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回頭,盯著門把手笑了笑:
「他沒欺負過我,相反,比你們對我都要好一些。」
記得有次因低血糖在顧澤樾面前暈倒,之後他便讓管家每天送燉好的補品到學校。
有次看電影,我隨口說了句女主的裙子很好看。
第二天便會有一條更貴更好看的裙子送到我手上。
他雖然不是個好人,但也沒到我會恨的程度。
雖然不恨,但也沒有喜歡。
「喜歡這種事不在我的思考範圍內,我隻要我的計劃能夠成功就行了。」
「我需要他的錢,他的庇護,卻唯獨不需要他的愛。」
說完這一切,我如釋重負般推開了門。
然後……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眼眸中。
是將近兩個月沒見的顧澤樾。
20
空氣好像被瞬間抽空。
隻剩焦灼的窒息感。
我眨了眨眼,露出一個灰敗的笑:
Advertisement
「都聽見了?」
顧澤樾拉著我踏上臺階,來到開闊天臺。
他依舊一言不發,隻是沉默地逼近我。
他瘦了些,眼睛裡有著血絲,好像好久沒好好休息過了。
我剛想開口,就被他近乎兇狠地吻住了。
像野獸撕咬獵物一般。
我嘗到了嘴裡的血腥味。
就在我以為他要與我同歸於盡時,顧澤樾松開了我,將頭垂到了我的脖頸處。
「原來你對我不演戲之後,看我的眼神是這樣的啊。」
他的聲音帶著些低啞。
我感受著脖頸處被發絲蹭出的痒意,偏開頭拉出距離。
「為什麼不說話?你現在是打算騙完我就走了嗎?」
顧澤樾話語裡帶上了狠意。
我沒掩飾地回了句:
「嗯,所以你是打算報復我嗎?」
心裡盤算著如果顧澤樾真的要報復我,我該怎麼辦。
就在我瘋狂思索對策時,顧澤樾輕輕笑了下,最後嘆了口氣道:
「那你錢夠用嗎?」
什麼??
我腦中似乎停止了思考。
像機器的發條被卡住了一般。
顧澤樾直起身子,捧起我的臉:
「錢夠嗎,需不需要我再讓人給你轉一些。」
「不用了,已經夠了。」
我回了神,不假思索地拒絕。
顧澤樾給我的那些東西,我都變賣了,即使給了繼母 100 萬,也還剩很多。
「是嗎?夠用嗎?能讓你吃得好住得好……」
「顧澤樾,我們就到此為止吧。」
我打斷了顧澤樾的話,看著他認真道。
顧澤樾沉默下來,隨後他手腕上像黑色電子表一樣的東西開始閃爍。
「這是什麼?」
我盯著那閃爍的紅點。
「老爺子給的監視定位器。」
顧澤樾彎了彎嘴角,帶著絲苦意。
隨著他的話,樓下傳來鳴笛聲。
從天臺看下去,窄小的巷道不知何時停了三輛黑色轎車。
每輛車外都站著四個身穿黑西裝的保鏢。
「和老爺子做了個交易,來看你最後一眼,時間過得真快啊。」
顧澤樾邊說邊低頭吻了吻我的嘴角,對樓下的人視若無睹。
「好好照顧自己,江茗,我們的賬還沒完呢。」
說完這句,樓下的保鏢已經來到了他身後。
帶著他離開了。
21
顧澤樾走後第二天,我也踏上了新的旅程。
回到了從小長大的 C 市。
順利進了新的學校。
換了新的電話卡,將以前的賬號都注銷掉了。
新同桌是個很可愛的女孩。
在她的陪伴下,我開心地度過了高三的最後一個學期。
短暫的相遇隨著畢業浪潮的來臨,而彼此消散於人海。
考上心儀大學那天,我買了爸爸生前每年生日會買給我的鮮花。
去了陵園。
