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國大軍包圍了整座皇城,禁足文武百官,囚禁後宮妃嫔。
陳國領軍隋琅雖然下令不準屠宮,但宮裡還是有所傷亡。
其中,皇後葬身火海,薛貴妃刎頸自盡。】
我之所以知道的這麼詳細。
因為這信就是我跟薛皖寫的。
五天前我們覺得走路太慢了,打算從路上隨機打劫一名倒霉蛋。
但那是馬道,沒人會無緣無故的停下。
我就讓薛皖露著後背在河邊洗澡……
呃,一開始他是不願意的,但我一說讓我來,他又願意了。
隻不過暗戳戳生了我好幾天氣。
這招果然引來一個色鬼。
我們打暈他搶走他的馬後,竟在包裹裡找到一封密報,這不靠譜的人竟然還是皇家探子。
有這等人才,皇室何愁不完蛋。
原先的密報上寫著:
【薛貴妃來宣儀宮後,與皇後一同失蹤。有人曾在後街見過兩名怪異女子,疑似皇後貴妃已逃離京城。】
全身而退的好機會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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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斷摸出筆,重新寫了一封:
「皇後葬身火海。」
薛皖接著寫:「薛貴妃跟著殉情……」
我:「……」
這像話嗎?
他隻好重寫:「薛貴妃刎頸自盡」
我問為什麼是這個死法。
薛皖還是面無表情:「夠壯烈。」
於是我們倆都死了。
「主上!」
那邊突然一聲驚呼。
是裴峰燒信的時候走神,火苗沿著信紙燒上來,燙到了他的手。
裴峰一言不發,隻有些神經質的呵呵笑了兩聲。
沙啞笑聲在這安靜的破廟裡,顯得有些詭異。
他停住笑,恍惚地把手放在眼前看了看。
「不疼啊,那一定是夢。」
大蝙蝠頓了頓,好像明白了什麼,立馬頷首:
「明白了,薛貴……」
他往我們這邊看了一眼。
「薛夫人的死絕不會傳到南邊。」
他以為裴峰是暗示絕不能讓鎮南王知道兒子死了。
但以我對裴峰的了解,他還做不到這麼意味深長的暗示。
怕不是嚇瘋了。
6.
雨慢慢小了,我怕再待下去會被大蝙蝠注意到,便想帶薛皖先溜走。
誰料不遠處突然傳來陣陣馬蹄,顯然有大隊人馬到了破廟外。
我們撤回了一個偷溜,又默默坐回角落。
領隊之人來勢洶洶,穿著鎧甲下馬,在破廟外高呼:
「鎮南王帶軍直搗陳國要害,另五萬軍馬已包圍皇城,將那些賊寇瓮中捉鱉。如今大計已成,恭請陛下回宮!」
這些話跟雷一樣劈在我頭上。
他剛說什麼?
我老家被偷襲了。
我哥攻進皇宮又反被包圍了。
倒反天罡。
可見裴峰神色,他像是早就料到般,嗯了一聲。
「皇後呢?」
所有人都沉默地看向那封燒成灰燼的信。
「應該是朕沒給她帶桂花糕,生氣了,回宮吧,令御膳房做好桂花糕,皇後愛吃。」
……
有病似的。
我跟薛皖躲在角落裝空氣,他們也像遺忘了我們一樣,簇擁著裴峰浩浩蕩蕩地往京城去。
怪不得我們能在這兒碰上。
原來裴峰壓根就不是逃命,這是他們早就布好的局。
我絲毫沒察覺,是裴峰根本不像表面那般蠢鈍,他城府頗深,也是因為我這個細作沒盡職。
不知道陳國如今怎麼樣,我哥怎麼樣……
我心亂如麻。
薛皖拍了拍衣服:「走吧。」
我這才想起他。
見他這反應,這個計劃他應該是知道的。
怪不得一路他也不緊張,還慢悠悠地等著我催,原來從始至終蒙在鼓裡的隻有我一個人。
晚上我們投宿客棧,我給薛皖的房間點迷香時,他還在說:
「聽聞這街上的芝麻餅很好吃,連珠你想吃嗎?」
我點頭:「想。」
「那我明早給你買來。」
他一夜無夢時,我快馬加鞭不眠不休三天,越過了嶽陳邊境。
7.
我撐著最後一絲力氣,拍開邊關城池的大門:
「開門,我是骠騎大將軍之女,隋連珠。」
幾個人連忙探出腦袋,又拿出一張畫像對著我仔細比對。
我連忙抬袖子擦擦臉:
「別看我現在有點埋汰,洗幹淨了還挺大家閨秀的。」
「就是她。」
我松了口氣。
隻見帶頭的一揮手:
「拿下!」
啊?
