、工作都有了著落,之前的惆悵一掃而空,我欣慰地從店裡出來,此時太陽正落山,一大片醉人的晚霞掛在天邊,美不勝收。?
我溜達著走回廟裡,直到吾了大師問我姬珩去哪兒了,才猛然想起他還在柳府。?
「他在朋友家休養,大概不會回來了。」那比起廟裡確實是個好去處,也確實到了我們了斷的時候。?
吾了大師眼中不喜不悲,豎著手念了句佛:「姬施主身體並未痊愈,是要多休養。」他走到案前提筆,然後拿著一張藥方給我:「方施主下山時,可把這方子交給姬施主。」?
「大師真是慈悲為懷,我一定送到。這些日子承蒙大師照料才有棲身之所,現在找到了地方住,弟子就不叨擾了。」?
「施主能有好去處,老衲也為施主歡喜。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我雙手合十地向大師回禮,心裡的喜悅都要滿出來,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發展!?
……?
這樣的想法停止在第二天,我拉開門,差點兒一頭撞進姬珩懷裡。?
他披著朦朧的曙光,墨色的長發沾著晨曦的露珠,眉目浸出溫柔,挺立的鼻子下揚起一抹笑意,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微微地側頭,伸出一隻手問:「在下的雞湯呢?」?
15?
如果他不是姬珩,如果他不是大反派……?
我想我會動心。?
我痴痴地看著他,這一閃而過的念頭給我嚇了一個激靈,不行,喜歡大反派倒霉永無止盡,我在心裡給自己一巴掌,沒出息,你是喜歡人家嗎?你明明是饞人家的顏!?
他的目光在掃見我胳膊上挎著的行禮時一滯,面露驚愕:「你要走!」?
「對啊,我找到住的地方了。」?
姬珩聽完,有一刻的失神,長眉輕蹙,溫潤的眸子生出落寞:「那恭喜了。」雖是恭喜的話,卻從他嘴裡聽出酸澀。我一時也笑不出來,絞盡腦汁地想出一句安慰的話。?
「你我萍水相逢,算是出生入死的朋友了,以後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盡管來長寧街的林氏成衣鋪找我。」?
「嗯。」?
他心不在焉地答了一句,低垂的目光落在地上,抿著唇不知在想什麼。?
四周靜悄悄。?
遠方傳來牧民的吆喝,太陽漸漸地從山頭升起,空氣中的燥熱慢慢地鑽進心頭,我該下山了。?
「這是大師讓我給你的藥方,雞湯……我日後補給你。」?
「我們還有日後嗎?」他冷笑,「是不是我不回來你就這麼悄無聲息地走了?我在柳府沒等到你,以為你出事了,找了你一晚上才知道你回來了,天沒亮就往山上趕。呵!」?
他抬頭冷冷地看我:「你說我們是朋友,那望舒你,當我是朋友嗎?你可曾把我放在心上?」那雙笑意盈盈的眼裡此刻都是被拋棄的落寞,莫名地讓我深深自責!?
「我沒有,不不不,我有我有。」我緊張地期期艾艾,「你別瞎想,我當你是朋友的。這不是你沒在,我沒法告訴你嘛。」?
聽了這話,他才露出點笑容,眼中一閃而過狡黠。?
事後我下了山,躺在被窩裡輾轉反側自責這事,總覺得傷了一個可憐人的心,後面越想越覺得不對,但又說不上哪兒不對勁!?
想來想去,腦袋都大了,索性把被子拉到頭,睡覺!?
林氏成衣鋪包括我在內共有十五名員工,一名賬房,一名幹粗活的,剩下十三名縫衣匠又有細分,有專做女款的,也有專做男款的,最厲害的是那位叫秦珂的男子,祖祖輩輩都是縫衣匠,手藝自成一家,早年家族也有產業,但富到秦珂他爸這輩兒就敗光了。?
秦珂享了四五年的福後,一家老小又住進了荒廢的老宅,窮得吃了上頓沒下頓。?
好在秦珂這人爭氣,一人挑起了家裡的大梁!他是有真本事的,不管男女制衣,都不用量,隻看上一眼就能做出合適的尺寸。?
因此人送混號「妙手公子」!?
可他偏偏和我不對付!?
