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奚,你?快點,大人在等你?!”
是?安俊良的聲音,他人已經到門口,卻還在等後面的人。
少頃,有個高瘦的人背著藥箱進來。
“怎麼漆黑黑的也不點燈?”他抱怨。
安俊良進來見沈栀栀也在,慌忙轉頭?看向椅子上的裴沅禎,見兩人的衣衫完好,松了口氣。
他吩咐沈栀栀:“快去掌燈,再端盆冷水來。”
“是?。”沈栀栀去了。
點了燈後,書房內亮起來,沈栀栀這才看清楚裴沅禎的情況。
他大汗淋漓地坐在椅子上,面色發白,唇紅如?血。
而他的下身......
“呀——”
沈栀栀趕緊背過身,臉紅乎乎地跑出門端水去了。
稱老奚的人名叫奚白璋,是?位大夫,他慢吞吞地挽袖子診脈。
安俊良催促:“你?動作快點。”
“放心,他死不了,頂多是?難受。”
“你?也知道大人難受,還不快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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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我何?幹?”奚白璋道:“剛才不是?有個婢女嗎?他自己沒要......等等......”
他話音停下來,淺淡的眉皺了皺。
“怎麼了?”安俊良問。
奚白璋聽脈片刻,道:“大人沒中毒。”
“那為?何?會?反常?”
“確切來講,大人中的不是?毒,反而是?味補藥,隻不過......”
他見沈栀栀端水進來,喊道:“丫頭?,你?過來。”
沈栀栀放下盆,趕緊過去。
“伸出手來。”奚白璋說。
沈栀栀看了看裴沅禎,又看了看安俊良,茫然地伸出手。
奚白璋搭在她手腕上診脈,過了會?,才恍然點頭?。
“她身上有媚藥。”
沈栀栀嚇得大跳:“我?”
“正?是?。”奚白璋說:“這婢女身上的媚藥其實也尋常,這種媚藥叫十憐香,青樓女子為?了攬客常用服用十憐香。服用久了,身體會?出現異香,這種香有助於床笫,能使男子雄風大振並日漸上癮。”
沈栀栀聽得臉紅,忙搖頭?:“我沒有,我才不會?用這種東西。”
“沈姑娘,”安俊良說:“沈姑娘自己當然不會?用,但旁人會?給沈姑娘用。”
“誰?誰給我用?”沈栀栀問。
安俊良不說話了,而是?看向裴沅禎。
裴沅禎面沉如?水。
“而且這婢女身上不隻有十憐香,還潛伏了一?種毒。我觀她脈象,恐怕中毒已久。”
“什麼毒?”裴沅禎開口問。
“我暫且不知是?什麼毒,”奚白璋說:“不過,想來這婢女的毒應該是?用來對付你?的。”
他問:“莫非你?早已清楚?”
“並未清楚。”裴沅禎一?句話說得冒汗,瞥向沈栀栀:“你?先出去。”
她在此,又惹得他血液狂躁。
“......哦。”
沈栀栀聽說自己中毒,又怕又擔憂,但還是?依言退出門。
她站在門口,聽裡頭?說話。
奚白璋說:“我先幫你?用針,舒緩經脈。”
他從藥箱裡取出銀針,刺在裴沅禎的穴位上。
邊問:“你?今日吃了什麼?”
安俊良替裴沅禎回道:“大人今日去宮中赴宴,宴上以鹿肉為?主?,一?切膳食皆謹慎查過,並沒有可疑之處。”
“啊,這就是?了。”奚白璋點頭?:“背後之人用藥心思巧妙。鹿肉烹煮通常會?加一?味扇眉①,這扇眉按理說本?是?滋補食材,可若是?遇上那婢女身上的毒,就會?變成毒了。”
他緩緩施針,又說:“你?吃了扇眉後,聞到婢女身上的異香,藥性就此發作。”
他頗是?幸災樂禍地睨了眼裴沅禎:“還好你?控制住了,若是?你?要了她,不出一?年,即便沒精盡而亡,也會?中毒身亡。”
“好毒的計謀!”
“可不是??”奚白璋搖頭?嘆:“防不勝防!”
裴沅禎越聽臉越黑。
外頭?,沈栀栀整個人也表情錯亂。
所以......適才裴沅禎差點就要對她......
想到那事,她下意識扯攏自己的衣襟,探頭?看進去。
卻猝不及防撞上裴沅禎冰冷的眼神。
“你?胡思亂想什麼!”
“......”沈栀栀縮頭?:“沒,奴婢什麼都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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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會?,奚白璋把針全部拔出,又在藥箱裡眾多瓶瓶罐罐中找了個小?瓷瓶出來。
他就著光仔細看了一?圈:“應該就是?這個了。”
安俊良鬱卒:“應該?”
奚白璋回嘴:“都是?白瓷瓶,我哪記得?反正?吃不死人!”
“......”
他倒了兩粒藥丸遞給裴沅禎,然後麻利地收拾箱子走人。
“我說老奚你?就這麼走了?”
“我一?路風塵僕僕,才回府還沒來得及歇息就被你?捉過來,我現在要回去睡覺!”
“那大人的毒呢?”
奚白璋挎著藥箱頭?也不回出門:“若是?再發作,讓那婢女解決就是?。”
“......”
