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謝斯惟盛怒之下,不由分說地把我拉到他的車上,但車門一關,四周都安靜下來,狹窄的車內隻有我們兩個,氛圍也漸漸變得奇怪。
我盯著他的臉,晃了晃被緊緊握住的手,茫然地問:「你把我拉來幹什麼?」
謝斯惟仿佛突然意識到他還握著我的手,連忙放開,目光遊移不定,輕咳一聲:「我……我找你是想說,今天我請你吃飯。」
原來如此。
我禮貌拒絕:「謝謝,我自己有飯吃。」
謝斯惟怒氣回籠:「什麼飯?是上次你吃的那種嗎?蘇清寒,你別傻了,你姐根本沒把你當妹妹,離開她吧!」
我聽他放屁。
「你懂什麼,她超愛!」
話說一半,我突然狐疑:「謝斯惟,你明明跟我姐不對付,為什麼還這麼關心我?你是不是暗戀我姐,故意想引起她的注意?」
他在劇組裡跟誰都關系平淡,唯獨跟我姐吵架,還給她加戲,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我伺候我姐,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卻時刻關注,挑撥離間,想把我從我姐身邊逼走。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想擠走我這個最忠實的僕人,取代我的位置!
真是處心積慮,陰險狡詐啊!
我氣得都快把牙咬碎了,尤其是看見謝斯惟猛然一怔,臉色微紅,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解釋:「不是,我怎麼可能……我是對……反正我不喜歡她!我有喜歡的人了!」
好哇,姐跟你掏心窩子,你跟姐玩心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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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在我心裡,他已經晉升為最需要注意的競爭對手了。
「那你能不能跟你粉絲說一下,讓她們別罵我姐了?我姐看到那些言論很傷心,飯都吃不下了,我心裡就特別著急。」
傷心是假,不吃飯是真,蘇清歡開了八個小號,忙著回罵,連飯都沒時間吃了。
謝斯惟說:「好,你別著急,我現在就跟她們說。」
我也低頭給我姐發短信:【對面鳴金收兵了,停戰吧,大王。】
蘇清歡:【不,寡人要『宜將剩勇追窮寇』。】
我:【你這又是何必呢?】
蘇清歡:【良言一句三冬暖,惡語傷人好好玩。】
我:【……】
一時間,我的內心充滿了對謝斯惟的愧疚之情。
但我也絕不會把我姐拱手讓人!
謝斯惟看著突然莫名振奮起來的我,猶豫地問:「那,我今天可以請你吃飯嗎?」
我突然想起來這個男人竟然說我姐的最愛是豬食,光憑這一點就能讓蘇清歡把他碎屍萬段了。
不過我又不是豬,吃什麼豬食呢?
我笑眯眯地點頭說:「好呀。」
6
但我還是沒能吃上謝斯惟請我吃的飯。
我舅籤完投資協議,和導演勾肩搭背地出來,一看到我姐面前的飯菜瞬間就震驚了:「這幾天你竟然都在吃這種東西?走,我帶你去吃頓好的。」
我姐忙著罵人呢,根本沒空,頭也不抬地說:「別管,反正餓不死。」
我的長相隨爸,蘇清歡隨媽,於是我舅一看到她那張臉就虎軀一震,下意識地就極盡諂媚之能。
他也不管蘇清歡肌肉虬結的手臂,狂野的坐姿,目中無人的態度,隻是慈愛地摸摸她的頭發,滿臉心疼地說:「你看你,拍戲都瘦了這麼多,太辛苦了。要不請幾天假吧?我都沒帶你好好玩過。」
周圍的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神,女主演孟染擺弄著手機跟女二竊竊私語,謝斯惟眉頭微蹙,向我投來一個疑惑的目光。
我完全沒注意到,隻覺得我舅舅怎麼能偏心至此,坐在邊上那麼大個外甥女他都看不到嗎?!不能因為我長得像爹就遷怒我啊!
