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你剛才明明說的是『朋友』。」
「『男朋友』,自然是朋友。我們在一起一個月了。」
季岘川攥緊拳頭,面色鐵青。
「小鈺,別拉著洺宣一起胡鬧。」
又來了。
自從季岘川回到季家以後,我的一切言行舉止,在他眼裡,都是胡鬧。
姜洺宣突然伸出手攬住我的腰。
「川哥,胡鬧的是你。既然已經分手,不要再騷擾小鈺了。」
季岘川沉下眸子,目光在我和姜洺宣之間來回逡巡。
直到姜夢又一通催促電話。
他語氣中似有一絲不耐,匆匆掛斷電話。
被迫離去。
臨走前,他回身深深地望了我一眼。
表演結束,我松開了姜洺宣的胳膊。
他苦笑著勾起嘴角看著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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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還想再演會呢,還沒過癮。」
我嗔怪地扣了一下他的額頭。
他突然抓住我的手。
「小鈺,讓我真的陪你一起去環球旅行,好嗎?」
我遲疑了一瞬。
內心明白姜洺宣的意思。
我為難地抽出手。
「下次吧。這次我想一個人出去散散心。」
我暫時不想見到任何能讓我想起季岘川的人和事。
9
我向藝術學校請了長假。
回到公寓收拾行李。
姜洺宣主動上門幫我一起收拾。
但我的東西其實不多。
沒什麼好帶走的。
我已經和房東說好,退租這個公寓。
這裡有太多我和季岘川一起的回憶,我不想再待下去。
姜洺宣看著窗臺上的相框,還有牆上我和季岘川的自畫像。
輕聲問道:「這些你都不帶了嗎?」
「我明天要登上郵輪了,來不及處理。你幫我都扔了吧。」
姜洺宣臉上有一閃而過的笑容。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晚飯我請了姜洺宣吃火鍋。
感謝他幫我處理善後,和房東對接。
我伸出筷子夾起一片土豆。
姜洺宣同時伸手蓋上我的手背。
氤氲的熱氣裡,我看到他對著我微笑。
笑得十分真切。
「雖然不能陪你一起去,但你環球旅行回來那天,我去接你好嗎?」
好半晌,我才艱澀地說出「好」這個字。
因為我不知道三個月後的我,是否有勇氣面對一段新的戀情。
後來姜洺宣有說有笑地和我描述環球旅行沿途各個國家的風土人情。
我認真地聽著,不知不覺間火鍋快吃完了。
許是吃得太多,小腹有點難受,我起身去了衛生間。
但沒想到我一進衛生間,就抱著馬桶,吐了個幹淨。
一陣不祥的預感在我腦內盤旋。
我可能懷孕了。
而且我不知道,這是誰的孩子。
10
我走出衛生間的時候,姜洺宣靠著牆等我。
眼下他是唯一能幫助我的人。
他是一名職業的心理咨詢師。
是我在近乎抑鬱的那段時間,季岘川介紹給我認識的。
知道許多連季岘川都不知道的事。
「可以送我去趟醫院嗎?」
姜洺宣神色一驚,問我哪裡不舒服。
我絕望地抬起頭看著他。
「我可能懷孕了。」
醫院的檢查結果出來,是我最不願意看到的那個。
姜洺宣陪在我身旁。
「你打算怎麼辦?」
我吐不出一句話,無措地望向他。
「如果你願意信任我的話,一切交給我處理。」
我點點頭。
姜洺宣讓我暫時不要思考這個孩子,是生下,還是打掉的事情。
替我和房東重新交涉,續租這個公寓一個月。
後面他會再幫我找新的住處。
他把我的行李悉數重新放回公寓裡原來的位置。
一切都很妥帖。
他在公寓裡忙前忙後,彎腰起身。
如果不是他,我真的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孩子。
但姜洺宣總有不在的時刻。
比如明天,就是姜夢和季岘川婚禮的日子。
也是我本該登上郵輪的那天。
我待在公寓,木然地看著這個今天本該抽身離去的空間。
手機鈴聲響起,是幾張照片和地址。
W 酒店,金碧輝煌的婚禮大堂。
正中央的人,正是季岘川和姜夢。
突然來電顯示一串陌生的電話號碼。
「哈嘍!我是姜夢。聽說你和川哥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今天我們結婚,你不來喝杯喜酒嗎?」
