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自幼學習劍術,燕國名將閻老將軍是她的師父。
文有無數大儒名士,為公主解惑。
少年公主天潢貴胄,自有她的一番傲慢。
君昱太子斥責她不可對先生無禮。
公主倒是聽話,乖乖把鞭子放下,嘟囔了一句:「天底下到處都是騙子,父王難道就不會上當嗎?」
君昱太子因其母姓崔,又名李崔直。
他對妹妹太衡公主極其寵愛,情誼深厚。
而太衡公主亦很看重這個兄長,自幼發誓願為兄長做任何事情。
藍玉為一容顏俊美的年輕男子,滿是書生氣質。
他並未在意公主的囂張,反倒覺得她少年率真,極是可愛。
太衡公主李明儀,乳名曦呙,又名小曦。
她面容清麗,不笑的時候冷峻,眉眼之間滿是凌厲與不羈。
可她笑起來的時候,燦如朝陽,眼中閃爍著堅定與自信的光。
那是王室公主自小養出來的貴氣。
少年時的她驕傲,輕狂,但並不妨礙她骨子裡的善良正直,以及果決擔當。
公主實為一個嘴硬心軟的姑娘。
Advertisement
很快,她便對藍玉恭恭敬敬,言聽計從。
因為公主習武,藍玉會在她生辰之日,送一把凌霜寶劍。
公主沉迷下棋,藍玉便整宿地陪著,秉燭看她時而絞盡腦汁,時而得意揚揚。
公主好動,喜歡輕軟披風,藍玉便從集市上尋來最好的狐皮,親手縫了件銀狐披風。
公主抱怨大儒名士講課晦澀難懂,藍玉便笑著同她解釋,將書上內容再教一遍。
同樣的治國之道,到了藍玉口中,成了烹飪小魚。
不能隨意翻攪,多攪易爛;也不能不攪,不攪會糊掉。
思所以危則安矣,思所以亂則治矣,思所以亡則存矣。
三思而後行,行則不懼,退而不縮,變而不亂,攻守兼備,變危險為機會。
藍玉教過太衡公主很多道理,而他最想教她的,其實是做她自己。
天命垣所謂的數可改,命不可改,其實就是世人所謂的後天與先天之說。
先天已命定,後天卻仍可變數。
藍玉希望太衡公主健康、快樂。
希望她日後在國破家亡後,能夠領悟天道,撥開面上愁雲,往後餘生過得很好。
盡全力開導她,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事情。
他在凡間待了兩年。
星官張宿笑話他,說他成了公主的奶娘,連衣裳都親自為公主縫補,照顧得事無巨細。
彼時贶水蛟的邪煞之氣,早已被他收繳得幹淨。
張宿催他返回天宮。
藍玉卻道:「贶水蛟得道於五指嶺,入魔之後被殺,命魂化為邪煞之氣仍舊留存,我如今雖以幻影聚之,但仍感其六魄不全,恐怕要多留一段時日,確定無恙才好。」
張宿不以為然,道贶水蛟若有精魄殘存,到時候一道響雷便能將其震碎,危害不了人間。
「你就是在找借口,舍不得走。」
張宿自認為看透了藍玉。
但其實隻有藍玉知道,他在丹穴之山修煉之時,曾與贶水蛟打過交道,深知其生性狡猾。
他打算再在凡間多待一年,等到確定沒有變故發生,再返回上界。
在此之前的藍玉,從未對太衡公主有過半點兒私情。
他是頓悟天道的神仙,心同流水淨,身與白雲輕,皆是理所應當。
對太衡公主頗多照顧,也僅是為了報答恩情。
可是及笄之後的太衡公主,不再叫藍玉「先生」二字,而是開始稱呼他為——
「程甫君」。
藍玉並未在意。
她是驕傲的燕國公主,中山王之女,太子崔直之妹。
她完全有資格隨意稱呼任何人。
及笄之後的太衡公主,愈發燦如朝陽。
她飛身上馬時,穿著騎裝,身負凌霜寶劍,手握一把鑲嵌寶石堅不可摧的金鱗斷玉鞭,身手敏捷,英姿颯爽。
彼時的太衡公主,要跟著她的師父閻老將軍出徵北關。
她騎在馬上回頭,在日光下衝藍玉露齒一笑:「程甫君,等我回來。」
藍玉朝她揖禮。
太子崔直站在一旁,面上意味深長。
後知後覺的藍玉,當時並不知曉,原來太衡公主對他的青睞,早已盡人皆知。
太衡公主去了北關,據說是為了驅趕野蠻的奚人部落。
可她回來的時候,耀武揚威,一路把魏國太子拴在了馬後。
魏國太子從未受過如此屈辱,他的雙手被捆綁,路上還被公主抽了幾鞭子。
到了燕國,他咬碎了牙對公主道:「要殺要剐悉聽尊便,我赫元戈絕不會皺一下眉頭!」
公主騎在馬上,用劍挑開了他手上的繩子,笑眯眯道:「殺你幹嘛?本公主與奚人徵戰,你出現在了北關,我不得把你綁回來問清楚,誰知道你們大魏有什麼陰謀。」
赫元戈以為,太衡公主將他綁回來,是為了折辱,然後殺掉。
可隨後趕來的燕國太子,斥責了一番妹妹的野蠻,隨後向他致歉,以君子之禮將他迎進了宮。
太衡公主不服氣地哼了一聲。
赫元戈被她以陰謀詭計生擒,一路又被她欺負,本對這個心狠手辣的姑娘憎恨至極。
可他一回頭,不經意看到太衡公主笑容滿面,無比驚喜地朝著一男子跑了過去。
