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然後他問了我許多問題,許多奇怪的問題。


問我有沒有參加過模擬法庭、問我有沒有暗戀著的人、問我有沒有談過戀愛……


最後一個問題,是低聲地、小心翼翼地說:「那你認識一個姓秦的律師嗎?」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但我還是仔細在記憶裡翻找。


我眨著眼睛想了很久。


周斐聞目不轉睛地盯著我。


他看起來緊張又可憐,所以我不想再逗他。


我搖搖頭,說:「沒什麼印象了。」


話落的瞬間,我的心裡突然有種巨大的失重感,像是丟掉了什麼東西。


我莫名覺得失落,但同時,又覺得輕松。


那天周斐聞安靜地盯著我看了很久。


然後第二天,我就增加了許多項腦部檢查。


檢查完回來,周斐聞遞給我一部嶄新的手機。


他說我原來的手機在車禍裡摔破了,所以換了新的,數據也已經給我導入進去。


我點開新手機,無意識地在通信界面刷了刷。


我總覺得我的通信軟件裡,曾經有個長期置頂的黑色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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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隻是種虛無縹緲的感覺,我將它當作車禍腦震蕩的後遺症,並沒有過多的追究。


值得一提的是,這次車禍,周斐聞提前回國。


他在國外已然修夠了課程學分,隻需要半年後回校辦理部分手續,就能順利畢業。


所以,他開始長時間地在國內停駐。


車禍我的腿受了傷,宿舍裡的床鋪不方便。


我開始在家住宿,而周斐聞也回了老房子。


就住在我的隔壁。


也不是沒有過朋友和學校同學來看我。


但我總覺得自己奇怪。


我總覺得少了些什麼。


我的身體有很多奇怪的慣性行為。


我總會在早晚盯著社交軟件,似乎會在這兩個時刻,我會固定給某個人發消息。


逛超市的時候看見芒果,我會駐足,但我身邊是沒有人對芒果過敏的。


甚至在電視裡看見法治節目,我都會下意識打開手機備忘錄。


我想記錄下來這種具有討論價值的案件。


然後呢?


我問我自己。


然後我就不知道了。


在我出院後,周斐聞總是陪伴著我。


我的所有行為都在他眼皮底下。


每次這種時刻,他都不會多說。


隻是將手擱在我後頸或後腦勺。


他現在比我高許多,他可以輕輕松松地摸到我的頭頂。


他總是低聲跟我說:「沒事的。」


我仰頭,將後腦勺仰在他掌心。


他的表情看起來有點傷心,所以我反過來安慰他:「是沒事,這都是腦震蕩的後遺症,很快就會好了。」


5


我在醫院住了整整一個月,學校那邊已然要開始放寒假。


所以,我直接將自己的返校時間推遲到了下學期。


那時,我倒在沙發上看自己下學期需要補考的科目,周斐聞就坐在我旁邊。


他垂眸看我攤開的平板,淡聲問我:「這學期不回學校了?」


我將腿伸直,隨意搭在他身上,嗯了聲:「還是家裡舒服,不想回了,學校裡也沒什麼好玩的。」


我仰頭看他,這個角度,隻能看見他清晰的下顎線條。


我問他:「上次朱阿姨說,你推了同學邀請的畢業旅行?」


周斐聞從電視屏幕上收回視線,終於垂下眼簾,跟我對視著。


他說:「沒什麼意思。」


孩子大了,我是越來越不明白他腦袋裡在想什麼。


我翻身坐起來,把住他的手臂:「什麼你都說沒意思,你還跟小時候那樣不合群嗎?」


他好像有點不愛聊這個話題,轉過頭不看我。


我有點苦口婆心,硬是控住他的臉,讓他轉過來看我:


