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啪」的一聲,蕭瑜一個巴掌甩在了他的臉上。


「關心則亂?那你關心的到底是楊小姐還是我嫂嫂?」


蕭銘之緊緊攥著衣角,避開我的目光,艱澀地道:「是阿鳶。」


他看著我手臂上的紅痕,面上浮現愧疚之色,又趕忙讓蕭瑜取了藥膏過來。


蕭瑜沒把藥膏給他,親自為我上藥。


她冷冷地瞥了一眼蕭銘之:「你若想在嫂嫂跟前走動,先和楊家姑娘斷了個幹淨再說。」


蕭銘之沉默片刻,半晌反復揉著雙手:「可能……斷不了了。」


「我原先當真想讓楊姑娘另嫁他人,可今日她落水湿身被我救下,若我不娶,她名節被毀,如何嫁個好夫婿?」


「我……不得已,必須娶她。阿鳶,看在你們主僕一場的份上,別鬧,行嗎?」


什麼叫不得已?他是狀元郎,心思缜密,在眾目睽睽之下躍入水中,他就該想到後果是什麼。


可他還是這樣做了。畢竟,這個結果正是他所期盼的,不是嗎?


蕭瑜氣得心疾發作,又哭得太兇,昏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她看著我,哽咽開口:「嫂嫂,鱸魚煎好了嗎?」


我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搖了搖頭:「已經煎糊了,不能吃了。」


蕭瑜沉默半晌,忽然換了個稱呼:「阿姐。」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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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配不上你,我不想勸你們在一起了。叫阿姐比叫嫂嫂更親,這樣你永遠都是我的親人。」


那日過後,蕭楊兩家定下婚約。蕭銘之還請了遠房族老,緊鑼密鼓地著手和楊姣的親事。


隻是他一直拖著,沒把和離書給我,生怕我走人。


在離婚期隻剩十日的時候,蕭銘之給了我一封休書。


休書的罪名是「妒」。


在古代,休書不比和離。若是被休,再嫁便困難了許多。


蕭銘之抿著唇負手而立:「阿鳶,你莫要怪我,我隻是不希望你與旁人在一起而已。我……會納你為妾的。」


說著,他彎起眼眸,伸手似是想要撫摸我的臉頰。


我偏頭躲了開去。


系統提醒我:「宿主,已和任務對象解除關系,十日後您將脫離這個世界。」


「由於離開需要這具身體死亡,您可以自行選擇死法。」


「另外,為了保障順利脫離世界,建議在死亡時不要和任務對象距離太遠。」


我特意算了一下日子。


我的死期,正好是蕭銘之的婚期。


8


蕭銘之在給我休書之後,把我反鎖在偏院裡。


他還在怕,生怕我會離開,所以採用如此簡單粗暴的方式。


離婚期還有八日時,朔風吹得滿院梅花開。


蕭銘之來找了我。


他說楊家對他準備的聘禮並不滿意,覺得不夠豐厚。


他身上再無半點積蓄,問我手裡還有沒有闲錢。


我攢了一些體己錢,想著離開後留給蕭瑜,自然不會交給他。


蕭銘之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聽說他變賣了家裡的好些物件,這才湊夠了讓楊家滿意的數目。