她眼中閃耀著光芒,再不見了倨傲和冰冷,也再不見囂張和無情。
她像一隻開心的雀鳥,眉眼彎彎,聲音嬌憨。
她喚那男子:「程甫君!」
2
及笄之後的太衡公主,很少再纏著自己的王兄。
她喜歡去找藍玉。
大事小事,開心之事,惱怒之事,必須第一時間讓藍玉知曉。
藍玉不會功夫,但可以指點她的劍術。
藍玉不喜珍馐美馔,但對她喜歡吃的東西了如指掌。
藍玉聲音溫潤,氣質從容,總能看透她心中所想,知曉她所有的小心思。
赫元戈在燕國待了小半年。
他對太衡公主的印象逐漸改觀。
這個野蠻的姑娘,其實也有天真可愛的一面。
隻是她的天真可愛,永遠隻會對藍玉一人。
上元佳節,花燈如海。
太子崔直邀請赫元戈去茶樓觀燈,帶了太衡公主和藍玉同行。
四人原本坐在二樓包間,交談甚歡。
太衡公主卻道看上了街上的一盞燈籠,拉著藍玉的衣袖,非要下樓去買。
於是赫元戈隔著窗戶,看到街上集市燈火輝煌,衝到攤位前的姑娘滿心歡喜,挑選著自己看中的花燈,提在眉眼處照了照。
她彎起的眼睛,明亮得流光溢彩。
「程甫君,我喜歡這個!你給我買!」
攤位前的燈籠高懸,每一排都光彩奪目,映在她的頭頂若星河倒影。
繁星下的太衡公主李明儀,明眸皓齒,巧笑倩兮,恍惚若下凡的仙女一般。
這大抵是赫元戈和藍玉心中共同的想法。
不同的是,公主面對赫元戈時,依舊沒個好臉,嗤之以鼻。
而面對藍玉,時而笑意盈盈,時而耍賴撒嬌。
赫元戈有些受不了。
他不知為何,總覺心裡酸澀得厲害,有些難受。
他有意無意地在李明儀眼前露面,打量著程藍玉,想知道自己到底比他差了哪裡。
程藍玉溫潤如玉,謙和有禮。
他亦文武雙全,談吐不凡。
可李明儀隻會皺著眉頭看他,一臉厭煩:「你走開,擋著我了。」
彼時赫元戈站在她和藍玉中間,她的視線,正對藍玉。
赫元戈一肚子的火。
一腳踢翻了旁邊的花盆。
太衡公主認為他在挑釁,想也不想地進屋去拿了自己的鞭子。
出來之後,一臉惱怒地指著他:「這是我和程甫君一起種的花,就活了這一盆!你竟敢給我踢翻!看我不打死你!」
說罷,揚鞭就抽。
赫元戈不想跟她打,隻是抬手阻攔,鞭子便半抽在了他臉上。
太衡公主使了力的,未曾手軟。
赫元戈覺得心冷,未發一言,轉身便走。
太衡公主卻仍不解恨,還想要去追他:「把花盆扶起來!你別走!」
便是好脾氣的藍玉,也覺得看不下去,伸手攔住了她:「小曦,別鬧了。」
「我哪兒鬧了?是他先踢翻了我的花兒,他還不認錯,這花兒我們倆一起種的,你忘了……」
未曾走遠的赫元戈,聽到太衡公主滿腹委屈,同藍玉抱怨。
藍玉耐著性子哄道:「無妨,你若喜歡,再種一盆便是。」
後來沒多久,赫元戈便回了魏國。
因為大魏君主病重,緊急將他召回。
對於赫元戈的離開,太子崔直有些不舍,幾次嘆息,道元戈要是能多留一段時日便好了。
他都已經同他約好了,一起去常山郡拜訪一位歸山隱士。
太衡公主不喜歡赫元戈,她沒好氣道:「早該走了,魏國的太子,總賴在我們燕國幹嗎。」
赫元戈走了。
細算起來,其實藍玉也該走了。
他已經在人間待了整整三年。
沒有再探尋到贶水蛟殘存的邪煞之氣。
豈料就在他打算同中山王一家辭行時,十六歲的太衡公主突然找到了他,問他喜服腰帶用玄色還是揚紅?
藍玉愣住。
太衡公主道:「你怎麼了?高興得傻掉了?
「父王做主為我們賜了婚,他說我十六了,已經到了成婚的年齡。
「程甫君,我及笄之時便想著若得程甫君為驸馬,定當是我莫大的福分,如今算是得償所願了,今後我們倆在一起,我保證對你好,不會欺負你。」
眉眼英挺的太衡公主,面上難得地含著一絲羞澀。
可藍玉滿面震驚。
他未曾料想到,太衡公主竟心悅於他。
他一直以為,他與公主之間是師生之情,知己之交。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他能看出赫元戈喜歡太衡公主,卻沒有察覺出太衡公主對他的男女之情。
因為神仙無欲無求,本就身心清淨。
在屋內燭火的照耀下,太衡公主幹淨的面頰上泛著微微紅光。
她一向是個幹脆利索的姑娘。
自認為已經與藍玉定了情,便想要同他親近一下。
於是她走到藍玉面前,抱住了他的腰。
藍玉身軀一緊。
太衡公主貼在他懷裡,踮起了腳,仰頭看他:「程甫君,你不高興嗎?」
她敏銳地感知到了藍玉的異常。
於是有些慌張,想要確定他的心意。
於是公主吻上了他的嘴唇。
藍玉第一次被姑娘親,感受到了她的柔軟。
倨傲尊貴的公主,有一顆飛快跳動、無比熾熱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