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說此前隻想讓裴沅禎看到心意,這會兒卻莫名地期待裴沅禎嘗嘗滋味。
因為她嘗過了,是真的做得好吃。
也不知過了多久,裴沅禎漫不經心點頭:“下去吧。”
“大人.....那蓮子羹......”
“會嘗。”
“大人.....奴婢還有話......”
“下去。”
裴沅禎嫌她吵得很。
侍衛趕緊進來推沈栀栀,提醒道:“沈姑娘快走,大人有客來了。”
沈栀栀側頭一看,果真看見門口站著兩人,其中一人面上笑得些許微妙。
她這才趕緊行禮,退出書房。
出門後,沈栀栀遺憾。
差點就要討到錢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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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僚安俊良領著裴望進門。
“大人,裴老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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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望在裴家排行老二,是裴家族長,卻並不在朝中擔職,而是管理裴家上下所有的經營行當。
他此來,先是將近日的事跟裴沅禎匯報了遍,然後才道明真正來意。
“賢侄,我昨日遇見你四叔,他與我說了情況。在你四叔極力勸說下,皇上已經決定對那兩名官員抄家免職。”
“以此震懾朝堂,想必日後沒人敢再反對你的政令。”
“賢侄,”裴望繼續道:“你四叔有意與你握手言和。他嘴上雖頑固,但我清楚,一筆寫不出兩個裴字,咱們都是一家人,若是同室操戈,那裴家難以興旺。想必你四叔也是如此考慮,特地讓我來問問你。”
裴沅禎不鹹不淡喝茶:“問我什麼?”
“賢侄,皇上已讓步至此,你何時去上朝?”
“當然,”裴望又和善道:“若是對這個處置結果不滿意,還請賢侄明示一二,我好回去跟你四叔提。”
安俊良在一旁不動聲色聽,眉頭微蹙。
“賢侄?”裴望被忽視了片刻,也不覺尷尬,笑問:“下月我設家宴,不知賢侄是否得空......”
“有勞二叔費心了,”裴沅禎放下茶盞:“此事屆時再說。”
“那上朝的事......”
“我近日忙,不得闲。”
裴望憂愁地嘆氣,告辭離開。
等裴望出了門,安俊良道:“都說他和事佬和事佬,這裴望果真不負名聲,一個不在朝的人倒是為朝廷之事操碎心。”
遂又低嗤:“這些人自作主張辦事,大人何曾說過要讓那兩人抄家免職?”
“無非是想在大人頭上再添一筆奸邪霸道的惡名罷了。”
“恐怕不止於此。”裴沅禎說。
“此話怎講?”
裴沅禎散漫勾了勾唇,沒回,而是端起那碗蓮子羹。
他嘗了一口,又嘗了一口。
沒過多久,一碗晶瑩剔透的蓮子羹就全部入腹。
等安俊良沉思回神,見狀,暗自不可思議。
這幾年,不是沒女人送吃食過來,可他從未見大人用過。
竟不想,大人這次不僅用了,還用了個精光。
他想起適才那婢女說的“健脾補腎”,心下那股微妙感又冒出來。
裴沅禎睇他:“笑什麼?”
“我沒有。”安俊良一臉無辜。
“我聽見了,你在心裡笑。”
安俊良自知裴沅禎看人眼毒,什麼都瞞不過他,便戲說道:“那小婢女很有趣,我聽說她前兩日為了採蓮子還落水生病了。”
裴沅禎涼涼抬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安俊良莞爾,試探問:“府上傳言……大人可曾聽說過?”
“無稽之談!”
裴沅禎面無表情起身,踢了踢趴在地上啃紅棗的阮烏,徑直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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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第一次討好裴沅禎沒成功,但她不氣餒。
後來打聽得知裴沅禎把蓮子羹吃完了,她琢磨了會,似乎發現了個了不得的秘密。
興許......裴沅禎不是喜歡吃粽子,而是喜歡吃甜食?
越想越覺得可能!