奚白璋是?個行醫鬼才,一?手醫術出神入化。但此人性子孤傲且脾氣古怪,給人治病不問酬金不問權勢,隻看心情。
六年前,裴沅禎派人到處尋他,並許以重金邀請。但奚白璋幾?次三番對他不屑一?顧,最後裴沅禎索性把他綁回了京城。
奚白璋來京城後依舊倔強,天不怕地不怕骨頭?硬得很,說:“若想讓我幫你?妹妹治病也不是?不行。你?同我打?個賭,若是?你?贏了,我不要酬金就幫你?妹妹治病,若是?你?輸了,往後不能再捉我。”
裴沅禎應了。
後來,裴沅禎贏了賭約,奚白璋說到做到,果真在裴府住下來醫病。
再後來沒多久,裴沅禎胞妹裴沅箐在變亂中喪生,他放奚白璋離去。
奚白璋背著包袱就走了,隻不過走了兩年又跑回來找裴沅禎。裴沅禎懶得管他,讓管家在府上給他安排屋子,供他吃住。
奚白璋漸漸也就把這當成了個落腳之地。這幾?年常常出門遊醫,遊累了便回裴府。
今天,他剛從江南回來,還沒坐下歇口氣,就被安俊良逮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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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過了一?刻鍾,安俊良看向闔眼靠在椅子上的裴沅禎,問:“大人現在覺得如?何??”
“好了許多。”
裴沅禎緩緩睜眼,眸子裡含著滾滾風雨:“看來我以前還是?太客氣,讓他們得寸進尺。”
他政敵太多,府上自然有來自四面八方的細作。
往回裴沅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隻讓暗衛監視著。一?來是?想看看背後之人的動靜,二來也疲於應付源源不斷的細作進府。
但萬萬沒想到,那些人利用那個小?婢女。
裴沅禎起身,抬腳大步出門。
安俊良跟在身後:“大人想怎麼處置?”
“通通殺了。”
裴沅禎腳步不停,跟在後頭?的沈栀栀聽了這話,心肝膽顫。
今晚的裴沅禎像一?頭?盛怒的獅子,衣袍獵獵帶著戾氣。
她跟著來到明輝堂。
此時,明輝堂到處燈火亮堂,侍衛們黑甲長?刀肅殺而立,一?部分?舉著火把站在天井裡。
而天井中央跪著十幾?個人。
有侍衛,有小?廝,有婆子婢女,還有幾?個......沈栀栀認出來是?儲玉院的姑娘。
他們匍匐在地上瑟瑟發抖,皆不敢言。
等走近了,沈栀栀看見廊下吊著個人。她披頭?散發,鮮血淋漓,面容恐怖猙獰。
當認出那人就是?方月時,頓時驚呼出聲。
裴沅禎轉頭?瞥了她一?眼,示意侍衛把屍體放下來。吩咐道:“不必掛了,砍碎喂狗。”
“是?。”
侍衛很快牽狗過來。
幾?條黝黑雄壯的大犬如?餓狼似的衝過來,若不是?侍衛用繩子拉著,那些狗幾?乎要衝過去將屍體撕碎。
很快,侍衛把方月的屍體分?成了數塊,放狗而食。
聽著那些狗喀嚓喀嚓嚼骨頭?的聲音,沈栀栀胃中翻騰。餘光瞥見雪白一?團經過,她眼疾手快地攔住。
“狗大人,你?別去。”
嗷嗚~
阮烏很想去吃,尤其見到別的狗吃得那麼香,它就饞。
“不準!”
沈栀栀把阮烏當朋友,可不想讓它以後張著吃人肉的大嘴巴又跟她一?塊吃牛肉幹。
這廂沈栀栀使勁攔著阮烏。那邊,裴沅禎站在臺階上,燈火映得他面龐陰森,像地獄裡的惡魔。
那幾?條狗很快就把屍體分?完,還依舊虎視眈眈地看向庭中眾人。
“看來還沒飽。”裴沅禎緩緩道:“死人的肉不新鮮,不若選一?個活的再喂。”
此話一?出,那些跪著的人倒抽涼氣。
他抬手,指尖在眾人當中不徐不疾地巡視。
“就他了。”裴沅禎手一?指,侍衛上前去拖人。
“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那人驚恐地掙扎,但侍衛繼續拖,很快兩隻惡犬咬住他的腿撕扯。
“啊啊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響徹夜空。
沈栀栀不敢看。
她把阮烏帶進明輝堂廳內,捂住耳朵埋進阮烏的脖頸裡。
“大人饒命!我招我招!我全都招!”那人尖叫著求饒。
片刻後,尖叫聲停下來,隨即痛哭出聲。
“大人,小?的如?實招供,一?切、一?切都是?吳管事指使的。小?的在府上隻聽他的令,吳管事讓小?的在......”
裴沅禎抬手,示意他停下。
他不緊不慢地徘徊了兩步,再抬眼,寒眸譏诮:“很好!老老實實招了,我給你?們個痛快,不然......”
他語氣一?凜:“就是?這個婢女的下場。”
他吩咐:“都待下去審問,天亮前要結果。”
“是?。”侍衛們領命,將這些人各自押走。
沒過一?會?兒,整個明輝堂又恢復了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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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栀栀坐在廳內,阮烏趴在她身邊。也不知過去多久,她從阮烏脖頸間抬起臉。
悄悄看了看外頭?,已經不見裴沅禎身影。
她拍了拍阮烏:“走吧,時辰不早,回去歇息吧。”
出了門,她怔怔地站了會?。
臺階下還有一?大攤血漬,興許是?方月的,又或者是?別人的。想起方月的死狀,也不知到底做了什麼事,令裴沅禎要拿她以儆效尤。
她疲鈍地往後罩樓走,穿過回廊進入夾道,不遠處就是?小?院。
此時,小?院大門敞開,裡頭?透出些許燈光。
沈栀栀走進去,發現各處一?片狼藉。院子裡凌亂,方月的屋子凌亂,連她自己的屋子也被翻得亂七八糟,估計是?侍衛們搜查證據時翻的。
她把院子裡倒地的搖椅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