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邊的小國聯盟,皇帝也有些忌憚了。
左將軍奉旨出徵,雖寶刀未老。
但也是年紀大了,有些力不從心。
皇帝一咬牙決定御駕親徵,朝臣勸阻,因為皇帝尚沒有子嗣。
但是皇帝還是去了。
他說左蘊年有孕了,如果他回不來,就輔佐左惠妃直至皇子誕生。
由左惠妃垂簾聽政。
沒人好說些什麼。
左惠妃的父親戰功赫赫,更何況她腹中還有了胎兒。
我覺得有些奇怪。
為什麼我參與許多人的人生,自己卻像個局外人。
左惠妃這些天累壞了。
她說不該抱怨之前太闲了。
她每天坐在簾子後面。
聽著百官嘰嘰喳喳,真是頭疼萬分。
「你辛苦了,有孕本就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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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著她懷孕了,心疼地看著她。
「我懷孕個屁。」
她毫無形象地癱坐在一旁,順手抓起葡萄。
「皇帝的笨主意,要是他回不來,我可就倒霉。」
「為什麼不用我當借口呢。」
我幫她取下發冠。
「傻子,你哪有我背景硬啊,我爹是掌兵權的,別人奈何不了我。」
「而且,他不想把你扯進來。」
「他還說,如果他回不來,就放你出宮。」
「你看他多狠,考慮你的未來,把我放著當苦力。」
左惠妃好像很愛說話,她獨自倚在一旁,燭火明滅,噼裡啪啦。
「你在擔心。」
我看著她,心中篤定。
「怎麼看出來的?」她一個眼波掃過來,有些驚訝。
怎麼看出來的,左惠妃以前懶得一塌糊塗,惜字如金。
如今這麼勤勤懇懇,滔滔不絕,能是為了誰。
她心裡不安,怕皇帝真的回不來。
如果女兒不喜歡,以左將軍的性子,怎肯把女兒送進來。
沒想到左姑娘馬馬虎虎,這麼久才認清自己的情感。
31.
皇帝畢竟也是馬背上出來的,驍勇善戰,和安沐陽打得難舍難分。
祝砚卿是皇商。
聯通幾個國家的商路,富可敵國。
他愛慕安平遙,之前靠近我是想為安嫂嫂報仇。
但他沒想到我入了宮。
還救了安沐陽,他就又串掇安沐陽報仇。
他真金白銀地供著軍隊,誰知道打了這麼久,錢財像流水。
「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他突然有些心疼,奈何安沐陽的軍隊規模已經成了,他還擺脫不了。
但他又發現新商機,讓王公貴族下賭注,看誰能贏。
聯盟的小國退出了一個又一個。
隻剩下皇帝和安沐陽你來我往,樂此不疲。
終於有一天,兩方終於休戰了。
這場戰爭持續得太久,實在耗民傷財。
二人瓜分了落敗小國的土地。
安沐陽自立為王,國號平陽。
這場賭局無勝無負,祝砚卿賺得盆滿缽滿。
但是皇帝和安沐陽,想著法子加重了祝砚卿名下商戶的稅收。
幾國格局達到詭異的平衡。
紛紛擾擾,最終都被利益左右。
我每天都幫左惠妃往衣服裡塞枕頭。
已經九個多月了,再拖下去真要瞞不住了。
她倒是心大。
她說院子裡那麼多貓啊狗的,到時候隨便抓一隻,就說生了個怪胎。
「呸呸呸。」我忙讓她去去晦氣。
皇帝回來了,我心裡又欣慰又有些惆悵。
欣慰的是左惠妃不用提心吊膽,可以繼續偷懶了。
惆悵的是我不能隨心所欲睡到日上三竿了。
也不知道皇帝是怎麼處理懷孕這件事的,但是左惠妃晉升了。
如今也是惠貴妃了。
左將軍經過此戰,也交了兵權。
自請告老還鄉,當一個山間闲人。
皇帝百般挽留,還是收了兵權,賞了左將軍一個不痛不痒的爵位。
他第二次翻了我的牌子。
隻不過吃了晚膳和我大眼瞪小眼。
臨門一腳時,他又停下了。
他問我,是侍寢還是出宮。
如果侍寢,此次過後我就是皇後,如果出宮,他也不會阻攔。
我想到了安平遙,想到了宋皖眉。
愛和自由,為什麼要相互矛盾呢?