如此猜測,令她志氣大增,廢寢忘食鑽研甜食。
隻不過才鑽研了兩天,陳管事就來通知她,讓她準備準備隨裴沅禎出門。
沈栀栀疑惑:“去哪?”
陳管事道:“大人欲去城外別莊賞景,興許後日才回,你隨行伺候膳食。”
出去玩啊!
沈栀栀高興。
第11章
翌日,沈栀栀早早就收拾好了行李。
她行李也不多,就兩套衣裳和日常洗漱之物。倒是給阮烏的零嘴準備了滿滿當當一箱子。
天氣晴空萬裡,連晨間的風都是清涼舒爽的。
沈栀栀挎著行李來到大門口,本以為會看見壯觀的隨行隊伍,殊料,裴府大門前就停了兩輛馬車。
一輛奢華精致的是裴沅禎的,還有一輛普通的,管家說是準備給她的。
她是府上一等大丫鬟,又是女子不能騎馬,如此安排倒也算合理。
沈栀栀探頭四處瞧了瞧,沒發現裴沅禎的身影。
方月低聲說:“咱們還得等一會,大人還沒到。”
沈栀栀看了看漸漸高升的日頭,嘀咕:“太陽都曬屁股了,大人難道還在睡懶覺?”
管家聽了,咳了咳。
沈栀栀茫然轉頭,就見裴沅禎一身玄色長袍,玉帶金冠,款款而來。
他胸前的發梢有些湿潤,像是才沐浴過。
管家迎上前去行禮,然後恭送裴沅禎上馬車。經過沈栀栀的身邊時,他停下,低聲吩咐:“好生伺候大人。”
沈栀栀忙點頭。
“再有......”管家突然解釋了句:“大人每日有早起練劍的習慣。”
“......哦。”
沈栀栀抱著行李上了自己的馬車,沒過一會,車輪緩緩啟動。
但很快,車身猛地一晃,有個雪白的龐然大物躍上來。
沈栀栀嫌棄,抵著阮烏的大腦袋:“你怎麼不去跟你主人擠一輛?我這地兒不寬敞。”
原本馬車坐了沈栀栀和方月還算有餘,可阮烏整個身軀擠進來,幾乎連呼吸的空隙都沒了。
阮烏嗷嗷嗚嗚不肯走,跟她們擠了一路。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馬車到地方。
沈栀栀抱著行李下車,發現四周突然多出來許多侍衛,也不知是何時跟過來的。
她把行李交給方月,揉了揉被阮烏擠得發麻的胳膊和腿。
“姐姐,這裡景致真好。”方月說。
沈栀栀點頭,甩著胳膊,邊打量環境。
不得不說權勢滔天真好,就裴奸臣這個別莊吧,方圓幾裡地都十分幽靜。
遠山如黛,湖波碧綠,亭臺樓閣隱在紅花翠綠之中,恍如仙境。
她視線轉了一圈,最後定在裴沅禎身上。
裴沅禎才下車,織金錦袍袖擺寬大,隨風輕揚。他本就身姿颀長,這麼隨意而散漫地站著,無端露出幾分風流。
他正側頭吩咐事情,少頃,結束後喚了聲“阮烏”。
阮烏一下馬車就撒丫子跑,到處嗷嗷嗷,聽見主人召喚又趕緊跑回來。
沈栀栀目送裴沅禎進門後,也趕緊收拾東西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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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為了方便伺候裴沅禎,管家把沈栀栀安排在裴沅禎院落後頭的廂房。
此刻不過巳時,離伺候膳食還早,沈栀栀放下東西,站在院子裡伸懶腰。
過了會,阮烏跑進來,搖著尾巴拉扯她裙擺。
“去哪裡?”沈栀栀道:“我行李都還沒收拾呢。”
嗷嗚嗷嗚~
其實沈栀栀也心痒,她第一次出來玩,還挺想到處逛逛。
猶豫片刻,她摸了摸狗頭:“行,那你等我換件衣裳。”
正要出門,方月端著碗東西進來。
沈栀栀聞到那股味道就皺眉:“我病已經好了,怎麼還喝藥?”
