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麼。
那些年,多少故事埋進了歲月和光陰。
——
當年高三。
被商遲強吻之後,白珊珊也不知自己是太過震驚而導致武力值急速下降,還是大腦缺氧導致智商變成了負數,反正吧,她並沒有做出“一巴掌呼商遲臉上”巴拉巴拉之類的符合她一米六大佬人設的一系列舉動。
她隻是瞪大了眼睛,伸出手用盡全身力氣一把將他推開了,大聲吼了句“你他媽變態啊!我討厭你”之後就轉身逃也似的跑走了。
反應之俗套,臺詞之沙雕,一度讓白珊珊在事後回憶起來,都覺得當時的自己是智障本智。
總之,自打夜色小巷內的強吻事件發生後,白珊珊就無法直視自個兒那位豪門大佬同桌哥了。
不。這個說法不準確。“無法直視”這個詞根本不足以表達白珊珊內心對痛失初吻的憤恨之意、和對莫名其妙一言不合就奪走她初吻的變態大佬的仇視之情。
白珊珊糾結,鬱悶,憤怒,狀況。陷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消沉和喪喪的情緒中。
她喪了整整一個星期。
期間為了避免和商遲有任何的肢體、語言、甚至是眼神接觸,白珊珊甚至威逼利誘最後一排的兩位同學把課桌往後拉,多空出了整整三十公分的距離,以保證她每次都能在不跟商遲說任何話有任何交流的情況下回到自己的座位。
這種情形一直持續到了當月的某次數學測驗。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自習。
剛打鈴,教室裡鬧哄哄的,大家有的把耳機塞在袖子裡聽著歌,有的咔擦咔擦吃著零食,有的則和自己的前後左右桌聊著天。
緊接著章平安就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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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考試。”章平安手裡拿著一摞厚厚的試卷,在群雞哀嚎中把卷子分別發到每個大組第一排同學的桌子上,道,“這張卷子上的題,一半都是我上課講過的易錯題,如果有誰做錯了。哼!”
輕蔑高冷的一聲哼之後,全班霎時噤若寒蟬安靜如雞。
卷子發下來了。
教室裡靜悄悄的,隻剩下筆尖和紙張摩擦的刷刷聲。
考試時的時間總是流逝得異常快。白珊珊埋頭做卷子,做著做著就做到了倒數第二道數學大題。
然後……
就卡住了。
這道解析幾何她有印象,是某年高考題的壓軸題,當時章平安給她們練的時候她就沒做出來。後面評講試卷的那節課,她滿腦子都在哀悼自己猝不及防失去的初吻,根本就沒有認真聽。
白珊珊默。在來來回回讀了題目三十來遍依然做不出輔助線之後,她默默抬頭看了眼教室正前方的掛鍾——距離考試結束還有20分鍾。
她有點慌了。
眼神完全無意識地往右邊兒瞟了眼。商遲早就已經把整張卷子做完了。他微垂著眸,正面無表情地看著手裡那本英文版《悲劇的誕生》,英俊清冷,脖頸修長,側顏線條利落冷硬,渾身都散發著一股“千萬鳥飛絕萬徑人蹤滅”般的低冷氣場。
眼風兒再一掃,瞄到了他放在課桌左側的試卷。
一本書壓在試卷上,剛好擋住了白珊珊沒寫出來的那道大題。
她:“……”
一時間,白珊珊內心的小火車轟隆轟隆地載著一系列諸如“好尷尬啊,想偷看”“要不要向變態大佬求個助呢”“明明下定了決心這輩子都不和這個變態說一句話,又突然看他卷子,是不是有點打臉啊……”之類的彈幕呼嘯而過。
糾結間,時間一分一秒流逝,教室裡依然安安靜靜。
白珊珊腦袋唰一下轉向掛鍾:距離考試結束隻剩最後10分鍾。
又唰一下轉回來,看向商遲,的壓在書本底下的試卷。眯眯眼,終於做出了一個為了知識而大義滅自己的決定——求學的道路是艱辛的,總是要克服無數困難的!周總理說過,要為中華之崛起而讀書!
再說了,他都強吻過自己了,難道不應該交出答案表達內心的愧疚嗎?!
這麼一想,白珊珊內心瞬間變得無比坦然。於是她抬頭,面無表情一臉平靜地看向正在教室裡巡邏的章平安,桌子底下的腳往右側挪挪,再挪挪。
碰到了商遲纖塵不染的白色板鞋。
踢一腳。
察覺到什麼,商遲低眸,看見一隻幹幹淨淨的黑色小皮鞋,小小的,圓圓的。由於腿伸展開的緣故,校褲底下露出一小段兒雪白纖細的足踝,羊脂玉似的。
商遲視線往上移,落在姑娘白皙小巧的臉蛋兒上。
“倒數第二題。”她盯著他,紅豔豔的唇開開合合,發出的聲音也輕輕的,細柔嬌糯。
商遲的目光直勾勾落在她淺粉色的唇瓣上。他記得這張勾人唇瓣兒的溫度,和果凍似的觸感,軟得不可思議。
見他不答話,也沒有任何動作,白珊珊皺起眉,有點急了,“快點。倒數第二題!”
“想抄?”商遲淡淡地說。
“……借鑑!借鑑而已!”白珊珊小拳頭一握,為自己辯解,“我就隻是看一眼輔助線怎麼畫!”
