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壯的臉漸漸紅起來,撓頭道:“栀栀妹妹要跟我商量什麼?”
“那就是沒有嘍。”沈栀栀把狗尾巴草一扔,說:“是這樣,我前兩日呢想到......”
“栀栀妹妹!”大壯的臉越來越紅,幾乎紅到了脖頸。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此事可否改日再說,我實在是.....沒心理準備。”
?
這要什麼心理準備?
沈栀栀不解,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你不用準備,先坐下,我慢慢跟你說。”
“是這樣,”她繼續道:“我自從來了前院就很清闲,大人那也不是常讓我伺候。可你也清楚我是個闲不住的人,前兩日就隨意想了想,若是府上有哪位小哥愛慕府上的姑娘卻不方便表明心跡的,或許我可以代勞。”
沈栀栀認真地介紹自己的辦事能力:“大壯哥你是知道的,我沈栀栀在後院的人脈極廣,從流雲院到怡蓉院甚至儲玉院,我都有認識的。所以,這份差事交給我最合適......”
大壯聽著聽著,臉上緋色漸褪。
“栀栀妹妹之意......是想給我牽紅線?”
沈栀栀點頭:“怎麼樣?我做這事可是功德無量啊,若你想感謝我也不必貴重,隨些銀錢就行。”
“......”
.
沈栀栀的第一筆生意沒成功,因為大壯說他沒有喜歡的姑娘,不過走之前說會給她介紹其他生意。
沈栀栀心滿意足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原本想睡個午覺的,方月又來拍門,說讓她立刻去明輝堂伺候裴沅禎用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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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趕緊穿好衣裳,想了想,又去櫃子裡拿了包牛肉幹。
自從知道牛肉幹可以保命後,她就讓方月做了許多。如今她是一等大丫鬟,吃的喝的沒人拘束,牛肉幹要多少有多少。
沈栀栀裝滿鼓鼓囊囊一大包,就奔明輝堂去了。
到了明輝堂門口,她如常躲在廊柱後悄悄觀察形勢,以為會像上次那樣見到驚心動魄的場面。
可這一回......她揉了揉眼睛。
等等......
窗前那個芝蘭玉樹的人,真的是裴沅禎?
第5章
裴沅禎站在窗前,暖陽落在雕花楹窗上。他一隻手負於身後,一隻手伸向前。
正在漫不經心地曬太陽。
裴沅禎身姿颀長,靛青的道袍①直襟露出裡頭雪白的中衣。玉冠高束,黑絲如瀑,襯得他側顏輪廓白皙且精致。
他手掌慵懶而緩慢地翻轉,任陽光流溢其上。
這一刻的裴沅禎不像個奸臣,氣質幹淨得猶如從聊齋裡走出來的書生。
“喂......喂?”
大壯抬手在沈栀栀眼前晃:“看什麼呢?”
沈栀栀收回視線:“做什麼?”
“我還問你做什麼呢。”大壯說:“你鬼鬼祟祟躲在柱子後看什麼。”
沈栀栀沒好意思說是在看美男,她把大壯扯到一旁,低聲問:“大人怎麼突然回來了?”
“什麼叫突然回來?這是大人的府邸。”
“不是......”沈栀栀說:“我正打算歇午覺呢,也沒個準備。”
以前見裴沅禎都是晚上的時候,這會兒青天白日的,她還真有點......不習慣。
“那你好生準備,大人接下來估計得在府上待許久。”
“待許久是何意?大人不用上朝嗎?”
“這我不清楚,我是聽幹爹說的。”
大壯沒空跟她說話,他今日輪值:“不耽擱了,我去傳膳。”
“哎哎......你幹爹還說了什麼?”
大壯擺擺手,走遠了。
沈栀栀四下看了看,這裡人人都有事忙,好像就她挺闲。這會兒膳食還沒擺上來,她也不能進去幹等著。
想了想,她走到廊下臺階,選了個陽光充沛的地方坐下。
“今日天氣真好。”沈栀栀贊了句。
她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這時,有什麼東西湊過來,就在她背後,喉嚨還發出嘶嘶的滾動聲。
沈栀栀僵硬地保持著懶腰的姿勢不敢動,顯得很滑稽。
少頃,她小心翼翼開口:“狗大人,你來了?”
她討好地說:“我今日來伺候大人用膳,順便帶了一包牛肉幹孝敬你,想吃嗎?”
斯哈斯哈......
“那我......現在拿給你?”
她緩緩收回胳膊,然後解下腰間的布袋一甩,牛肉幹甩出去老遠。
趁阮烏去撿牛肉幹時,沈栀栀飛快地跑開躲在柱子後。
不遠處有侍衛瞧見了,走過來訓斥:“放肆!你給阮將軍吃的什麼?”
“將軍?”
侍衛嚴厲道:“阮將軍可是跟大人上過戰場、取過敵人首級的,豈容你隨意戲弄?”
沈栀栀真是長見識了,她知道裴沅禎權勢滔天,但怎麼也沒想到連狗都能稱將軍。
真真是驗證了那句“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阮將軍每日隻能以生肉為食,你剛才撒的是什麼?莫不是想毒害阮將軍?”
“沒有沒有,我給它吃的是牛肉幹。”
為了驗證所說如實,沈栀栀忙從袋子裡掏出一顆放進嘴裡,囫囵道:“真的是牛肉幹,沒有毒。”
那侍衛半信半疑,原本還想再說話,但看見了什麼,頓時恭敬地低下頭,走了。
沈栀栀奇怪,轉頭去尋,卻隻來得及捕捉窗邊一閃而過的靛藍身影。
恰好此時,擺膳的小廝們次序來了,沈栀栀提著裙擺趕緊跑過去。
到了門口,她先是探頭朝屋裡看,沒見到裴沅禎身影。
等小廝擺完飯菜,裡頭又變得靜悄悄。
沈栀栀深呼吸,躡手躡腳走進去。視線在屋內轉了一圈,才發現屏風背後坐著個人。
她默了默,小聲喊:“大人,吃飯啦。”
裴沅禎沒應她。
“大人?”