導演注意到了,輕咳一聲:「那個,徐總啊,在劇組要注意影響,畢竟蘇清歡是憑自己的實力面試進來的……」
我舅哈哈一笑:「那當然了,不然還能是走關系進的嗎?」
我死死地低下頭,不敢說話。
蘇清歡應該是沒罵贏對面,突然把手機一摔,猛然爆發了:「說了不去就是不去!蘇清寒,你人呢?我妹妹在這裡,你要帶就帶她去吃吧,別煩我!」
我跟他輕車熟路地來到藏在滿街蒼蠅館子中的大排檔,地上的垃圾堆得我無處下腳,但香辣小龍蝦的味道又讓我產生了一種想吃但怕死的感覺。
我們吃得正開心,渾然不覺網上已經炸了。
7
「好離譜啊,金主探班,某女星竟然將正在讀大學的妹妹推出來替自己,就這人品,怪不得會被孤立呢!」
隔壁桌的人在激情討論著八卦,聲音都傳到我們這邊來了。
舅舅啃著一個大豬肘子,滿臉是油,感嘆地說:「什麼金主啊,這也下得去手!娛樂圈可真亂!」
我左手兩串澱粉腸,右手三串魷魚須,含糊不清地說:「是啊,你說(嚼嚼嚼)這世界上(嚼嚼嚼)怎麼會有(嚼嚼嚼)這種姐姐呢?」
嚼到一半,我突然聽見隔壁的女生說:「我還一直奇怪呢,憑什麼她得罪了謝斯惟還能好好地待在劇組,原來是有金主啊!」
「我們家小染也太慘了,明明是女主,卻被關系戶欺負成這樣,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跟男神合作的!」
我放下吃了一半的烤串,默默拿起手機。
舅舅還罵我:「吃飯呢,玩什麼手機!」
隔壁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
「那個蘇清歡的金主什麼來頭?連導演都要給她面子?」
「聽說是姓徐,有老婆,還說什麼要帶妹妹玩點特別的,猥瑣得很。」
舅舅猛然放下大豬肘子:「?」
我發現網上已經炸鍋了,都在討論某蘇姓女明星賣妹求榮的事,時間、地點、對話說得清清楚楚,要不是我就是當事人,我都要信我舅舅是個絕世大淫魔了。
一看來電顯示,十個未接電話都來自謝斯惟。
我顧不得回電話,先給我姐打了過去:「大傻春,你在幹什麼?!」
「啊,我還在跟人吵架,怎麼了?」
「網上有人造謠說你有金主。」
我姐震驚:「版本更新得這麼快嗎?我還在跟人撕謝斯惟有沒有故意絆我呢!」
好了,這又是個沒用的。
我給謝斯惟打回去,他語氣急促地問我:「蘇清寒,你沒事吧?那個徐總帶你幹什麼去了?」
「燒烤。」
「什麼?洗澡?你別怕,我現在就過來……」
我看著突然掛掉的電話,感到莫名其妙。
老舅也捧著電話,急得團團轉:「完啦,你姐怎麼說?我姐要過來了!」
整個晉西北都亂成一鍋粥了!
8
兩個老二當機立斷分頭逃跑,結果在不遠處的酒店門口被我媽抓住,雙雙落網。
我媽上去就給他一個大逼鬥:「徐老二,你不要命了?竟然敢帶你外甥女吃路邊攤,你怎麼不去吃屎呢?」
我舅:「不是,姐,我……」
「你還給清歡的劇組投資?當什麼金主!這麼愛管闲事,是不是連路過的糞車都要嘗嘗鹹淡啊?實在不行就去找個牢坐吧,省得我扇你了。」
「姐,別罵了……外甥女,你說句話啊!」
我看向我媽。
這是「清朝第一殺手」,你敢跟她對視十秒嗎?
我不敢。
在我們兩個被罵得狗血噴頭之際,謝斯惟出現了!