舉著啤酒在空中做了個碰杯的動作。
「爸,我考上了,答應你的我做到了,我有在好好地活著。」
和過去的一切告別,活出嶄新的自己。
會在陽光下露出有溫度帶著真心笑意的活著。
大學畢業後,我申請上了國外的研究生。
在國外讀書的兩年,我認識了很多有趣有才的人。
也結交到了溫暖美好的朋友。
畢業那天,導師問我想不想留下來,進這邊的研究所繼續研究藥物。
我搖搖頭:
「我還是準備回國,國內的藥物研究所已經同意了我的申請。」
我不斷地學習,就是希望能夠研究出對癌症更好的治療藥。
這是爸爸離開那天,我在心裡對自己定下的目標。
畢業晚會結束後,我和大家揮手告別,嘴裡哼著歌,步伐輕盈地走到家樓下。
然後……看到了靠在車旁的男人。
時隔六年多,他的肩膀變寬了,也更高了些。
五官更凌厲了,褪去了少年氣,透出一股無形的壓迫感。
手中點燃的煙閃爍著紅光,煙霧飄渺間他徐徐看來。
「阿茗,好久不見。」
是顧澤樾,即使我和他不再有聯系,也能隨時聽到關於他的討論。
高三畢業時,聽到了他訂婚的議論。
大學時,聽到他開始進入顧氏的議論。
大學畢業,聽到他開始全面接手顧氏的議論。
出國第一年,聽到他將許多顧氏元老踢出局的議論。
今年,聽到了他取消婚約的消息。
他的消息,手機,電腦,報紙隨處都可見。
可現在,那張臉卻活生生地出現在我面前。
22
看著坐在我家沙發上的男人,我皺了皺眉。
剛剛我幾乎飛奔著跑到家門口打開了門,緊急關門的瞬間,顧澤樾的手擠了進來,然後整個人都擠了進來。
「作為客人,我可以得到一杯水喝嗎?」
顧澤樾自然地靠著沙發,像在自己家一樣。
「我家沒水,想喝回你家喝。」
我坐到他對面的沙發上,盯著他。
「那算了,我家太遠了。」
顧澤樾將手搭在膝蓋上,對我的嗆聲笑了笑。
「你要幹什麼?」
我沒什麼寒暄的心思,單刀直入。
顧澤樾的出現,讓我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之前的一切。
好像又將我拽回了那段不堪的時光裡。
顧澤樾頂著屋內溫潤的燈光看向我,眼底好像有著化不開的水汽:
「阿茗,我現在是顧氏的掌權人,顧氏的所有我都能做主。」
「所以呢,你打算來一場遲來的報復嗎?」
我盯著他,感覺周身無形的刺都豎了起來。
顧澤樾垂著眸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道:
「我想說的是,你可以繼續把我當成踏板,或者繩索,我現在能給你的更多。」
我將手中枕頭砸到顧澤樾臉上:
「我不需要,我需要的隻是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出去。」
顧澤樾將枕頭抱在懷裡,彎了彎嘴角:
「原來這麼有脾氣啊,挺好的。」
在我發作之前,顧澤樾搶先開口了:
「我就在你留一夜,明天我就走。」
「阿茗,讓我多看看你吧,我可以睡沙發。」
顧澤樾陷在溫情的燈光裡,看向我的眼神卻有著悲痛。
我側開眼,冷冷道:
「我要是說不,你會走嗎?」
「不會。」
顧澤樾坦誠道。
「……」
所以,這個問題根本沒有意義!
24
洗漱出來後,看見洗漱完畢的顧澤樾正用我的投影儀看電影。
這到底是誰家,我請問呢!