“那麼,”商遲直勾勾地盯著她,語氣冷靜無波,“說你不討厭我。”
白珊珊:……???
“說,你是我的。”
第26章 夏花沼澤
“……”@#¥%……
不是,大哥,我就隻是想看一眼你的輔助線而已,至於嗎:)?
聽完隔壁中二大佬輕描淡寫的兩句話,白珊珊握著筆,左邊兒嘴角不受控制地抽了抽,整個人當場卡機風中凌亂。
商遲的神色倒是冷靜自若得很。微側頭,深黑色的眸冷淡而慵懶地瞧著她,不出聲,也不催促,右手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打著桌面。
發出及不可察的“噠”“噠”聲。
和教室前方掛鍾秒針的“滴答”“滴答”聲此起彼伏、遙相呼應。
就跟催命的喪鍾二重奏似的。
這時,不遠處的章平安正手持教鞭,表情嚴肅,雄赳赳氣昂昂地進行著第三十八回 全教室無死角式巡邏掃蕩。突的,他餘光一掃瞥見了什麼,眯起眼,教鞭電光火石之間就重重砸在了第三組第四排某同學的課桌上。
平地驚雷,一聲巨響,啪!
全班那聲響動一驚,嚇了跳,不約而同地抬起頭一瞧。隻見章老頭兩道眉毛在那張方方的臉上形成了一個倒寫的“八”,兇神惡煞道:“你在幹什麼!”
承受暴喝攻擊的對象是一個清清秀秀個子瘦高的小白臉男生。這小白臉男屬於看起來膽子就很小的那類人,讓章老頭這麼一嚇,他手一軟,夾在虎口之間的鋼筆直接“砰”的一聲掉在了桌子上,顫著聲支支吾吾地回答:“沒……沒幹什麼啊……”
章平安又是一教鞭砸在小白臉男的桌子上,怒喝:“交出來!”
小白臉男生聞言,原本就很白的臉色瞬間連最後丁點兒血色都沒了。他都快哭了,但還是咬緊牙關竭盡全力地做著垂死掙扎:“老師,我真的什麼也沒幹……”
章平安這次倒是沒吼人了。教書育人多年,見過各類學子無數,深諳五花八門兒各種作弊之道的人民教師表示自己銳利如鷹一般的精銳雙眼已看穿一切。他冷冷地哼了聲,伸手揪起小白臉男的領子把他拎小雞仔似的提溜起來,甩了甩小白臉男的袖子。
於是乎,大家伙睜大了眼睛細細一瞧,一枚指甲蓋兒大小的小紙團就這麼從他袖子裡掉了出來。
眾人:“……”
“……”真相大白於天下,鐵證如山,百口莫辯的小白臉男閉眼扶額,在心裡流下了悔恨的淚水,捂著臉嗚嗚嗚道:“老師我錯了,我一時鬼迷心竅,我再也不敢了……”
章平安攥著那枚小紙團痛心地別過頭擺了擺手,“明天寫2000字檢查出來。”
“哦。”小白臉男絕望地低下頭,坐回座位。
大家紛紛對他投去一絲絲同情的目光。
“哼!都給我看好了!知識是自己的,自己的卷子自己寫!要誠實!”章平安站在教室正中間,舉起小紙條展示給全班,“誰敢作弊!下場就跟這張紙條一樣!”話音落地,兩手逮住小紙條用力地撕扯幾下,單手舉高,瀟灑無比霸氣側漏地往空中一揮。
小紙條頓時碎成渣,風中雪花兒似的飄落下來。
白珊珊:“……”
校服領子裡忽然冷飕飕地灌進來一陣風,陰森森的,她縮了縮脖子,瞪著滿地的小紙條殘骸幹巴巴地咽了口唾沫。心裡感嘆:嘖,殘忍。實在是殘忍。
考試途中的小插曲很快翻過,章老頭繼續背著手,緩慢邁著步子巡邏一二大組去了。
白珊珊又瞄了眼牆上的掛鍾,距離考試結束隻剩最後6分鍾。
額頭的冷汗沿著太陽穴的線條滑下來,涼涼的,痒痒的,滴在面前的數學試卷上。她一雙小眉毛皺得緊緊的,咬著筆,內心乒乒乓乓天人交戰三百回合,沉思著自己究竟是應該做一個誠實的好學生,還是委曲求全,向萬惡的中二大佬底下高傲的頭顱。
白珊珊糾結不已。
邊兒上的商遲則還是那副冷淡又漫不經心的姿態,好整以暇地盯著她。
一秒鍾過去,兩秒鍾過去……
章平安低頭看了眼手腕上的表,很好心地給大家伙報了個時:“還有五分鍾交卷,請大家最後再仔細檢查一遍你們的試卷。”
這聲報時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白珊珊深吸一口氣吐出來,咬咬牙,心一橫,在千鈞一發之際身子微動朝商遲方向湊近幾公分,語速飛快地低聲蹦出句:“我不討厭你。”
姑娘的嗓音細細的,輕而軟,音量也低得幾不可聞,像氤氲在江南水鄉上那片棉花糖似的霧,吳儂軟語,不必刻意便痒進人骨頭縫裡。輕言細語的五個字羽毛般從商遲心髒上撩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