「人家同學好好邀請你,我看你天天在家裡闲著也沒忙,去去唄。」


周斐聞成長的過程中,蛻變了太多。


他從當時那個總是哭唧唧的小胖子,長成到現在對什麼都無所謂的美少年。


唯一沒變的,大概就隻有那雙眼睛。


黑而澄澈,細看,甚至還帶著些幼態的圓。


我跟他的眼睛,在極近的距離下對視。


他的唇動了動,低聲說了四個字:「那你陪我。」


說完,他就目不轉睛地盯著我,像是等我的回答。


我想了想年前,確實再沒什麼緊要的事情。


而我也確實不想要周斐聞失望,所以我點點頭,說:「可以。」


話落,周斐聞眼睛輕又迅速地眨了兩下,又抬頭看向前面的電視屏幕了。


他歷來的情緒都不太鮮明。


高興時、難過時、生氣時,總是淡淡的。


但我認識他太久了,我清楚地知道,周斐聞現在挺高興的。


因著他的這份高興,等他移開視線不再看我,我仍舊在觀察他。


我在想,周斐聞已經大學畢業,但他對我,恍惚仍舊有種說不明白的依賴感。


我沒在他身邊看見過除了我之外的異性。


6


周斐聞的所謂畢業旅行,是國內幾個朋友撺掇組織的。


趁著年前,他們定了十來天的自駕環線。


出發那天,周斐聞領著我跟眾人會合。


人群卻在看到我的時候,有小範圍地起哄。


男生吹口哨,女生偷笑。


周斐聞拉著我的手,輕輕皺了皺眉。


我沒見過在別人面前的他,看起來居然是有些冷淡的。


我的手機在兜裡輕輕震動,我示意他去接電話,他看向我,嗯了聲。


電話對面,是個久沒聯系的高中同學。


她在對面疑惑地問我怎麼換了電話號碼,說聯系不上我。


我拿過手機看了眼。


車禍過後,我的思緒始終有些凌亂。


所以很多細枝末節的東西,ťŭ̀ₔ我自己都沒有注意過。


我看著我的手機號碼,跟刻在腦袋裡的那串熟悉號碼,並沒什麼分別。


所以我說我沒換。


她在對面無奈地笑了下,她問我,你在跟我開玩笑呢。


她解釋說,我電話號碼的第四位從 3 換成了 8,所以她打我原來的號碼,怎麼也聯系不上。


我看著手機屏幕,略微沉默。


這通電話沒打完,周斐聞就過來找我了。


跟同學說完了事情,我扯住周斐聞的手臂,背出來記憶裡那串號碼。


我問他:「我電話號碼第四位到底是 3 還是 8?」


他的表情半分不動,帶著我往那邊走,淡淡說:「換手機的時候,順便也給你重新換了個號。」


我無所謂地哦了聲:「怪不得她說打不通我的電話。」


……


這次的旅行共八人,除了我和周斐聞,其他六個人,剛好是三對情侶。


所以自然而然地,路上,我始終跟著周斐聞走。


也所以,其他人總是時不時地打趣,像是要把我倆也湊一對。


最初見面時,解釋過一次我和周斐聞的發小關系,他們明顯不信,仍舊以曖昧的視線打量我們。


周斐聞有點不高興,冷聲讓他們收斂點。


我撐著下巴看周斐聞,笑著問他:「你很介意?」


他難得皺眉看我,頓了頓,抿唇低聲說:「我是怕你介意。」


那時是夜晚,溫度很低,我們在山頂看日落。


我跟周斐聞單獨一個帳篷,我身上穿著他的厚棉服。


我也放低聲音,跟他說:「你對我……也太小心翼翼了。」


日光的紅暈染上周斐聞的側臉。


他在光暈下沉默著,沒接我的話。


7


我不算是個遲鈍的人。


也不是個看不清現實的人。


從周斐聞朋友的表現來看,他該是相當搶手的。


他們口中,大學三年,陸陸續續跟周斐聞表達好感的人數Ṱū́²不勝數。


但我回想這幾年,但凡有點假期,周斐聞都回國了。


回國來找我。


甚至現在,他提前修完課程徹底留在國內。


他跟小時候一樣,總是守在我身邊。


但我們不再是那時什麼都不懂的單純年紀。


我不信周斐聞不懂。


周斐聞摸了摸自己的衣兜,但似乎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不得不停手。


我從兜裡拿出煙盒,遞過去給他:


