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是你的朋友,哪家的千金嗎?我怎麼從來沒見過?」我又看向了裴洲身旁的姑娘。
到目前為止,我的情緒還是很平靜的。
也不怪我慣性思維。
盡管有錢人家的孩子時常會無病呻吟一下,感慨自己隻有金錢而沒有愛。
但不可否認,被金錢充斥的人就是好命的,幸不幸福另說。
理所當然地,我們的朋友大多數也是這個圈子裡的人。
然而,裴洲臉上僵硬片刻,才說:「她不是,就是我之前在餐廳認識的一位朋友。」
「朋友」這個詞其實挺有意思的。
隻見過一面的人可以是朋友,勾肩搭背的異性也能是朋友。
我沒戳穿別人的意思,但我的妹妹似乎不認可裴洲的說法:
「什麼朋友這麼親密,出軌都不敢認,你是不是男人?」
看得出我妹妹對這門親事的不認可了。
以前剛定下時,她也反對過。
裴洲在和我訂婚前花名在外,是個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
但精神虛無的有錢人,想要體驗兩性帶來的刺激似乎無可厚非,你情我願的事。
何況訂婚和結婚是不同的,我們兩家有個長達兩年的合作項目,還剩半年左右,有什麼變故之後再談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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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林韻昭不知道這些,她以為我真心喜歡裴洲。
在場的輔導員和警察知道我們認識後松了一口氣。
「既然是私人矛盾,就私底下解決吧,不要再動手了。」
裴洲報警的舉動其實有些意氣用事,他明知道按照兩家的關系,即便鬧大,他家裡也會勸他息事寧人的。
何況這件事,他理虧在先。
在外給他留面子,不代表這件事不需要解決。
「解決?」意料之外,裴洲臉上依舊帶著怒意,他指著林韻昭道,「除非她給我道歉!」
5
裴洲以前不是這麼給臉不要臉的人。
我淡淡地看著他,按捺住想要開口的妹妹,語氣很平靜:
「裴洲,你需要我妹妹為了你出軌這件事動手打你而道歉嗎?」
裴洲還沒開口,他身旁的姑娘便怯怯地看著我:
「姐姐,裴洲哥哥和我不是那種關系,你不要誤會。」
姐姐?
我親妹妹要紅溫了。
我指了一下旁邊氣得像憤怒的小鳥似的林韻昭:「這位同學,我妹妹在這兒呢,你不要亂喊。」
裴洲終於很暢快地開口:
「林棲月,你還要拿這個冒牌貨當妹妹多久?你爸媽難道沒和你說嗎?林韻昭根本不是你親妹妹,她才是!」
他指了身旁那個和他曖昧不清的姑娘。
我一頓,視線落在裴洲和他旁邊的姑娘身上,用全新的目光審視他們,隱約猜到了那位姑娘的身份。
還沒來得及說話,林韻昭先開口了:
「你胡說八道什麼?出軌還編故事是吧?我不是我姐親妹妹,她是?」
是吧,溫馨平和的家庭裡,沒人會這麼荒謬地想自己不是父母的親生孩子,不是姐姐的親妹妹。
結果那個怯生生的姑娘就這麼哭了,滿含委屈地看著我。
像極了看著原本屬於自己的姐姐此刻在關愛別人的模樣?
我一頓。
裴洲和林韻昭的爭吵還在繼續。
他對我妹妹的怨氣不知是從哪裡來的,指著她道:
「你還不知道吧林韻昭,就是你生母在你和茹茵剛出生時將你們調換了,你根本不是林家人!」
鄭茹茵,我記得父母告知過我關於那個認親的姑娘的名字。
原來是她。
我沒想到那個姑娘和林韻昭上同一所大學。
我垂下眸子,基於這件事思考了一下,裴洲又在其中扮演著什麼角色呢?
這會兒還在警局,林韻昭的輔導員和其他警察還在。
最重要的是,有好幾個林韻昭的朋友,都是圈子裡的人。
最初,我甚至沒想過在真相出來之前讓妹妹知道這件事,現在卻同時讓這麼多人知曉。
我的妹妹還覺得裴洲在胡說八道,結果他一句話指向了我:
「你不信就問你姐,你爸媽不可能這麼大的事都不和她說的。」
林韻昭這才看向了我。
但她畢竟是我的妹妹,從小父母沒空的時候她就跟著我,在看我臉色這方面沒人比她更懂。
「姐姐,他說的是真的嗎?」
正如林韻昭了解我一樣,我也了解她。
短短幾秒時間,她一定設想了很多情況,現在觀察著我的表情,想從中看出答案。
我短暫的沉默似乎昭示了答案,林韻昭的眼睛又紅了,不是氣紅的,有難以置信和難過以及對命運無常的荒謬感。
讓人無所適從。
6
我冷冷地看著裴洲,還沒來得及說話,他身旁的鄭茹茵再度開口:
「姐姐,你隻想要她這個妹妹嗎?」
「我和裴洲哥哥隻是偶然間認識,他幫了我,聽說他認識你和爸爸媽媽,我才拜託他幫我見上爸爸媽媽的。」
原來如此,我說我爸媽這麼低調,連我都不一定知道他們日常行程,她是怎麼跑到他們面前的。
鄭茹茵身上充斥著委屈和不甘,我能看出她對林韻昭的不滿,對一個佔了自己二十年榮華富貴的人的憎恨。
這種憎恨哪怕掩飾得很好,也難免流露一絲。
「我記得我爸媽應該和你約了明天去做親子鑑定,結果出來之前,我沒理由認為你是我的親妹妹。」我開口道。
這句話也就相當於承認了裴洲所說的話。
林韻昭臉上的神情其實很難形容,百感交集之下,甚至不知此刻應該做出什麼反應。
她的朋友們用很驚異的目光看著這一幕。
「裴洲,你多管闲事了。」我陳述了這個事實。
裴洲卻反應很大:「我原本以為你隻是性格冷淡點,沒想到你冷血到這種程度,連自己的親妹妹都不認,隻要一個冒牌貨?」
性格冷淡?