他像個英雄一樣將我拉至身後,正氣凜然地說:「徐夫人,您別怪她,清寒她是無辜的!這一切都是徐總逼她做的!」
我媽眯起眼:「無辜?你那三根烤腸,五十串裡脊肉、牛肉、羊肉,四斤小龍蝦,烤秋刀魚,烤生蚝,大豬肘都是你舅舅逼你吃的?」
我含淚點點頭:「是啊,我不吃,他還要強行塞到我嘴裡,好過分。」
謝斯惟突然發現事情有點不對,慢慢放開了我,低聲問:「這是誰?」
我也低聲回他:「我媽。」
「還有呢?」
「And 我舅舅。」
「親的?」
你要問我爹我還不能確定,但是在場的我可以肯定。
「親的。」
那一刻,我在謝斯惟眼裡看出了背叛的感覺,他快碎了。
他眼裡三分震驚七分迷茫,失魂落魄地問:「所以還有什麼是真的?」
我小心翼翼地說:「我姐真的不是故意要絆你的。」
我媽架也不吵了,津津有味地聽完我們的對話,笑眯眯地問:「這扇形統計圖是誰家的呀?長得真俊!」
晚上太暗,她打開手電筒看了又看,對謝斯惟滿意得不得了。
我忽然覺得不妙,她這個笑是什麼意思?不會是想讓謝斯惟代替我的位置吧?
我急中生智,大聲地說:「俺的!」
我媽:「你爹的,喊這麼大聲是覺得我聾了嗎?好了,你們繼續聊,我帶你舅回去了。」
空蕩蕩的大街上隻剩下我和謝斯惟兩個,怪尷尬的。
我低著頭不敢直視他,怕他問起我媽為什麼叫他「扇形統計圖」。
謝斯惟卻牽起我的手,十指相扣,輕輕地說:「對不起,是我搞錯了,我一直以為你姐對你不好……」
大膽!
我瞬間抬頭怒視他。
他繼續說:「因為我繼父,在人前表現得對我很好,給我買好吃的、好玩的,從不罵我,回家後卻動不動打罵我,把我的肋骨打斷兩根,卻對別人說是我自己摔的。
「我媽也偏心她和繼父生的弟弟,從來沒問過我這一身傷是怎麼來的,但人人都說他們對我好,所以我從來不敢相信親情,看到蘇清歡那麼對你,就以為你也跟我一樣……」
其實我們家的人也都偏心我姐,但我知道我姐最愛我。
小時候我跟鄰居家的小孩玩,被他推到河裡,我姐當時就衝上去一腳,把他的牙都打掉三顆,那小孩家長上門來罵我,我姐又撲上去狂咬他。
我摸摸謝斯惟的臉,凝視著他纖長的睫毛:「都過去了,以後你也會有愛你的家人的。」
謝斯惟溫柔地笑了一下,微微低頭,柔軟的睫毛在我的肌膚上倏然擦過。
「嗯,我信你。」
9
有我媽出手,那些謠言的源頭迅速被找到。
我毫不意外造謠的人就是女主角孟染,她雖然是童星出道的,但是演技不行,長大後臉也越長越崩,全靠造黃謠和引導粉絲網爆來打壓對手,直到遇到我姐這塊鐵板。
劇組迅速澄清,表示是舅舅帶外甥女去吃燒烤,然後舅舅被我媽暴打,孟染出局,我姐空降女主角。
但謝斯惟神情凝重,我姐臉上也沒露出半點喜色。
因為他們倆都知道自己入行以來最大的挑戰來了——跟仇人演情侶。
開拍第一場戲,就是吻戲。
紛紛揚揚的花瓣飄落,蘇清歡和謝斯惟同時望著對方冷笑了一下,隔著十裡地都能聞到他們之間的硝煙味。
導演一聲「action」,猶如吹響進攻的號角。
說不清是誰先衝上去的,我姐一個擒拿手,率先掐向謝斯惟的脖子。
謝斯惟鎮定自若地回身避過,我姐使出洗頭拳法,謝斯惟完美閃避,頂級拉扯,兩人過了幾十招,嘴唇硬是沒挨到一下。
我在邊上看得一愣一愣的,感覺雙方都嘴巴藏毒,誰挨到一下就會掛。
這個吻戲不能說是濃情蜜意,也能說是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