姜夢的聲音帶著雀躍,勝利者的姿態。
混著婚禮現場喧鬧的背景音。
男人清亮的嗓音從話筒中傳來:
「夢夢,爺爺說讓我們一起去敬酒。」
電話被掛斷前,姜夢低語了兩句。
「多謝你照顧川哥那麼多年。以後就交給我了。」
「別人的老公,可不要再惦記。否則,招呼你的,可不止爺爺那些人。」
我錯愕又震驚。
手機控制不住地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
姜夢的話像惡魔的詛咒,盤旋在我的腦子裡。
姜夢……
季爺爺……
他們兩人,合伙安排了那些人……
11
小腹一陣陣絞痛,伴著下墜感。
但家裡沒有藥。
我來到藥店,買了一瓶止痛藥,合著礦泉水悉數吞下。
藥店服務員驚呼起來。
我才意識到我過量吞食了止痛藥。
而且,我還懷著孕。
漫無目的地走在街頭,一回神的時候,我已經站在 W 酒店外面。
跟著人群往裡走。
我看到璀璨的大廳裡,一個盛大的蛋糕在正中央。
蛋糕前面,是互相交換戒指的季岘川和姜夢。
眾賓客正高呼著「親一個!親一個!」
他們兩人熱切地擁吻在一起。
五指緊握,交頸相依。
一吻畢,季岘川的手握著姜夢的手,兩人一起合力切開這個蛋糕。
兩人將一塊蛋糕先送到季岘川爺爺的面前。
季爺爺接過蛋糕,遞給他們兩人一人一個紅包。
任誰也想不到如今慈眉善目的老人,曾經對我做過什麼。
兩個月前的血色記憶像猛獸一樣將我吞噬。
三四個小混混把我拖到無人的倉庫。
任憑我如何哀求,都沒有用。
最後我像塊被撕碎的破布娃娃一樣,被扔在地上。
季岘川的爺爺,季家的主事人走進來,鄙夷地看著我。
「如果你不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隻能我來幫你認清你的身份!」
「岘川如今是季家唯一的繼承人,不需要你這種身份下賤的女人待在他身邊!」
他拄著拐杖,字字句句敲在我的心上。
頭暈目眩。
感覺身體好像被子彈打穿一樣,到處都在漏風。
失去意識之前,聽到周圍有人驚呼:「她在流血!她腿上全是血!」
視線逐漸模糊。
闔上眼簾之前,我看到姜洺宣衝了過來。
12
我躺在病床上,眼皮卻沉重得怎麼都睜不開。
瘋狂地做夢。
夢到兩個月前,季岘川的爺爺在那個倉庫轉身離開之時。
我對著他的背影吐出一口血沫,聲嘶力竭地大吼。
「想要我離開他,有本事就殺了我!」
季岘川的爺爺緩緩地轉過身,用餘光陰森地望著我。
這件事我一直憋在心裡,沒有告訴季岘川。
因為我不知道怎麼告訴他,他爺爺的惡行。
我不知道說出口之後,我們日後如何面對彼此。
我還愛他。
我很想繼續待在他身邊。
我決定把一切都爛在肚子裡。
然而越是逃避,越是痛苦。
我患上了接觸恐懼症。
隻要季岘川一碰我,我就會慌張地避開。
我隻能對著心理醫生姜洺宣,把所有苦難通通傾訴。
他告訴我,如果和季岘川接觸就會想起那些可怕的記憶,那就暫時不接觸。
我遵照醫囑。
反正季岘川也很忙,沒時間多關心我。
這段至暗時光,是姜洺宣陪著我走出來的。
我倒下之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他。
我慢慢地睜開眼,眼前關切的這張臉,還是他。
「小鈺,你的孩子……」
姜洺宣眼神黯淡,偏過頭不敢看我。
「孩子沒有了,對嗎?」
姜洺宣點點頭。
我內心竟然有一絲釋然。
不用再思慮這個孩子究竟是那群流氓的,還是季岘川的。
許是姜洺宣敏銳地察覺到我的情緒變化,他慢慢走近,坐在我的床邊。
「身上的病,醫生會治。心裡有話,就對我說。」
「小鈺,我任何時候都在,不要怕。」
姜洺宣握住我的手,對我微笑。
我緊緊地回握住他的手。
季岘川就是在這個時候突然闖進來的。
目光鎖在姜洺宣和我相握的手上。
姜夢跟在季岘川身後。
惡毒的眼神像毒蛇吐著紅信子。
「姜洺宣!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她懷孕了?」
季岘川作勢要朝姜洺宣的臉上揮拳。
我喝住了他。
「是我讓他不要說的!而且這不是你的孩子!」
季岘川的拳頭垂在空中。
不可思議地看著病床上的我。
「小鈺,你在說什麼?」
我鎮定地抬起頭看著季岘川。