我是被壓進都城的。
這才知道陳國被偷襲元氣大傷,留在嶽國的軍隊也被一網打盡,領軍隋琅及其親兵更是不知所蹤。
這一切都來的太突然。
朝臣紛紛表示,一定是我隋連珠叛變了。
於是一夕之間,姑姑被冷落禁足,我爹被迫交出兵符,隋家被圍,而我被通緝。
往日向來和顏悅色的姑父皇帝親自來審我。
他高坐臺上,冷若冰霜。
「你說你沒有叛變,朕憑什麼相信你?」
我憤怒至極:
「這些年我矜矜業業潛伏在嶽國,提心吊膽,茶飯不思,夜不能寐,送出多少情報,你憑什麼懷疑我?」
皇帝沉默半晌,忍不住鼓掌:
「好好好,你矜矜業業的半年才送一次情報。」
「提心吊膽的當了皇後。」
「茶飯不思的長胖了十斤。」
「還夜不能寐……」
他朝旁邊伸出手,有人送上一摞情報。
皇帝拿著最上面那封念:「嘿嘿,裴峰看著不行,這腹肌真行……」
「隋連珠,你在嶽國過得不錯啊。」
我啞然。
說實話,我當初在軍營裡還能偶爾接觸一些軍事機密,但自從進了宮,我整天看到的都是後宮的小兒科宮鬥,誰剪了誰的裙子,誰換了誰的藥。
至於那些政事,裴峰自己都不處理,全交給了那些閣老。
我是半點都接觸不到。
為了證明我還在工作崗位上,隻好隔段時間送些毫無用處的情報。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這次我真有情報!」
皇帝睥睨著我:「說,如果沒有價值,你們隋家好像也沒用了。」
「鎮南王世子一直藏匿在嶽國後宮,他男扮女裝,成了薛貴妃。」
皇帝立馬坐直了身子。
很顯然,他曾在我跟姑姑的來信中聽說過薛貴妃這號人物,知道他的古怪之處,自然也明白我說的是真的。
「然後呢。」
我咽了口口水:
「他死了,我殺的。」
8.
裴峰的一切反擊全倚仗鎮南王。
鎮南王世子死在他宮裡這件事絕對是一劑君臣離心的猛藥。
皇帝忙起身離開,去跟朝臣商討該如何應對。
我被關在宮裡,好吃好喝養著,卻沒有半分自由。
有一天,宮女給我送完飯後悄悄往我手心裡塞了一個紙條。
那是姑姑寫的。
她說陳國派出了一隻暗衛潛入嶽國,查探到我哥哥隋琅沒死,他被關押在嶽國皇宮的地牢裡。
而裴峰似乎還有下一步針對陳國的動作。
看到前半句我放下心,看到後半句我的心又提起來。
這樣看來,隋家的處境還是不容樂觀。
我被關的三個月後。
皇帝又來了,還帶了一群宮女嬤嬤,捧著一堆漂亮衣服,給我裡裡外外刷了一遍。
他像看貨物一樣打量我:
「可以。」
?
「想救隋家嗎?」
「廢……廢費盡心思也想救。」
「好,那就看你表現了。」
我沒想到他們商量三個月商量出的妙計竟然是讓我撿回老本行。
二次去嶽國當臥底。
這次要扮演的角色是秀女。
我頭頂著問號:「不是,我這臉他們都認識啊!」
皇帝身後的一個年輕文臣忙說:
「眾所周知皇後死了,嶽國都已發了喪,您復活不太實際且漏洞太多。而現在民間話本最為流行白月光替身,隋姑娘您就算換個皮也一定一露面就能抓住他們皇帝的心。」
我對此持懷疑態度。
聽說我死以後,裴峰遣散後宮變得陰晴不定。
人人都說他愛我。
可隻有我知道,是他自己選擇拋棄的我。
我現在也沒有選擇。
就算是為了救哥哥,我也得回去一趟。
可皇帝不再信任我了,他朝後招招手,有人端上一顆藥:
「吃了它,去吧,記得,你隻有一個月的時間。」
「探聽清楚裴峰到底想做什麼。」
於是我吃了毒藥,拿上準備好的假身份文碟,又踏上臥底之路。
我趕到嶽國都城時剛好秀女大選開始,整個嶽國六品以上官員家的適齡女眷都要參與。
呵,說什麼對我念念不忘,這選秀倒是快。
我計劃偷偷把我的名牌塞進秀女行列裡。
於是趁夜半潛進皇宮,偷了一件太監服。好歹是我生活五年的地方,路我熟,還沒等我混到遴選文庫,剛在御膳房外突然被人叫住。
「站住!」
來人尖聲尖氣。
盯著我上下打量。
「你在這兒做什麼?」
我忙低著頭回:「是德公公命小的去御膳房給陛下拿湯。」
「聽聞最近有侍衛冒充太監跟宮女私會……」
老太監話說到一半,突然一個伸手,然後點點頭:「你倒是個割幹淨的……但我看你怎麼有點眼熟。」
他越湊越近。
眼看著就要看清我的臉,御膳房突然出來人訓斥。
「你怎麼才來?陛下的湯要涼了!」
啊?