我選了出宮。
徐貴妃病重離世,香消玉殒,也不是什麼稀奇事。
畢竟徐青竹還是徐小姐時,就體弱多病。
32.
我坐著一個小小的馬車,被悄悄送出宮門。
蟬鳴陣陣,蛙聲片片,我心裡卻寧靜一片。
再過半個時辰,我就到家了。
宋小姐說晏清現在白白胖胖,牙牙學語,可愛得很。
晏清叫宋晏清,和宋小姐姓。
這是隻屬於宋小姐一個人的孩子。
父親母親把半數家產給了宋小姐,和左將軍一道遊山玩水去了。
走的時候還說,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
祝砚卿和宋小姐也熟悉起來。
說來也巧,晏清、砚卿,實在容易聽錯。
馬蹄聲戛然而止。
一隻修長的手掀開馬車的簾子。
我透過掀開的簾子,看見隨行的車夫和兵士都七倒八歪。
「姐姐。」
那雙黑夜之中猶如星辰的眸子熠熠生輝。
他微微俯身,滿眼欣喜。
他的發絲帶著露水,仿佛等了我許久。
手裡還捏著一捧路邊的野花。
33.
「安沐陽。」我看他手裡有些蔫垂的花。
腦子裡想的是宋小姐包的什麼餃子。
宋晏清白白胖胖,到底有多胖。
他小心攙扶我下馬車。
看著他寬闊的脊背,我猛然發覺,不知不覺間。
他早已不是溫泉裡那個湿漉漉的少年了。
我伏他熾熱的懷裡,心中卻冰冷。
我夜半出宮,僅有宋皖眉一人得知,為何安沐陽能在此守株待兔。
往日如走馬觀花一一浮現。
絲絲縷縷纏繞,織成一團亂麻。
宋小姐的臉,安平遙相似的臉在我腦海中重合交疊。
反反復復。
電光火石之間,一個想法在我腦海中生出。
我撫上安沐陽的臉,手克制不住微微顫抖。
「你們姊妹姐弟三人,如今真真是天各一方。」我狀似無意。
他握住我的手,細細摩挲,似有所感,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猛然他睜大眼睛,驚訝地看著我,我的手被捏得疼痛。
我了然,隨即改口。
「說錯了,是二人天各一方。」
他別過頭,不再看我,仿佛我真的是口誤一般。
34.
一到平陽,我就長病不起。
夢魘不斷。
夢裡是兄長臨別的淡然一笑。
兄長早就知道了?
他給孩子取名晏清,莫不是在提醒我?
晏清,砚卿。
祝砚卿怕是愛的從來就不是安平遙,而是宋皖眉吧。
不,應該是安皖眉。
為什麼她和安平遙如此相似?這真的是巧合嗎?
為什麼安平遙一死,兄長就遇到宋皖眉?
為什麼祝砚卿時時出現在我身邊,我們定親時我入了宮?
為什麼安沐陽孤身一人,可壯大到如此?
僅僅因為祝砚卿的萬貫家財?
她在利用我兄長對安平遙的情誼。
隻怕她們的根早已扎在北襄肺腑。
思緒漸漸清明。
我一睜眼,心中百轉千回。
最後一個問題,安平遙的死,到底是不是我兄長所為?
她的死,難道也是宋小姐苦心孤詣,層層布局的一環?
35.
北襄死了個徐貴妃,平陽多了個徐夫人。
徐夫人?呵,虧得安沐陽大費周章把我搶過來。
但我病了這些天,安沐陽衣不解帶。
親自在我身側照顧我,倒顯得心意十足。
我倚在床頭,想不透他的所作所為。
真是愛我嗎?因何而起?愛怎麼那麼草率。
「為何待我這麼好,是想替平遙報仇嗎?」
「讓我愛上你,再殺了我?」
我撐起身體,懶懶倚在床邊,眼睛就那麼直直瞅著他。
他頓時手忙腳亂。
勺子都反放在碗裡,用勺子柄舀湯給我喝。
灑了一手。
我當然知道他不是這麼想的。
畢竟當初他哭喊著不想報仇,隻求我陪伴,與我離開。
「青竹,你我之間,從來與他人無關。」
他湿漉漉的手捧著碗。
「青竹。」
「你也別把我與他人做比好不好。」
我怎麼回答呢?
