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英兒又喚了她一聲,見她看向自己後才道,“您在想什麼?”
“無事,隻是有些累了。”
簡輕語打起精神,說完自嘲一笑。
她近來真是愈發魔怔了,不僅因還算熟悉的聲音想起十一,還因一截刀鞘聯想到陸培之……
開玩笑,錦衣衛指揮使與鏢局少主,如此懸殊的身份怎麼可能會是同一個人。
馬車疾馳,以最短的時間回了侯府,簡輕語不再多想,緩了緩神後便帶英兒往別院去了,結果還未等走近,就遠遠看到寧昌侯身邊的小廝守在院門口。
簡輕語蹙起眉頭停在了原地,小廝看到她後急忙迎了上去:
“侯爺已經在院內等候大小姐多時了,大小姐快些進去吧。”
她先前就是因為不想聽寧昌侯說議親的事,才會找借口出門,卻沒想到他竟然一直在自己院中等著,看他是非要為自己議親不可了,即便避過了今日,也避不過明日。
簡輕語想了一下,到底是走了進去,卻沒想到秦怡也在。
“父親。”
她福身行禮。
“回來了啊,快過來,我與夫人正在商議設宴的事,屆時整個京都城的顯貴人家都會來,你是家中嫡長女,我定要為你尋一門好親事。”
寧昌侯笑呵呵地招呼她。
簡輕語垂著眼眸走了過去,還未等開口,一旁的秦怡就急忙道:
“不一定要找多顯貴的人家,重要的是人品好心性好,畢竟輕語在漠北長大,不比慢聲習慣高門大戶的規矩,若找了太高的門戶,恐怕也會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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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口聲聲為她好,其實是怕她嫁得比簡慢聲好,日後會壓了簡慢聲的風頭。
寧昌侯卻聽不出其中含義,隻覺得秦怡今日格外懂事:
“夫人說得也有道理,那便隻看人品,不重門戶,不過若有家世好人品好的就更好了。”
秦怡聞言看了眼簡輕語還有些疹痕的臉,唇角頓時勾起一個輕蔑的弧度,心想家世好人品好的人家,怕也是看不上簡輕語。
她心裡這般想,面上卻跟著附和:
“是啊是啊,輕語乖巧懂事,定能覓得良人。”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了半天,才意識到簡輕語並未說話,於是空氣突然靜了一瞬。
寧昌侯咳了一聲,放緩了聲音詢問:
“輕語對未來夫婿可有什麼要求?”
簡輕語眼皮微動,看了二人一眼後重新垂下眼眸,半晌略帶惆悵地開口:
“昨夜我又夢見母親了。”
一聽她提起母親,寧昌侯便以為她又要說立冢的事,當即沉了臉色:
“我已經叫高僧在法安寺為你母親做了法事,你母親泉下有知也該瞑目了,立冢的事不必再說,我是不會同意的。”
“父親別動怒,我想了許久,已經明白了您的難處,所以沒想再逼您為我母親立冢。”
簡輕語苦澀一笑。
寧昌侯表情緩和了些:
“你能想清楚就好,相信你母親也會理解……”
“但無法完成母親遺願,亦是我做女兒的不孝,所以我打算剃度為尼,常伴青燈為母親祈福。”
簡輕語緩緩打斷。
寧昌侯瞪眼:
“你說什麼?”
“她說要剃度,”秦怡忙回答,說完還假模假樣地擦了擦眼睛,“輕語真是孝順,姐姐肯定會高興的,說起來靜菩寺也是個好去處……”
“母親已逝,但父親還在,所以剃度歸剃度,寺廟就不去了,”簡輕語對秦怡笑了一下,“反正家裡也有佛堂,我每日去那邊誦經便好,還能就近服侍父親。”
秦怡猛地睜大眼睛:
“你的意思是……”
“我不嫁人了,在侯府做一輩子的老姑娘,”簡輕語說完覺得不太對,又更正道,“不對,是老尼姑。”
“胡鬧!
你才十七,怎能自此常伴青燈,若是傳出去叫旁人知道,定會覺得我這個做父親的容不下你這個女兒,你母親一去便迫你出家!”
寧昌侯激烈反對。
簡輕語斜了他一眼:
“父親別怕,您又不沾家中事務,即便有人傳闲話,也不會說您的半分不是。”
不說他,那說誰?
秦怡一臉見鬼地看著她,終於回過味來了,趕緊跟著反對:
“不、不行!
慢聲和震兒都還未成家,你這個做姐姐的若是出家,定會影響到他們的婚配,我不答應!”
簡輕語眼角一紅,悽婉地看向秦怡:
“難道為了弟妹,我便不能盡孝心了嗎?”
“你……
我……”
秦怡你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來,隻能求助地看向寧昌侯。
寧昌侯也覺得頭大,心裡止不住的煩躁,偏偏每次想發火時,就會對上她那雙與先妻極像的眼睛,頓時什麼火都發不出來了。
氣氛愈發嚴肅,簡輕語在一片沉默中竟然困了,於是偷偷瞄了英兒一眼,英兒相當上道地扶住了她,一臉擔憂道:
“大小姐您怎麼了,可是嚇到了?”
“怎麼回事?”
聽到丫鬟說簡輕語被嚇到,寧昌侯抬起頭問。
“侯爺,方才奴婢隨大小姐出門時,恰好撞見錦衣衛殺人,大小姐嚇得不輕,所以我們才提前回來。”
英兒忙道。
寧昌侯皺起眉頭:
“又是錦衣衛……
罷了,你先休息,議親的事我們明日再說。”
他得去問問車夫,究竟發生了什麼。
“女兒恭送父親。”
簡輕語垂下眼眸。
秦怡狠狠瞪了她一眼,趕緊跟著寧昌侯離開了,院子裡瞬間隻剩下主僕二人。
簡輕語輕呼一口氣,抬頭就對上了英兒擔心的眼神,她噗嗤樂了:
“放心,嚇唬他們的,沒想出家。”
“那就好那就好,大小姐您剛才真是嚇死奴婢了,”英兒想起她方才認真的神色,不由得更加佩服,“您可真厲害,連侯爺和夫人都騙得住。”
那有什麼,她還騙過更麻煩的家伙。
簡輕語輕哼一聲,邊伸懶腰邊往屋裡走:
“這也是我臨時想的主意,但看他們的反應……
也算歪打正著,英兒,你明日無事去給我扯幾尺素布,青色即可。”
“大小姐要素布做甚?”
英兒不解。
簡輕語眼底閃過狡黠的光:
“做僧袍。”
英兒:
“……”
知道自家小姐要做什麼後,英兒隻能一邊嘆氣一邊配合。
高門侯府消息傳得快也不快,等到寧昌侯匆匆趕來時,英兒已經將僧袍裁好了,正坐在矮凳上縫制。
寧昌侯一看到她手裡的衣袍頓時暴跳如雷:
“大小姐呢?”
“回侯爺的話,在、在屋裡。”
英兒急忙答道。
寧昌侯見房門沒關,便直接衝了進去,結果一進門就看到簡輕語拿著把剪刀往頭發上比劃,看起來竟像要自行剃度。
“別動!”
他厲聲制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