「我說,這不是你的孩子。」
13
季岘川臉色霎時蒼白過窗外的白雪。
國內下雪的冬日時節,他借出差安排了一次他和時小鈺的東南亞旅行。
他們好久沒一起出去遊玩。
自從幾個月前自己接手季家的生意之後,他們倆之間的話題越來越少。
他不知道為什麼,時小鈺對他越來越冷淡。
他想趁這次旅行好好緩和他們的關系。
順便……告訴她安排了一次環球郵輪旅行的事。
爺爺一直阻撓他和小鈺的感情,要他娶姜家小姐姜夢。
爺爺說:「你再和這個孤兒院的孤女糾纏不休,我就讓她無聲無息地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他打算把時小鈺送走以後,徹底和爺爺,還有姜家鬥鬥法。
自己如果能提前把季家的生意順利奪權。
就買一張機票,到環球旅行其中一站國度。
中途登船,給時小鈺一個大大的驚喜。
他妥帖安排所有,唯獨算漏了時小鈺這個人。
她還是不讓自己碰她。
一想到他們馬上要分開三個月,他實在忍不住。
頭腦一熱,他給時小鈺下了藥。
激情過後,他看著時小鈺潮紅的臉色褪去之後,隻剩蒼白。
他意識到自己錯了。
但是好像說什麼,時小鈺都沒有反應。
姜夢找上門來,自己隻能放任時小鈺先回國。
回國後季岘川忙著布置奪權的一切,實在抽不出身去找她。
最後時小鈺答應了他,登上那艘環球旅行的郵輪。
但卻告訴他,自己有了新男友。
季岘川根本不信。
這一定是小鈺和姜洺宣聯合在騙他。
但直到此刻他衝進病房,突然看見他們倆緊緊相握的手。
他很害怕。
害怕時小鈺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尤其此刻,時小鈺冷靜地對他說,孩子不是他的。
14
「小鈺,別胡說!」
季岘川擰著眉頭,聲音暗啞地對我說。
「我沒胡說。」
「時小鈺!」
季岘川第一次在這麼多人面前,失了風度地吼起來。
姜夢拉住季岘川,對我開口。
「時小姐,好歹你和川哥也有過一段。出軌懷孕什麼的,也太沒品了吧!」
事到如今,姜夢居然還想把髒水往我身上潑。
我對著季岘川開口。
「我對愛情向來忠貞。是有人朝三暮四而已。」
季岘川身形一晃,嘴唇微動,但最後啞口無言。
姜夢哂笑,甩出一疊心理咨詢的記錄本。
「忠貞?那你和我這便宜弟弟,算什麼?」
上面除了一些心理咨詢內容,還有許多頁畫著我的素描。
季岘川按了按凸起的太陽穴,撿起記錄本翻看。
沒看幾頁,他捏緊了拳頭,骨頭嘎吱作響。
「姜洺宣!我是拜託你幫她去做心理治療的!你這些畫像是什麼意思?!」
季岘川扔了記錄本衝過來,揪住姜洺宣的領子,朝他臉上揮了一拳。
姜洺宣沒躲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拳。
「這一拳,是我欠你的。我做心理治療的時候,愛上朋友的女朋友。」
季岘川作勢還要打他。
姜洺宣接住了拳頭,朝季岘川臉上揮了一拳。
「這一拳,是你欠小鈺的!」
季岘川正欲還手。
我在他的暴怒聲中緩緩開口。
「你不是想知道孩子是誰的嗎?你看下心理咨詢的記錄本就知道了。」
姜夢臉色倏地鐵青,急忙想將散落一地的記錄本撿起來。
但季岘川的速度更快奪過。
他快速地翻看裡面的文字。
臉色越來越蒼白,仿佛全身的血氣都被抽走。
手止不住地顫抖。
記錄本掉在地上。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我直直地盯著季岘川和姜夢。
「你的爺爺和你的未婚妻聯合幹的好事,我怎麼告訴你?」
15
我的話音剛落,姜夢已經不在病房內。
季岘川膝蓋直直地跪在地上,抱著頭磕在地上。
「小鈺……怎麼會這樣?」
「季岘川,我說過,不需要你的保護了。我已經被和你有關的人和事,傷透了。」
病房內一時寂靜,針落可聞。
「鬧夠了的話,就請你走。這裡是醫院,是我的病房。」
季岘川突然抬起頭來,眼睛猩紅地盯著我。
伸出手抓住我的被角。
「小鈺,你等我!我會解決所有事情。我會給你一個公道。」
季岘川從床邊站起,深深地凝望我一眼。
我扭頭望向窗外。
收回自己的餘光。
【季岘川,我已經不需要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