“栀栀姐姐,”方月說:“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姐姐病了兩日,哪有那麼快就痊愈的,病根子還得仔細除一除呢。”
她說:“況且咱們這些做下人的,最是得謹慎,免得過病氣給主子不是?”
沈栀栀隻好接過碗,憋著氣把藥一口喝盡,然後帶阮烏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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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烏跑得快,跟頭獅子似的在前狂奔,沈栀栀氣喘籲籲在後頭追,到了湖邊才終於停下來。
湖畔有一排矮柳,枝條垂落,倒映在水中。
沈栀栀實在是沒力氣了,一屁股癱坐在垂柳下歇息。
阮烏跑了幾圈,又回來扒拉她,毛茸茸的大腦袋一個勁地往沈栀栀臉上湊。
沈栀栀身子單薄,哪裡招架得住阮烏龐大的身軀,它一爪子搭上肩膀,沈栀栀猝不及防倒地。
她又熱又痒,推了幾次沒推開,惡向膽邊生,一個翻身撲過去,騎在阮烏脖頸上。
“狗大人!”她女霸王似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不遠處的閣樓,裴沅禎坐在窗邊,透過薄紗帷幔,窗外景致一覽無餘。
他面前一鼎青爐,爐火上茶壺水氣氤氲。
“大人,”安俊良用帕子裹住壺把,邊倒茶邊稟報:“果然如大人所料,那兩名官員抄家有貓膩。”
裴沅禎接過茶:“查到了什麼?”
安俊良說:“我派人盯著常侍郎家中情況,抄家後,一眾女眷住在城外破廟。而今日凌晨,十數輛馬車陸陸續續從破廟離開,車牙子壓得深,恐怕裡頭不隻有人,還有許多貴重之物。”
他繼續道:“常侍郎隻是個四品官,家中四個幼子並三房妾室,即便加上奴僕也用不到十數輛馬車。如此說來,要麼是抄家抄得不幹淨,要麼是有人陽奉陰違故意做戲。”
裴沅禎沒說話,品了口茶,視線淡淡轉向湖畔的柳樹下。
那裡,一人一狗玩得歡快,連閣樓都能聽到笑聲。
安俊良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笑道:“竟不想阮將軍跟這個婢女如此親近。”
說完,安俊良問:“大人,常侍郎女眷那邊可要繼續盯著?”
“不必了,”裴沅禎道:“把常侍郎叫來,就說本官請他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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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陪阮烏玩了一上午,累得不輕,所幸裴沅禎不知去忙什麼了,中午不用伺候他用膳。
她吃過飯後就歇午覺。
再醒來,闖遇大壯和幾個侍衛要去集市,沈栀栀闲著沒事,便同他們一起。
阮烏也跟著他們去湊熱鬧。
懷松縣是京城外的一座小縣城,離別莊也就十裡路。正好今日趕集,街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大壯和侍衛們在前頭大包小包提東西,沈栀栀跟阮烏一人一狗優哉遊哉走在後頭吃零嘴。
沈栀栀沒錢,跟大壯借了二十文銅板,花三個銅板給阮烏買了籠肉包,又花一個銅板給自己買了串糖葫蘆。
一行人逛了幾條街後,在一座茶寮停下來。
大壯說:“咱們在這歇歇腳,一會買了米面就趕回去。”
茶寮人多,沈栀栀和大壯坐在最外邊吹風。一盞涼茶下肚,果真渾身清爽起來。
沈栀栀喝完涼茶等大壯去結賬,隱隱約約聽見旁邊有人談論裴沅禎,她邊撸狗頭邊放了隻耳朵。
“聽說戶部左右侍郎李大人和常大人被抄家了。”
“這是怎麼回事?”
“你不知道?被裴奸臣逼的。”那人壓低聲音:“據說是當庭反對裴奸臣的政令,惹得裴奸臣記恨,逼迫皇上下旨將兩人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