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冷黑的眸本來漫不經心地直視著前方,像察覺到什麼,微側目,冷淡往邊上看了眼。
少女正仰著脖子看他,很乖又很溫軟的五官,像隻小乖貓,但那雙眸子清澈的眸子黑而亮,對上他視線,竟絲毫不躲也不閃。
長發烏黑,皮膚雪白,對比色漂亮得幾乎刺眼。
他盯著她,片刻,眉峰不露痕跡地一挑。
對視隻有短短兩秒鍾,白珊珊沒有察覺到絲毫異樣。她隻看見男生很快收回了視線,眼神臉色冷漠如初,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仿佛她隻是路邊的一塊破石頭。
哪兒來的冰山大帥比,以前怎麼沒見過?
這是白珊珊當時腦子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
……他剛才不會一直站在辦公室門口吧?那她挨罵的全過程豈不是……???
兄弟,一聲不吭聽牆角是會挨打的知道不?
這是白珊珊隨後冒出的第二三個念頭。
就在她內心刷刷刷滾過各種彈幕的時候,這位腿玩年忽然動了動身,朝她走了過來,並且在她面前站定。
“?”什麼劇情?
白珊珊莫名。
空氣安靜,僵持了大約有一秒鍾。
然後她就聽見頭頂上方傳來了一道嗓音,很好聽,但是低沉沉、冷淡淡的,沒有溫度也聽不出任何情緒,“讓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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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兩點的時候,白珊珊忽然迷迷糊糊地醒了過來。臥室裡黑漆漆的,她躺在床上揉了揉眼睛,覺得又渴又困。在“繼續睡”和“起床找水喝”這兩個選項之間糾結了幾秒後,默默從床上爬起來,拿起空水杯走出房門。
夜深人靜,整棟屋子隻開著幾盞走廊燈,光線昏暗。
白珊珊倒了一杯白水咕嚕喝下,舔舔唇,然後就上樓回房間。
經過二樓某處時,背後冷不丁響起聲冷笑,然後是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都快奔三了,還當自己是小姑娘呢。”
白珊珊步子一停,手裡的杯子嚇得差點兒飛出去。
請問這位大哥你大半夜不睡覺是想嚇死誰?
她嘴角一抽。
“聽我爸說,你拒絕了他給你安排的相親?”白繼洲還是那副冷嘲熱諷的口吻:“那個趙公子我認識,雖然長得不怎麼樣酒量也不怎麼樣,但人還不錯,頭腦也靈活。我爸幫你牽這條紅線雖然不排除他有生意方面的私心,但也絕對不會坑你。”
白珊珊喝了一口水,咕咚咽下,晃了晃杯子繼續往自己的臥室走。
“一把年紀了還這麼挑。你是不是忘了自己今年不是十七,是二十七。”
“……”白珊珊回頭。
男人背靠走廊牆壁瞧著她,寬肩窄腰,黑暗裡五官看不清楚。但白珊珊完全可以想象出這位繼兄此時的表情,必定是挑著一雙風流多情的桃花眼,表情要多譏諷多譏諷,要多欠扁多欠扁。
鬼使神差一般,白珊珊忽然想起周嬸說過的話,繼洲少爺的生母是個溫柔得像水一樣的美人。他雖然嘴上不饒人,但心地和他母親一樣軟。
白珊珊覺得腦殼有點疼。
“白繼洲,”她出聲,很認真地問:“請問你這是關心我嗎?”
對面的大少爺冷哼:“你活在夢中?”
“所以你還有別的事嗎?”她打了個哈欠拍拍嘴,困得慌,“沒別的事我要回去睡覺了。”
“……”白繼洲靜默幾秒鍾,沒好氣地冷聲道,“聽說明朗想買你南城那套老宅,我好心提醒你一句,明朗背後的大老板,是商氏。”
話音落地,白珊珊微微怔了怔,然後低眸,沒什麼表情地問:“哦,哪個商氏?”
白繼洲聽完就笑了,吊兒郎當道:“跨國財團,百年望族,在美國和軍火世家封氏齊名。你高中還和商家現任CEO同了整整一年桌。白珊珊,你說是哪個商氏?”
第5章 經年當年
白繼洲是白巖山與前妻的兒子,比白珊珊大兩歲。和白珊珊這個半路冒出來的“便宜千金”不同,他是白家正根正枝的大少爺。自幼生長於富貴之家,混跡於B市名流圈,畢業於常青藤名校,智力出眾,人中龍鳳。
在白珊珊剛來白家的很長一段時間裡,白繼洲對這個她的態度都很惡劣。他厭惡這個被他爸爸硬塞過來的“妹妹”。
不,更準確的說法是,他厭惡白巖山再娶的那個女人,而跟著那個女人一同介入他生活的白珊珊,理所當然也成了他討厭的對象。
一個傍了大款想飛上枝頭變鳳凰的壞後媽,一個看起來乖巧可愛但實際上肯定虛偽惡心到骨子裡的壞繼妹。這是初見餘莉和白珊珊時,白繼洲對這對母女的定義。
餘莉在嫁進白家後,忙著提升自己順利融入上流社會,又是上課又是混圈,跟白繼洲的接觸並不多。因此除了“拒絕喊媽”,白繼洲並沒有其它手段來宣泄自己對壞後媽的不滿。
久而久之,他把所有不滿都集中在了和自己年紀相仿的繼妹身上。
什麼下雨天故意弄壞白珊珊的傘啊、往白珊珊的燕窩粥裡放兩勺鹽巴啊、經常把白珊珊頭天晚上做好的作業藏起來啊之類的,都是白繼洲的常規操作。他一點兒不覺得自己的這些行為很幼稚,也一點兒也沒覺得自己的這些行為不符合他高智商名門大少爺的人設。
相反,能在生活小事上處處給壞繼妹添堵,白繼洲心裡挺舒坦,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天才。
這樣的狀態一直持續到白珊珊來到白家的第六個月。
那天是周六。高二的白繼洲在被窩裡睡懶覺。而白珊珊她們學校為了提高升學率,要求全體初三學生周六到校補課,因此白珊珊起了個大早,背起她的小書包衝到樓下嘿咻嘿咻地吃早餐。
吃完檢查書包,毫不意外地發現她的化學練習冊不見蹤影。
白珊珊:“……”
靜默兩秒鍾後,她抬頭沒什麼表情地看了眼某間房門緊閉的臥室,提步上樓。
那天白繼洲是被一陣鑼聲給敲醒的,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跟練過似的,敲得還挺有節奏感。
閉眼艱挺了幾秒鍾後,白繼洲不堪重負,頂著雞窩頭一掀被子猛坐起來,暴怒:“哪兒來的鑼!”
