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呱呱呱呱呱呱呱呱。


青蛙很吵,特別是在我倆都沒開口的情況下。


我扯了些闲話緩和謎之尷尬的氣氛:「你身上的酒味好大。」


李宴歌卻拉開和我的距離,輕聲道:「抱歉。」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笑起來,「酒是你在來的路上買的?」


「嗯,路上的便利店,」他說,「我想可能需要威懾他們的東西。」


以前我就知道,他在遊戲裡大局觀那樣好,現實中一定也心思缜密。


「然後你就把酒往身上倒,」我也是後面才發現那身酒味是他制造的,為了裝醉,「我還以為你真的醉了,當時還想著跑得時候是不是還得把你背起來。」


沒等他說話,我又問:「你多少斤?」


他沒想過我會這樣問他,愣了愣:「142。」


「哦,那我可能也背不動。」


他手足無措,連面對我開玩笑也小心翼翼:「抱歉。」


我嘆了口氣:「李宴歌,你不用一直抱歉。「


於是他這下連該說什麼也不知道了,垂著頭有些喪氣。


我接著說:「其實現在想想,你也沒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你有你談戀愛的方式,我也有我的,我們隻是方式不同罷了。」


大概對他來說,網戀就是網戀,應該與現實區分開,所以對自己的事情一再隱瞞。可我不一樣,我想過我們會一直走下去,大學努力到一個地區,再不行工作的時候選擇同一個城市,我們的路還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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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我的一廂情願。


「之前我生氣,是因為我覺得你在騙我,」我腳邊剛好有塊石子,習慣性把石子踢出好遠,看著它不斷翻滾的軌跡,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釋懷了,「我這人其實還算比較大度的,但最討厭被人騙了。」


「小的時候我爸媽離婚,我媽走的時候說她過幾天就回來,我等了一個月,兩個月……她終於回來,然後把言明帶走了,」這事我沒向任何人提及,連言明也沒有,後來他們以為我忘了,「從那時起我就想,我要討厭每一個騙我的人。」


「不過現在想一想,我媽其實很愛我,雖然她的愛裡面摻雜了欺騙,但無可否認,她也在用她覺得對我最好的方式愛我,」我一口氣說了好多,「所以大概你也有什麼苦衷,你也在用你覺得最好的方式喜歡我。回想起來,除了對我有所隱瞞外,你對我真的很好。」


「謝謝了,今天不顧一切趕過來救我。」


我走了兩步發現他沒跟上,回過頭看,他大概也預感到了什麼,停下了腳步,正安靜地看著我。


我便轉過身,笑了笑:「隻是就那麼不巧,剛好你認為最好的方式我不能接受。」


他用酒瓶指著曾大壯時我就在想,他這樣一個讓人捉摸不透的人,像是長了八百個心眼,他若是想要騙我,編織出來的網足夠繞著我纏一百圈,如果不出意外,我可能永遠都會被蒙在鼓中。


就斷在這裡吧。


我收斂了笑意,神色認真:「李宴歌,我們好聚好散。」


河邊的青蛙還在叫個不停,它們很吵,但也正因如此,才不會覺得這段沉默的時間特別難熬。


月色泠泠,他的眼裡裝滿黯淡的月光。


緊接著,最後一點月光也散去了。他開口,嗓音幹啞酸澀:「阿星,是我對不起你。」


「沒什麼誰對不起誰的,我也不認為我們之間有什麼對錯,」我擺擺手,「就送到這兒吧,走了。」


我邁著步子走了好遠,突然回過頭看了一眼。


他模糊的身影依舊停在原地沒動,遠遠看去,他小小的一團。


以至於回到家時突然下起雨,我還在想他會不會還停在那裡,淋了一身的雨。想著想著又覺得自己真是瞎操心,傻子都知道躲雨,更何況是八百個心眼的李宴歌。


周末過去,回到學校。


還未坐在座位上,就被突然出現的蔣琳一把拉起來。


她把手機塞到我手裡:「快看,出事了!」


手機界面是學校論壇。


蔣琳的聲音又在耳邊響起:「不知道是誰挖到的,李宴歌的料也敢爆,真的牛逼。」


17.


李宴歌的料?


我湊過去看。


【震驚我家一百年!我不允許隻有我一個人知道——李宴歌居然是李式集團的私生子,跟著小三在外面十年才回到李家認祖歸宗】


?這什麼玩意兒


都 2022 了,還搞大清這套?