蕭瑜狠狠啐了一口:「為了湊錢,他連你之前繡的錦被、帕子都變賣了,真是被豬油糊了腦。」


離婚期還有四日時,正值大寒夜,一夜風雪不停歇。


衾被單薄,蕭銘之沒有添衣,染了風寒。


蕭瑜一直不願理他,無人照料之下,他來尋了我。


我捧著一卷書,隻顧著給自己泡茶,並未搭理。


蕭銘之怔怔看著我,攏緊了袖子:「阿鳶,以往變天時,你早早就給我換好厚褥子。我每日要穿什麼衣服,你都會提前一天掛出來。」


「別鬧脾氣了行嗎?我想喝你做的黃桃罐頭。」


蕭瑜正在偏院陪我,聞言直接將他趕了出去:「讓你新媳婦給你做,別打擾我的阿姐。」


成親前一日,一切風平浪靜,蕭府有條不紊地忙碌著。


夜半時分,我睡得正熟,被窩忽然被人掀開,寒氣鑽入。


下一瞬,身側的被褥陷下去一塊。


一開始我還以為是蕭瑜跑來和我擠著睡覺,迷迷糊糊地喊了聲:「阿瑜。」


身上忽然一重,有人急不可耐地將我壓在了身下,胡亂地去解我的衣衫。


「阿鳶,是我。」


我猛地睜開了眼,隻見蕭銘之身著單衣、散著頭發出現在我面前。


我按住他的手:「做什麼?」


「做了個夢,忽然很想要你。」他反擒住我的手腕,啞著嗓子湊近了我,呼出的熱氣噴在了我的臉上。


我奮力止住他的動作。


他卻不依不饒,熟絡地挑開我的腰帶,大手撫上我的腰肢:「阿鳶,我夢見你了。」


「夢裡,你在我新婚之後忽然消失不見,任我翻遍整座京城都找不到人。明明是個夢,我卻覺得真實得很,仿佛當真會發生一般。」


「楊姣固然是我心上皎皎明月光,可你也是我眷戀思慕之人。所以阿鳶,別離開我,乖乖留在我身邊好不好?」


他捏著我的下巴,不管不顧地道:「我們缺一個孩子。你給我一個孩子,這樣我就不用擔心你離開了。」


用孩子來束縛女人,真是行徑卑劣。


可偏偏從古到今,這又是約束女人最有效的法子。


我自然不肯,掙扎得厲害。但越是掙扎,他反而愈發亢奮。


「蕭銘之,你這是逼迫我,君子禮法你忘記了嗎?」我失聲問他。


他微微一愣,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在你面前,我可以隻是一個男人,不做君子。」


「你明日就要成婚,今日與我這般,置楊姣於何地?」


他撫上我的臉頰,眉目溫存繾綣:「無妨,我不說,她就不會知道。」


以往做過很多次的事,此刻要重復,明明對面還是那個人,卻令人直泛惡心。


我奮力從他的掌下掙脫,一個耳光拍在他的臉上。


「別碰我!」


這一掌我用了全力,打得他偏過了頭。


他終於停了動作。


我虛脫地半躺在榻邊,大口喘著氣。


許是一番爭執太過疲累,又許是窗子被風吹開,澄澈的月光落在我的發上眉梢,讓我的羞憤無處遁形,於是,我的眼淚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一輪圓月高懸天際,我在明月下靜靜垂淚,過往諸般事皆如流水。


我隻在蕭銘之面前哭過一次。


那年,我生了一場重病。風雪太大,將道路遮掩。


他披了件灰白的袄子去請郎中。


郎中不肯走雪路,他就背著郎中來家裡給我診治。


積雪很深,沒入膝蓋。回家的時候,他的褲腿全湿了,腿腳麻得沒了知覺。


他並不在意,隻央求郎中快些給我看病。


郎中說我福氣真好,嫁了個好夫婿。


他笑著撥開我額角的碎發,目光溫柔得如同一池春水。


「隻願我的阿鳶,年年無虞。」


那時落下的淚,是歡喜,亦是感動。


而如今,唯餘一片失望。


此刻看見我垂淚,蕭銘之瞬間慌了神,半蹲在榻前手忙腳亂地為我擦拭眼淚。


「阿鳶,別哭了。是我不對,我不該勉強你。」


他用指腹一遍遍地抹掉我的眼淚,眼中漾開一片許久不見的柔情。


「阿鳶乖,阿鳶莫哭。你哭得我好心疼,心裡難受得緊。」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日後我找法子補償你好不好?」