裴沅禎還是沒應她。
她喊得這麼大聲,沒道理聽不見。沈栀栀兩根食指對了對,兀自尋思。
難道是朝堂又發生什麼事令裴沅禎心情不虞了?
可心情再不好也不能不吃飯啊,這會兒都中午了。寧叫衣裳破不叫肚子餓,這是她娘從小教她的,即便天塌下來,也得吃飽才頂得住。
想到此,沈栀栀再次看向屏風下那個坐著的男人。
開口勸道:“大人莫生氣,氣出病來無人替;你若氣死......啊——”
她口訣才背了兩句,突然有個不明物體從屏風裡破空飛出,精準地打在她脖頸上。
疼倒是不疼,就是......
“啊....啊啊......”
沈栀栀驚恐地捂住自己的脖頸。
她怎麼說不出話了?
沈栀栀緩緩低頭,視線落在地上那個不明物體,是顆墨玉棋子。
等緩緩抬起頭時,屏風裡的人出來了。
裴沅禎嫌她吵,索性點了她的啞穴。但空氣安靜後,他反而看不進書了。
他走到飯桌前坐下。
沈栀栀捂著脖頸,直愣愣地望著他。
這個男人前一刻還溫潤如書生,下一刻就動粗。
少頃,裴沅禎懶懶掀眼,朝她看過來。
他靜默不說話,但沈栀栀機靈地讀懂了他的意思。也顧不上嗓子了,小跑過去伺候。
室內安靜得落針可聞,也安靜得沈栀栀渾身不自在。
她是個愛說話的,不說話難受。
就如此刻,裴沅禎細嚼慢咽,而她在一旁幹看著,實在不得勁。
簡單清了清嗓子,沈栀栀嘗試開口。
結果一出聲又變成了“啊......”
嗓子粗啞難聽,像是有巨石堵在喉嚨,每發出點音就要挪開巨石,又疼又費力。
沈栀栀幹脆閉嘴了。
這頓飯約莫吃了兩刻鍾,沈栀栀伺候得手酸,想著等他吃完應該會解開自己的啞穴。
哪曾想,裴沅禎像是完全沒發現她的存在,吃完飯徑直起身走人。
沈栀栀望著他絕情地消失在門口,不可置信。
......?
她的嗓子呢?不管了?
.
裴沅禎是真的不管了。
接下來的幾天,沈栀栀都說不了話。這期間,她又伺候裴沅禎用膳了兩回,一回比一回殷勤懇切,就希望他能行行好。
但裴沅禎幾乎當她是空氣,每次吃完飯就走人。
沈栀栀敢怒不敢言。
她去找大壯,比比劃劃地說了情況。
大壯也沒轍:“你定是哪裡伺候得不好惹大人生氣,大人這是罰你啊。”
沈栀栀點頭。
她當然知道。
“既然是大人的懲罰,整個府上沒人敢幫你。”
“......”
“栀栀妹妹你還是忍忍吧,我幫你問過了,這啞穴過幾日可自解。”
“.......”
陳管事來看過她一次,什麼話也沒說,耐人尋味地打量了她會,然後走了。
就這麼,沈栀栀啞了五六日,嗓子才漸漸恢復。
.
沈栀栀嗓子恢復這日,晴空萬裡。
大壯給她介紹了筆生意。
“上次栀栀妹妹讓我幫忙的事我還記得,今日就帶你去見這人。”
沈栀栀高興地問:“是哪個院的小廝?”
“不是小廝,是侍衛,在明輝堂當值。”
沈栀栀走路打了個趔趄。
聽到明輝堂,她有點心虛。生意做到了裴沅禎侍衛的頭上,也不知會不會被他發現。
見面的地方約在明輝堂東邊巷子。這條巷子一牆之隔是祠堂,往南是渺德堂,往北去是後罩樓,也就是沈栀栀小院所在地。
因此,鮮少有人來這。
才進巷子,大老遠就瞧見那侍衛等著了。
走近後,沈栀栀才發現這人她此前見過,正是那日訓斥她給阮烏吃牛肉幹的侍衛。
侍衛見到她顯然也詫異了下,不過很快就恢復如常。
“沈姑娘,”他開口介紹:“我叫霍秉。”
沈栀栀點頭,問得直接:“你喜歡的姑娘叫什麼名字?”
霍秉也不扭捏:“馮如意。”
沈栀栀咂摸了下名字,飛快在腦海裡搜索,實在想不起來是哪位。
便問:“她是哪個院的?”
“儲玉院。”
“儲......”沈栀栀一驚,小聲問:“你確定沒弄錯?”
儲玉院的姑娘可不是婢女,那是裴沅禎的女人。
雖說裴沅禎從未碰過,但既然住進了儲玉院那就算府上半個主子。
“沈姑娘!”霍秉無比鄭重地作了一揖。
“實不相瞞,我與阿意從小相識,我們青梅竹馬長大,後來兩家長輩許了婚約。可天意弄人,我服役沒兩年,村裡遭了水災,我的家人以及阿意一家都不知去向。也就在去年,阿意入府後,我才得知她的遭遇。她雙親在逃難中亡故,又被人騙進青樓,最後陰差陽錯入了裴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