我居然對發貼人感到莫名的煩躁和生氣。


拿著手機往下翻。


【十個月的小母豬:臥槽?我一直知道李宴歌家挺有錢的,沒想到居然是李氏的崽,牛啊,我在他隔壁班,四舍五入我也是李家的鄰居了】


也就隻有幾條抖機靈的,其他要麼諷刺要麼撕逼。


【爺是你的神話:所以他一天在拽什麼?拽他有個當小三的媽?】


樓下


【草莓奶昔:……個人感覺李宴歌還是挺低調的啊,很少生事】


【爺是你的神話:低調?低調到打架把人送進醫院?低調到逼著人退學?低調到摔人手機?低調到每天在後門巷子裡和一群人抽煙鬼混?】


【風車車:外加逃課,成績倒數,除了那種臉其他堪稱一無是處,果然是外面養的,這種垃圾放在李家不就是辱沒門檻嗎】


【人類異種:笑死,這群女的還在舔,就這麼想當小三的兒媳婦?要不也去當李宴歌的三唄,正好一家齊活】


連翻了好幾頁,都是這種怨氣發言。


甚至搞起了男女對立。


我越看,眉頭皺得越緊,手指骨被我按得「咚咚」響。


然後翻到一條,我的手頓了頓。


【完美躺平技術:我是李宴歌的同學,男的,別給我貼舔狗標籤。李宴歌在班上確實很低調,平時雖然逃課或者睡覺,但也從來不影響別人學習。他待人比較冷漠,就是那種從骨子裡帶出的疏離,不過也不會特意去惹是生非。而且他來了學校後,能感覺到霸凌的事件一直在變少,以前曾大壯當校霸的時候學校階級分化很嚴重啊,到處都是貧困家庭的學生受排擠欺壓。】


【完美躺平技術:對了,這學期開學李宴歌一節課都沒逃過,作業也都按時交,謠言止於智者,不要因為出身就一下否定了李宴歌整個人。作為他的同學,在我看來他並沒有你們說得那麼糟糕】


樓下又有人回復了。


【同李宴歌同學,同意+1】


【我實名同意,我就坐李宴歌前面,他找我借過課外書。當時我也以為他是那種不講道理的混世魔王類型,還想著我的書借了大概再也還不回來了,沒想到兩天過後他把書還我,依舊嶄新的一本,後來他還請我喝了飲料。未知全貌不予置評,這個簡單的道理,希望人人都懂。】


可這些評論已經被大量的唾罵和嘲諷的聲音吞沒了。


【別裝了,李宴歌本人吧?】


【和李宴歌玩的能有什麼好人?吐了,你就是他們逃課一伙的吧,或者你也是小三的種,引起共情了?】


【學校裡還有誰不知道李宴歌的光輝事跡?你現在在這裡替他說話,說不定下一個被打被退學的就是你】


【校園霸凌的事是因為現在時代進步了,和他李宴歌有什麼關系,少在這邊為了洗白就亂扯】


蔣琳在旁邊觀察,大概是我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她抽走手機。


「要不……去看看?」她給我提議,「李宴歌現在應該挺遭的。」


我拿出自己的手機。


「我去了能有什麼用?安慰?鼓勵?還是與他復合?」


「沒用,」我輕飄飄總結。


於是一上午時間,我都把時間花在和論壇裡的那些人對噴。


和他們講道理是無效的,得罵,什麼話難聽罵什麼。


比如有人說【你也是小三的種?】


我說【我是 N M 的火種,沒有我,你媽生不下來你這個廢物,SB】


有人說【除了那張臉一無是處】


我說【給爺看笑了,你連臉都沒有,如果不要臉是一種優點,你總算有了一個優點】


有人說【氣急敗壞了啊,李宴歌本人】


我說【李宴歌比較寬容,他可能就當狗叫兩聲,但我不一樣,我要要罵狗,懂?】


有人說【那你誰啊】


我 AOE 攻擊無人幸免【我是你祖宗修了八百輩子也修不來的福氣】


18.