「她隻是我少時的求而不得,等我全了心願,不再耿耿於懷,以後眼裡就隻剩下你了。」


他用那雙溫柔得能溺斃人的眼眸望著我,若不是知曉他的秉性,我當真以為他愛慕我。


饒是說得如此溫柔,在離開之前,他還是拿了布條,束縛住我的四肢,將我牢牢固定在了床榻上。


9


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蕭銘之。


偏執、瘋狂又變態。


他用那雙冰涼的手撫上我的腳踝,細細摩挲:「阿鳶,我實在不放心,生怕你離開了我。我就捆你這一日,明日便會解開。」


「莫怕,我永遠都是你的。我會讓你生下我的長子,以後等著你的,隻有無盡的好日子。」


他今日是新郎,有一堆事情要忙,沒法在我這耗時間。


將我捆好之後,他關上門,還特意上了三把鎖。


我在屋裡躺了一天。


今日蕭府很吵,我聽見了鑼鼓聲,聽見了賓客恭賀聲,還有綿綿不絕的祝語。


他們都說,蕭銘之和楊姣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系統在這時提醒我:「宿主,現在可以讓原身肉體死亡了。」


「好。」


蕭銘之自以為他的方法能困住我,可他忘了許久不曾搭理他的蕭瑜。


蕭瑜盜了鑰匙開鎖,又幫我解了布條。


我要出門前,蕭瑜拉住了我的手,娟秀的眉緊緊蹙著:「阿姐,你當真想好了嗎?」


我張開雙臂輕輕擁住了她:「阿瑜,你乖乖在屋裡呆著,等下發生任何事情都不要出來,好嗎?」


她撲入我的懷裡,緊緊抱著我,半晌聲音悶悶地道:「做你想做的事情吧。阿姐,我永遠在你身後。」


我揉了揉她的頭,轉身出了偏院。


府裡遍地紅綢錦色,房梁掛朱緞,窗戶繡雙喜。前廳單單席面就擺了五六十桌,熙熙攘攘間,蕭銘之含笑迎來送往。


我突然想起自己當年那個簡陋不堪的婚禮。


因我身份低微,又因蕭家落敗,當年來道賀吃席的人都湊不到一桌。


到底是世事變遷,今夕非往昔。


我在一片道賀聲中,轉身去了之前的寢房。


寢房的衣櫃底層,放著一把劍。


當初曾有賊匪入戶盜竊,我和蕭銘之特意買了這把劍防身用。隻是買了之後沒多久,那些賊匪被官府抓了,這劍便一直壓在箱底,從沒派上用場。


此刻,剛好用來讓這具肉體死亡。


我翻出這柄劍,剛剛取下劍鞘,漆黑的寢房突然亮了起來。


腳步聲紛至沓來,看樣子是來了三四個人。


我抬起頭,看見了一身大紅喜服的楊姣。


她輕輕挑眉,面上帶了濃濃的不屑:「宋紙鳶,剛才我身邊的婢女說看見了你,我還以為是她花了眼,不想當真是你。」


「我夫君都休了你,你為什麼還在蕭府?非要逮著他死纏爛打嗎?」


燭火跳躍裡,我抬目看她:「我不屑對他死纏爛打,是他執著於我,將我困在府中,央求我別離開他。」


楊姣面色一變,手指翻絞著帕子:「你在胡說什麼?你不過是個丫鬟,他哪裡看得上你?」


「如果他當真放我離開,你覺得此時我會出現這裡嗎?」


我抬起手腕,讓她看清上面的紅痕:「他昨夜忽然跑來找我,這是強迫我時留下的痕跡。不是我不願離開,是他心比天大,既要又要,無恥至極。」


許是手上的紅痕惹惱了楊姣。她走到我的身邊,抬手似乎準備扇我耳光。


外頭此時傳來了腳步聲。透過薄薄的窗紙,依稀可見一抹紅色的挺拔身影往婚房而去,就要路過這裡。


楊姣目光落在我手裡的那柄劍上,忽然輕輕笑了起來:「宋紙鳶,我今日就能讓他徹底厭棄你,你信不信?」


說著,她撲入我的懷裡,按住我持劍的手,將那柄劍橫在她的頸前。


到底是在內宅浸淫多年的人,練就了一番說哭就哭的本事。


她眼中含了一泡淚,哽咽地看著我:「紙鳶,我自認待你不薄,你為何要行刺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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