我們二人往昔帶刺,帶著刺擁抱,隻會更疼。
我從來沒真心愛過誰。
隻想著安穩度日,渾水摸魚。
日子過好了,愛不愛的重要嗎?
安沐陽,為什麼非要愛才能存活。
36.
清晨傳來消息。
在二國邊境的小廟裡。
外出治水的宋相國發現了左將軍的屍體。
左惠妃的父親,一生戎馬,死的時候周身殘垣斷壁,雜草叢生。
屍體腐敗,已露森森白骨。
所有線索都指向安沐陽的軍隊。
因為殘留的白骨破損處呈現不規則的齒狀,是安沐陽軍隊特有的齒刀。
我心下不由擔心起我雲遊在外的父母。
安沐陽一直未解釋,似是有所顧慮。
皇帝久等不到安沐陽回復,氣急,刨出了安平遙的屍骨曝曬。
我憤怒至極,又有些驚訝。
原來皇帝一直都知道安平遙的屍骨葬在哪裡。
對我們的無傷大雅的所作所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37.
我又見到了祝砚卿。
「徐夫人,好久不見。」他笑著,心情很好。
身後還跟著一頭戴鬥笠之人。
他們進了安沐陽的書房,從白天到黑夜,貌似爭吵不斷。
我側耳細聽,吵的都是些廢話。
明顯是要防著隔牆的耳朵。
我看著烏雲壓城,風雨欲來,轉身離去。
這天,要變。
有些事,不能再拖。
「徐小姐,等等,要下雨了,帶一把傘吧。」
祝砚卿有些步履匆忙,遞給我一把傘。
看著傘面上煙雨迷蒙的青山。
我鬼使神差接了下來。
「多謝。」
38.
祝砚卿出了宮,他是個大商人。
哪裡都有他的產業,著鬥笠之人住在了行宮。
我悄悄潛入。
我躲在花叢中,任雨水打湿。
「你。誰?」
一道奶聲奶氣的聲音響起,他舉著一個碩大的葉子,蹣跚靠近我。
這個孩童長著與我兄長極為相似的臉。
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拐角。
「晏清,不是說了等等娘親。」
我抱著晏清,與她相視。
「好久不見,宋小姐。」
「青竹,喝點熱茶。」她殷勤照顧我。
還說是安沐陽想給我個驚喜,才會將她們母子二人接來。
「那天你究竟包的什麼餡兒餃子啊。」
「還是根本沒包,知道我反正回不去了?」
「嗯?」
「安小姐?」我根本沒給她回答的機會。
我迫切地想知道一些事情,我想知道心裡這把劍,該指向誰。
39.
「安平遙並無謀逆之心,究竟是給誰當了替罪羊?」
「安小姐,你心裡清楚,安平遙的死,到底是誰造成的?」
我早就看到窗外的黑影,想必是出來尋我的安沐陽。
宋小姐抿了口茶。
「不過是我弟弟養的小玩意兒,想的還挺多。」
突然,她靠近我,在我耳邊一字一頓,極其細微又清晰。
「安平遙的死,好用極了。」
確實好用。
一石二鳥,毀了徐家,激發安沐陽的仇恨,催生安沐陽的野心。
安沐陽現在就是她一手打造出來的狼崽子。
我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她面上指印鮮紅。
房門應聲而動,安沐陽闊步走來,拉住我還未放下的手。
宋小姐挑釁看著我,仿佛在告訴我,綿綿情誼也比不過骨肉至親。
晏清嚇哭了。
邁著小短腿過來,不住捶打我的小腿,仿佛是在氣我打了娘親。
我挑眉看向安沐陽。
他看著眉眼冷峻的我,嘴角還莫名地一彎。
「青竹,手疼嗎?」
他看向我同樣赤紅的掌心,拉開我與宋小姐的距離。
「長姐,青竹年幼,海涵。」
比我還小幾歲的安沐陽臉不紅心不跳。
宋小姐瞪了我一眼。
「我還低估你了。」
「沒想到我的好弟弟還是個大情種。」
安沐陽雖說沒聽見宋小姐說的話,但對於我的責問表現得太過平淡。
要麼他早就知曉,要麼他自有安排。
40.
夜深露重,他帶著一身清冷擁住了我。
他環著我,輕吻我的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