站在床邊的小姑娘穿著校服扎著馬尾,皮膚雪白,大眼清澈,整個人軟萌軟萌的,認真回答:“我問周嬸借的,她之前參加廣場舞比賽的道具。”
“……”白繼洲臉皮子一陣抽搐。
須臾,他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咬咬牙,把內心那股殺人的衝動給摁了下去,冷聲說:“你的練習冊在花園那條小路直走左轉過去看見的第一排花的左數第三個花盆底下壓著。不謝。”
白珊珊:“……”
我謝你八輩兒祖宗啊?
白珊珊把鑼隨手往邊兒上一丟,把玩著敲鑼的錘子,平靜說:“白繼洲,我們談談。”
白繼洲當時的表情完全可以用“錯愕”來形容。自打進這個白家大門以來,這個繼妹始終都是一副溫順無害的小白兔狀貌,很懂禮貌,嘴很甜,隨時都笑眯眯的,偶爾眼神裡還會流露出一絲在陌生環境裡感到害怕的膽怯。喊他也一直都乖乖喊的“哥哥”,從未直呼其名。
白繼洲面無表情地看著白珊珊。他當時內心的想法是:好你個心機小婊砸,終於忍不住要露出真面目了是吧!來吧!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讓老子見識見識你有多惡毒!
這個惡毒繼妹還是平靜地看著他,然後漠然道:“我知道你討厭我,對你來說我和我媽是一個突然打亂你正常生活的入侵者,所以你防備警惕甚至處處為難,我可以理解。但我要說的是,重組家庭中要承受壓力的絕對不是哪一方,我和我媽對你來說是入侵者,你和你爸對我來說也是,所以同樣的,我也很討厭你。”
白繼洲:“……”
“我本來想忍一忍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誰家沒個欠揍的熊孩子,我包容一點當好表面兄妹就行。”穿校服扎馬尾的繼妹捏了捏眉心,用十四歲的臉嘆了口四十歲的氣,繼續:“但是白繼洲,你實在太幼稚了。”
比她還大幾歲的白繼洲:“……”
“這次和之前的事都算了。”下一秒,小繼妹把敲鑼的錘子隨手掂了掂,然後指向他,挑挑眉毛:“你要是不識好歹再惹我一次,我就錘爆你的頭讓你哭著找你爸爸,不信邪就試試。”
直到十幾年後的現在,白繼洲回想這件事的時候都覺得納悶兒——當年他雖然年紀也不大,但怎麼說也是個十六歲的人,怎麼會被一個十四歲的小丫頭片子給鎮住?
丟人。
但奇怪的是在那之後,白繼洲忽然就覺得這個惡毒繼妹好像沒那麼討厭了,在之後,隨著年紀的增長和日積月累的相處,他甚至逐漸習慣了白珊珊的存在。
這個看起來軟萌溫順得像小白兔,骨子裡卻比鋼鐵俠還硬的,妹妹。
客廳裡有幾秒鍾的安靜。
白珊珊端著水杯站在原地,沒有說話,也沒什麼動作。她臉龐籠在一片昏暗的光線裡,白繼洲看不清她的表情。
白繼洲揚起眉毛,“你那個帥得人神共憤的天才同桌,商家歷任掌權人裡最年輕的CEO,心狠手辣,冷酷無情,跺跺腳,整個B市都得震三震。這麼號大人物不應該在你的少女時代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麼?你不記得了?記性不好可是早衰的跡象。”
白珊珊:“廢話多是早泄的跡象。”
白繼洲:“……”
白繼洲覺得自己再和白珊珊多說幾句話,就會被這個死丫頭氣得吐血身亡。於是他做了個深呼吸,說:“我開始接手爸的生意也有些年頭了,雖然咱們白家和商氏不是一個階層,打交道不多,但姓商的是個什麼做派風格我可聽說過。但凡是商氏瞧上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的,那邊之後肯定還會找你,自己機靈點兒吧。”隨後就轉身回房間了。
白珊珊的屋就在白繼洲隔壁的隔壁,她往前走了幾步,也進了臥室關上房門。
片刻,她拿起手機哐哐哐敲了幾個字,點了發送鍵。
白珊珊是小超人:謝謝哥哥。
幾秒後,白繼洲的回復來了:呵呵。
白珊珊是小超人:【微笑】
白繼洲:商氏不好招惹,不管是你還是白家,跟商氏硬碰硬都撈不著好。我建議你去找找你那位老同學,同窗一場,怎麼都會給幾分薄面。
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幾行字,白珊珊回復:?你難道不知道全人類的生存法則嗎?
白繼洲: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