上班第一天,拿起我應聘時做的深衣,張嘴就是嘲笑:「呵,就這手藝你也敢她招進來?不是狂妄,我五歲時縫得都比她好!哼,到底是嫌銀子太多了,非要自砸招牌!」?
我拿著手裡的布停在隔間門口,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老板站我對面頻頻地使眼色。?
16?
他瞧見了,卻連個正眼都不給我,隻拿鼻孔看人!「為了招牌著想,趁早辭了她才是。」?
狂妄,第一次在一個人身上展現得這麼淋漓盡致!?
不是啊大哥,我人還在這兒呢!可偏偏我的手藝比起他是真差,這讓我和他對峙的底氣都沒有!?
「咳咳,掌櫃,我需要一些硬一點兒的紙,還有你這兒有勾線的筆嗎?」?
老板立即答應:「有的有的,你隨我來!」他急著拉我走,秦珂還在那兒不依不饒,「真本事沒有,裝神弄鬼倒是一絕!哼!」?
「你過分了啊!」,我忍無可忍要和他理論,老板連拖帶拽地把我拉走!?
「哎喲,你和他吵什麼,那人自持清高得很,有幾人能入他眼?依我說,就別搭理他才是!」老板操碎了心,一張老臉盡是無奈,才子嘛,多少都沾點兒毛病!?
「掌櫃的你不是沒看見,是他平白無故地罵我!我第一天來招他惹他了?!」?
「你且當是狗」他心虛地往外瞟了一眼,又把我往裡拉,壓低聲音道:「是狗在那兒叫喚,別理他!」?
瞧老板委曲求全的樣子我也不好再計較,全當被狗咬了!?
呸,一大早的真晦氣!?
我盡量看著他繞道走!?
可是你不找麻煩不代表麻煩不找你,尤其是這種會喘氣的麻煩。才短短的一天,我和他就爆發了兩次矛盾!?
起因是下午一個姓徐的縫衣匠給了我一批沒做完的小零件,囑咐我好好地縫,待我縫好了送還給她,她卻咧嘴笑著伸手指了指裡邊獨屬於秦珂的縫制間,她說這批貨是秦珂的!?
我又一次知道什麼是職場險惡!?
感情她自己不敢縫秦珂的東西,讓初來乍到的我頂鍋!?
丟又不敢丟,遲早是要交給秦珂的,這確實又是我做的!我懷著視死如歸的心送了過去,不出意外,被他好一頓奚落後趕了出來。?
至今忘不了他兩隻手指捏起一條腰帶,瞪起眼睛皺緊眉頭,無比嫌棄地對我說的那句:「就這東西,乞丐都嫌破!」?
我坐在門口石階上生悶氣!好氣啊!?
我可以理直氣壯地和繡紡老板娘吵架,因為那確實是她理虧在先,可在這兒,秦珂罵我的每一句都好有道理,我連回嘴的底氣都沒有!誰讓我的手縫技術是真的差呢!啊 ~ 又是想念縫纫機的一天!?
有錯就要認,挨打要立正。自尊心受挫的我逆反心理瘋長。?
手藝差不怕,隻要我肯用心學!遲早有一天要讓他認可我的技術!?
17?
烏雲蔽月,山林間傳來「簌簌」聲響。?
廟裡的僧人早已睡下,隻有後面廂房還亮著盞燈,姬珩推門而出,背著手信步走到院子裡。夜色濃重,他那張驚世絕豔的臉隱在黑暗裡,隻一雙眼睛炯炯發亮,若有所思地盯著不遠處的一間廂房。?
林子裡突然響起一片鳥雀被驚飛的亂響。?
他恍若未聞。?
月亮從雲層中爬出,向下傾灑出一片光亮。姬珩的身影被月光拉長,隻是本應該隻一個的影子卻赫然交疊了另一個!?
「主子,那姑娘本姓袁,家中行五,被父母賣來的上京,因打碎了茶盞被主家打死丟進的亂葬崗。」那聲音稍微頓了頓,似乎有些困惑,「但不知為何又活過來了,不過背後並沒有主使。」?
姬珩一言不發地盯著廂房,背在身後的手一點點地攥緊。她騙他!?
「主子若真喜歡,屬下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