「你要找這個?」


他側眸看我一眼,接過煙盒。


他點燃打火機,火舌已經撩到煙尾,我說:「周斐聞,你別抽煙了。」


在我眼裡的他,漂漂亮亮的,跟抽煙實在不能匹配。


他咬著的煙已經燃出火星,聽見我的聲音,他還是碾滅在身側泥地裡。


我問他:「我跟你說的話,你聽見了嗎?」


他突然轉過頭來,直直地盯著我。


遠處紅日持續下沉,光影越發暗淡。


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風很大,將他的短發吹得飄起來。


他突然靠近偏頭。


我們幾乎呼吸可聞,他在此刻停了停,似乎是想看我的反應。


我沒後退也沒偏頭。


然後周斐聞才終於吻上來。


最後一絲紅日的光映射在我們之間。


在這一刻,莫名其妙地,我有點傷心、有點解脫,像是長久以來背負在心上的枷鎖斷開了。除此之外,我在黃昏下看著周斐聞的眼睛,我還有期待。


我不明白此刻的我,對周斐聞究竟抱有什麼感情。


車禍之後,我的情緒總是凌亂,感情也凌亂。


但我知道,我半點不抗拒他的接近。


我不知道我對他的感情是否純粹,我不知道現在的我愛不愛他,但我想要愛他。


我想愛上此刻面前的周斐聞。


他像是已經等了我很久,所以我不願意看見他的失落和難過。


我們徹底分開的時候,太陽已經徹底落下去。


在黑暗裡,周斐聞的聲音有些潮湿。


他叫我的名字:「陳煙,這就是我的回答。」


8


周斐聞其實還比我大半歲。


但自從那天黃昏下那個吻之後,他變得更加黏人了。


黏人與他現在的外觀完全不能適配,但他就是離不得人。


他那種性格,肯定是說不出來半句文青的情話。


他連喜歡和愛都不會說。


但他的一舉一動,都表明著他離不開我。


路上開車的時候,他得分出隻手來拉我。


無人的角落裡,他會輕輕攬住我的後背來抱我。


他尤其喜歡親我,輕輕地親我的臉、親我的脖頸。


甚至他睡覺的時候,都得將頭搭在我懷裡。


我樂得承受他的依賴。


甚至偶爾會笑他,說他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那時候,放學的時候,如果我不去接他,他就不從教室裡離開。


這趟旅行出發的時候,我跟他手拉著手。


結束的時候,我跟他也是手拉著手的。


但意味,已經徹底變了。


路上他那些朋友看我們的視線,已經越發露骨,完全不加掩飾。


周斐聞沒再管,我也不管了。


周斐聞對著我什麼膩味的話都說不出來,但他對我們的父母,卻半點沒顧忌。


幾乎是我們的旅途剛結束回家,我爸媽和他爸媽已然默認了我們的關系。


甚至這年春節,我們兩家都是在一起過的。


吃完飯,周斐聞帶著我上樓頂放煙花。


記憶中,去年聖誕節,他也在庭院裡用煙尾點了煙火。


我記得去年那天,他穿了藍色的高領毛衣和黑色的羽絨服,我記得那時他夾著煙的細長手指,我記得他平靜的表情。


但我卻不記得那場煙花的形狀。


我沒看到那場煙花。


此時此刻,望著眼前的煙火,我問周斐聞:


「去年,聖誕節的時候,你是不是也給我放煙花了?」


周斐聞回頭看我,臉上卻並沒有回憶過去的半分表情,他隻說:「對。」


我捏捏他的手指:「我是不是沒看到?」


他仍舊垂眼看著我,視線半分不動,說:「對,你有事,先走了。」


我實在是想不起來當時是什麼事,所以我有些抱歉地安慰他:「那你今天給我多放點,把去年的給我補上。」


周斐聞下樓去搬煙花了,我的手機在兜裡突然震動。


我以為是誰的拜年電話,拿出來就要接。


但視線掃到手機屏幕上時那串陌生的號碼時,我卻頓住了。


這串號碼,我沒見過,但我卻覺得心悸。


像是緊張,又像是恐懼。


號碼震動不休,我略微猶豫,終於還是接起來。


樓上砰砰炸響的煙花沒停,我在喧囂聲裡問對面的人:「哪位?」


對面毫無聲息,半點動靜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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