見我到來,他一把拉過我:
「看會兒電影再睡吧。」
我正想起身,卻發現根本甩不開顧澤樾的手。
「你不看電影,那我就一直牽著你,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我放棄掙扎,坐到他身邊。
電影變化的光線將我和他的臉照得晦暗難明。
「顧澤樾。」
我低聲喚他的名字。
「嗯?」
他逆著光看過來。
「今天之後,可以別再來找我了嗎?我不想和你再有聯系了。」
「我看見你,就會想起以前那段時間,會看到那個沒有尊嚴像條喪家之犬的自己。」
「所以,能別再把我拽回到過往的痛苦裡去了嗎?」
我眼底的痛色映進他的眼眸。
好像將他的眼色也染痛了,不然為何我看見他的眼眶紅了呢。
電影的片尾曲緩緩響起。
仿佛在昭告著一切到了終章。
就在我以為這場談話要無疾而終時,聽見了他的聲音:
「抱歉,我不知道我會讓你這麼痛苦,我答應你,以後不出現了。」
隨後,他彎了彎嘴角,明明笑著眼裡卻溢滿苦澀:
「今晚可以守著你睡嗎,我就坐在你旁邊。」
「最後一眼,總要讓我看個夠吧。」
眼眶澀得發疼,我在他的目光中沉默著。
顧澤樾真的像他說的那樣,坐在床邊地上,替我理著被子。
「需要拍著你給你講睡前故事嗎?」
顧澤樾靠著床沿,帶著溫柔的笑意。
我躲在被子裡搖了搖頭。
「好,那晚安。」
顧澤樾替我熄了燈。
沉默在黑暗中彌漫。
過了好久,久到我已經漸漸進入了夢鄉。
朦朧間,感受到手好像被輕輕握住了。
接著聽見了有些不真切的聲音:
「阿茗,這幾年你有想過我嗎?哪怕一秒也好。」
「這幾年,我總是睡不好,我要和老爺子鬥,和公司那些老頭子鬥,有時候會覺得好累啊。」
「我會想要是你在就好了,但又慶幸還好你不在,那些老家伙不會找你麻煩。」
「阿茗,其實我偷偷來看過你很多次,看著你和同學一起參加比賽,看著你舉著獎杯說著獲獎感言,看著你和朋友一起聚會,拍照。」
「我很開心,你過得很好,你有在好好照顧自己。」
「我曾經以為我的阿茗是朵柔軟的花,現在才知道我的阿茗是棵挺拔不屈的小白楊。」
「阿茗,我曾經說過,我們的賬沒有算完呢。」
「可是你今天那麼悲痛地看著我,說著你的痛苦,明明前一秒在舞會上那雙眼睛還是笑意盈盈的。」
「阿茗,多笑笑吧,以後我不會出現在你面前了。」
朦朧間,我額頭傳來一個溫潤的觸感。
還有一滴湿意。
漏水了嗎?
又或者是有人哭了嗎?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隨後陷入更深的黑暗裡。
25
醒來時,顧澤樾已經離開了。
像從沒來過一樣。
我忙著處理回國的事,將他的身影努力擠出腦海。
退房前一天,我特地做了小蛋糕給房東太太送去。
她是個 40 多歲的華人。
當初我找房子時,發過一則找房帖,她主動找到了我。
房子很新,新得像是沒住過人,很寬敞整體布置我也很喜歡。
我咽著口水說我租不起。
結果她開出的價格卻十分便宜。
便宜到讓我覺得這房子是不是有問題。
她再三向我保證沒問題後,我對這便宜到離譜的租金妥協了。
她住在我隔壁那棟裡。
經常會給我做吃的送過來,基本包攬了我的晚餐和宵夜。
她還特別耐心地帶我認路,帶我快速融入當地。
替我補衣服的扣子,教我做新奇的點心。
時間一久,我們兩個在異國他鄉倒真有點相依為命的感覺。
房東太太來開門時正打著電話,看見端著蛋糕的我愣在原地。
然後,我聽見電話裡傳來了顧澤樾的聲音:
「嗯,這兩年你做的挺好,她回國之後我會再給你一筆錢。」
接著電話掛斷。
「……」
我沉默地盯著眼前這個曾經像媽媽一樣照顧我的女人。
客廳沙發上,女人朝我訕訕一笑。
「我確實是顧總派來的,您來這兒之前他就找到我了,顧家也有產業在這邊,我是他們這邊房子的管家。」
「那你租給我的那個房子……」
我仿佛意識到什麼似的,試探問道。
「那個房子……也是顧總在您來之前買的,特意選了離您學校近,裝修好環境又好的,裡面的布置也是顧總一點點親手布置的。」
中年女人每說一個字,我心頭便跳一下。
所有的思緒漸漸匯成一條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