不是,真有湯啊?
我硬被塞了一盤湯後,在老太監的注視下硬著頭皮往前走。
身後他們還在闲談。
「陛下還日日宿在雲妃那兒?」
「可不是嗎?日日都在宣儀宮,如今後宮隻有雲妃一人,又盛寵加身,隻怕封後之日不遠嘍。」
我不知道突然冒出來的雲妃是誰。
還住在我以前住的地方。
但裴峰現在就在那兒,要打探我哥的下落還得從裴峰身上下手,想了想,我端著湯低著頭故作淡定地混了進去。
看見雲妃的第一眼,我驚了。
她竟跟我長得有七分像。
9.
她穿著我最常穿的桃紅色衣裙,就連額間花鈿都是我最常畫的。
我無語地扯了扯嘴角。
原來替身這流行玩意兒裴峰都已經玩上了,
隻不過雲妃顯然年紀不大,此刻依偎在裴峰身側,撒著我從未撒過的嬌:「陛下,都看了這麼久的折子了,喝點湯吧,臣妾特意讓人熬的。」
她擺擺手。
我低頭端著盤子上前。
把臉埋的極低。
裴峰冷著臉沒抬過頭,抿了一口雲妃舀的湯,便推開沒再看一眼。
不知道為什麼,我總覺得裴峰就像變了一個人,就好像死了一樣,身上沒有一點活氣。
雲妃不甘心,伸手端起盤子上的另一盞,
「聽說陛下喜歡這個,臣妾也讓人準備了。」
她揭開蓋子,隻見裡面是幾塊擺盤精致的桂花糕。
誰料裴峰隻看了一眼臉色驟變,突然一巴掌甩在雲妃臉上。
那盤桂花糕被狠狠砸在地上,碎片劃過我的臉,我跟殿裡其他人一樣跪在地上裝作發抖。
「陛下息怒。」
這是我第一次見裴峰生這麼大氣。
我總以為他是被架在高位的可憐蟲,現在才猛然意識到,他身上流著皇家血脈。
天生擁有權力,天生無情。
裴峰嘶吼:
「誰準你吃桂花糕的!誰準的!」
「從今天開始,御膳房不準再做任何桂花糕!」
他將桌上所有東西都掃落在地,憤然離去。
不是……
他有病吧!
我跪在地上撿碎片時雲妃才從驚嚇中回神,她尖叫著:
「都出去!本宮要靜靜!」
然後指著我:「都怪你送的桂花糕!來人,拉出去杖三十!」
?
你也有病。
我被兩個太監拖出去,到偏僻處,我見四處沒人,正要把兩人打暈走人。
突然一道人影從暗處出來,三兩下把他們放倒了。
那人穿著侍衛衣服,拉下面罩後神色復雜地看著我:「你果然在這兒。」
薛皖?
我大驚,趕緊把他拉到了假山後問:
「怎麼是你!」
他盯著我的臉,用幹淨的袖子輕輕擦過我被碎片劃過的地方。
「那天我一早起來去買了芝麻餅,可回來不見你,小二說你那天夜裡就走了。我找了你很久,後來想,你是在見過裴峰之後才走的,於是我也回來了,你果然在這裡。」
「你舍不得他?」
「你就這麼愛他?」
這都哪兒跟哪兒啊!
有些心累,不知道從哪裡開始解釋。
隻好隨口編了個假話:
「我有東西落在了宮裡,那是我母親留給我的遺產,我必須取走。」
我哥也算是我亡母的遺產。
其實也不算假話。
薛皖聞言莫名開心起來:「那我幫你……」
話音未落,突然有兩個太監打著燈籠迎面跟我們撞個正著。
我下意識躲在薛皖背後。
薛皖緊張地握緊袖子裡的刀。
隻見那兩個太監仔細打量了我們,開始犯難:
「上頭隻讓我們抓侍衛跟宮女,這侍衛跟太監……」
「哎呀算了算了,都是可憐人。」
「快走,聽說這假山下面關著要犯呢。」
其中一個路過我,還意味深長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中帶著羨慕:「你小子吃的真好。」
……
剛剛他說什麼?
這假山下面關著要犯?
10.
我突然覺得當太監,好像比進後宮更能接觸到機密。
於是我就這麼當了兩天太監後,趁夜準備去探一探假山。
可那裡一層層全是機關鎖,沒有鑰匙根本不可能打開。
我突然想到一個地方。
裴峰有個習慣。
他所有喜歡、重要的東西都會放在書房的一個密室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