吃了午飯回到教室,我正要掏出手機繼續。


教室裡有人喊:「夏林星,有人找你。」


我抬頭看門外,居然是周健,李宴歌的朋友。


第一反應是李宴歌出事了,心底一沉。我站起來幾步走過去,用後來蔣琳的話來說,我那個樣子透露出幾分掩蓋不住的慌亂和狼狽。


「咋?」我問。


「林星姐,」自那天在巷子裡的事,周健就這樣奇奇怪怪地稱呼我,「出事了。」


我攏起眉:「什麼事?」


「李哥他爸來學校了,正在接待室那邊,說是要讓李哥轉學。」


我愣了下,心裡的感覺極其復雜,但說出口就兩個字:「也好。」


換一個新環境吧。


對他來說自然也好。


周健苦著一張臉:「可李哥不一定願意退學啊,林星姐你想想啊,如果換作是你,就這樣憋屈的走,你願意嗎?」


我自然不願意,我還要在網上對噴三百回合。


周健繼續說:「李哥他爸之前也來過學校,就高一時候把曾大壯那幾個人全都打進醫院的時候,他爸是一言不合就要動手的,當時直接踹了李哥一腳,沒多少人知道,其實那次李哥也在醫院躺了兩天。」


我腦子裡繃著一根弦,上面吊著我最後的理性。


「可我去能有什麼用?」我問。


周健也愣了,抓了抓頭沒想明白:「我也不知道……」


沉默半晌。


他再度開口,說著完全無關的話題:「林星姐,我是貧困生,剛來學校就被曾大壯他們盯上了,他們心情好時就指使我跑腿,不好時就拿我出氣,所以李哥趕走了他們,我真心感激他。可即便是這樣,我也得說,李哥在高一的時候狀態特別特別糟糕,上學逃課考試睡覺都是常態,他沒日沒夜的抽煙,有時候晚上睡不著,起來又是一包煙,我那時還以為是開玩笑,問他,睡不著的話晚上該怎麼玩?李哥像個沒事人一樣說,就坐到天亮。」


「說點中二的話,有次我看玄幻小說,說是陰陽眼能看到一個人身上的死氣,我當時就想,縈繞在李哥身上的應該也是濃厚的,散不開的死氣。」


「這種感覺持續到暑假,一次我和其他幾個朋友去他租的房子裡玩,我們鬧得不可開交,李哥就坐在沙發裡一直在發消息,我們打趣不會是女朋友吧,他抬頭看了我們一眼,居然笑了,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臉有點紅,好半天說了聲對。「


「大概是從那時開始,李哥就變了。」


周健看著我,眼裡蘊著莫名的信任。


「所以雖然不知道到底該做什麼,但總感覺林星姐你去了,哪怕是讓李哥看一眼,事情大概就會變得不一樣。」


我看了眼上空,烏雲密布,像是隨時會落雨。


又像我們走在小河的時候,空氣悶熱。


分別時我回頭看,李宴歌就站在那裡一動也沒動。


其實我早該想到,如果我真的不在意了,那一次又怎麼會回頭。


「也許會變得更糟,」我小聲嘟囔了句,然後看向周健。


「走吧,」我同他說道。


19.


還沒走近接待室,就聽到裡面冷冰冰的聲音。


「李宴歌,你不嫌丟臉,我嫌,」男人說,「我早就說過把你十歲以前在那些地方養出來的臭毛病改過來,這麼久的時間,換成一條狗都改了,你還是這德行。」


李宴歌沒說話。


那麼難聽的話,他就這樣默默的聽著。


「你這樣的人居然是我的兒子,每當我想起來,隻覺得惡心,」他爸的話一句比一句剖心,「你該慶幸,我就隻有你一個種,這也是你到現在還沒被趕出去的原因。」


「滾去收拾東西,沒用的東西,去別的城市,滾得遠遠的。」


又沒聲了。


我又往門口走了幾步,怕聽漏了什麼。


也就在我停下腳步時,終於聽到了李宴歌的聲音。


「去哪兒不都一樣?」他沒什麼情緒的說道,「能改變什麼嗎?」


明明是疑問句,但每個字都帶著篤定。


可怕的靜默。


突然,一聲響亮的巴掌聲在房間裡響起,我隔著門,也跟著一顫。


「李宴歌,你以為你是誰?」他爸的聲音極其冷漠殘忍,比起一個父親,他更像一個仇人,「你隻是一個我不想要的種。」


一瞬間,我隻覺得大量的血液湧上頭頂,說不出的憤怒和難受。


我隻是來看看情況。


不要衝動,夏林星。


我告訴自己,但我的手已經推開了門。


腦海中居然還想著,如果李宴歌的父親要動手打我我能不能還手,但那又不是我的爹,我管他是誰。


接待室裡站著三個人,大氣不敢出的校長,面色沉沉的中年男人,以及臉頰肉眼可見的迅速紅腫,嘴角溢出血的李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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