或許吧。
對待這個未婚夫,我自然不可能像他過往的女人那樣體貼的。
我這麼走運投胎在一個富貴家庭,不是為了當一個男人的賢妻良母的。
對比裴家小輩各種明爭暗鬥,林家的產業隻有我和林韻昭。
我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掌握絕對的話語權。
「裴洲,」我驀地開口,「你放著自己的妹妹不關心,來關心我的妹妹?」
他一時失語,想再說句什麼時,我已經扭頭對林韻昭道:「昭昭,我們回家。」
回去路上,我打電話和爸媽說了今天的事,順便提醒了他們明天記得帶人去做鑑定。
我的妹妹像蔫了的花,也不活潑了,沉默得像回到她初中的愛豆塌房時。
爸媽都在家,看到我帶著妹妹回來時,努力假裝像平時那樣關心孩子,招呼孩子吃飯。
但林韻昭確實沉默了很多,不愛說話了。
真是急死家長。
晚上,我準備睡覺前,臥室外響起敲門聲。
「請進。」
門被推開,我 20 歲的妹妹抱著自己的陪睡玩偶站在外面。
那是我十幾歲時送給她的一個小禮物,後來就被她一直抱著睡覺。
我抬眼望過去,又仿佛回到了她小學時,小小的人兒也是這麼抱著玩偶跑來說要和我睡。
「姐姐,我今晚能和你睡嗎?」
盡管已經有好幾年沒睡在一起,但我還是說:「進來吧。」
林韻昭臉上閃過一絲不明顯的雀躍,很快就躺在了我的床上。
她沒說什麼話,仿佛隻是單純過來找姐姐睡覺。
我記憶力其實很不錯,記得妹妹小時候的模樣。
她從小就吱吱喳喳,性格開朗,和我一起睡時也會念叨好多話,最後迷糊著睡著。
但今晚她很安靜。
不過好像也睡不著,關燈後雖然不怎麼動彈,但我了解她,睡相沒這麼老實。
好久過後,我昏昏欲睡時,忽然聽見聲音響起:「姐姐。」
「嗯?」
「萬一我真的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怎麼辦?」
「你是。」我說。
「我是說如果。」
「沒有如果。」我很確定。
7
約定好去做親子鑑定,我和父母去接鄭茹茵,看到了正在房子裡和她拉拉扯扯的裴洲。
見有人進來,兩人神色和動作都慌亂了一瞬。
「小洲,你怎麼在這兒?」我爸臉色並不好。
昨天我和他提過裴洲,但並沒有提及這一層。
裴洲在我爸媽面前倒還是個晚輩的姿態:
「伯父,伯母,茹茵說她有點害怕,我就過來看看,順便一起去檢測中心,反正大家日後都是一家人。」
一家人。
我扯了一下嘴角,不知道這個小姑娘到底用了什麼辦法讓裴洲相信,她就是那個流落在外的林家幺女。
裴洲的舉動在我家看來過界了。
畢竟他依舊是我名義上的未婚夫,即便要陪同,也不是獨自來到鄭茹茵的住處。
何況這住處還是我爸媽的房子。
今日的行程很私人,裴洲既然要陪同,那就他來當這個司機。
鄭茹茵在後座小聲說著這些年的遭遇。
她說她的養母對她很差,小學就奴役她幹各種家務活,動輒打罵,養父酗酒,同樣拿她當出氣筒,隨著她年紀增長,還想過將她嫁了換彩禮,她很努力學習才考出來。
乍一聽是個很可憐的姑娘.
我的性格讓我無法完全聽信一面之詞。
人性很普遍的一點就是,所有人都會選擇性說對自己有利的事。
「那你怎麼知道自己身世的?」我驀地問。
鄭茹茵並不意外有人問起這個,或許在這之前,她已經向別人傾訴過。
「去年我回家時無意看到我媽……養母的手機,裡面有她偷拍的林韻昭的照片,還有一些別的照片,那個相冊她備注成『乖女兒』,我看到她照片的脖子上有塊玉佩,和我的一模一樣,再後面她喝醉了,一邊罵人一邊說她的女兒在有錢人家享福,有錢人的女兒在伺候她。」
說著,鄭茹茵又補充道:
「我問過我養父了,他說我出生時本來還有幾天預產期的,是她非要那天分娩……」
這個故事聽起來太真了,鄭茹茵脖子上的玉佩並不作假,我父母都不由自主代入,一想到自己的親生女兒遭受過這一切,他們的心都要揪起來了。
「你來找我父母之前,沒打算和你爸媽做個親子鑑定先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親生的嗎?」我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