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得到批復,不必高興太早。”
“嗯,我知道。但有大人幫我求情,肯定八九不離十了。”崔桃對韓琦憨憨一笑,見時間也差不多了,就送韓琦出去。
二人下樓的時候,孫媽媽立刻迎了過來。
在熱情送走韓琦之後,孫媽媽便問崔桃那韓琦是什麼身份。
崔桃怕多說了容易露出破綻,搖了搖頭,告訴孫媽媽她也不太清楚。
“從不說,隻許我叫他大人,倒是出手大方。”崔桃隨即從袖子裡掏出兩個牛眼珠大的夜明珠,遞給孫媽媽,“他想留我五日。”
孫媽媽見了這寶貝,自然歡喜,也曉得那位俊俏郎君器宇不凡,不是一般的人物。既然有錢賺,她自然高興,笑著囑咐崔桃好生伺候他。
崔桃回房歇著沒多久,王四娘和萍兒便回來了。
王四娘倆手端在腹部前方,倒是一改她往常粗魯走路的姿態。
“藏了什麼東西?”崔桃見王四娘腹部有類圓的形狀凸起。
“崔娘子神算,我在廚房發現了這個。”王四娘掀起裙子,便掏出一個盤子來,倒扣放在桌上。
盤底的中央正有一朵紅梅,這正跟給崔桃飯菜下毒的盤子一模一樣。
也便是說,天機閣的殺手紅姑很有可能就在天香樓。
“這紅姑多大年紀,長相有何特點,你可知道?”崔桃問萍兒。
萍兒搖搖頭,“我初涉江湖不久,江湖上很多人我都不認識。不過這位紅姑可是江湖上的老人了,望月先生肯定應該知道。”
提起望月先生,王四娘便一個頭兩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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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為了知道天香樓的線索,我們可是被他好一頓折騰。這要是再去找他,指不定還會有什麼罪受!”王四娘連連搖頭,表示她可不想再被那個年過半百的老妖精折騰了。
“這次倒不必那麼麻煩。”崔桃讓萍兒走一趟二林茶鋪,“去跟那裡的掌櫃說,若望月先生若不答應我的要求,我便將他的真面容貼滿整個汴京城。”
當時在二林茶鋪,諸多江湖人都沒認出望月先生,顯然他以前常外出的時候會進行喬裝打扮。可巧那一日他原形現身,被她們給遇見了。
“為何找二林茶鋪的掌櫃說這個?”王四娘十分不解。
“上次我們去二林茶鋪的時候,大家都說望月先生是茶鋪的老客。他那般有名,又光顧多年,茶鋪掌櫃真的認不出他是誰?再說若望月先生一直深居簡出,如何能知曉那麼多江湖事?定然有人在為他搜集消息,便很像是這位茶鋪掌櫃。總之是與不是,把話傳到,一試便知。”
萍兒乖乖點頭應承,這就準備動身。
“順便給我帶五斤糟鴨掌回來。”崔桃不忘囑咐。
次日,萍兒又去二林茶鋪買了三斤糟鴨掌,將張望轉交而來的畫像遞給了崔桃。
崔桃展開畫像一瞧,稍微驚訝了下,想不到這人她竟然還認識,正是天香樓的鸨母孫媽媽。
原來孫媽媽就是天機閣的刺客——紅姑。
晚上等韓琦來的時候,崔桃就將這個消息告訴了他。
韓琦收了崔桃的畫像後,囑咐崔桃三人要注意安全,一旦感覺有危險,不必請示,可立即撤退。
“那兩間柴房定有貓膩,這兩天我觀察過,不論白天還是晚上,那破院子一直都會有五六個人坐在那裡聊天。”
王四娘馬上道:“那我今天晚上就去探一探那裡,我倒要看看那裡有什麼寶貝!”
“不行。”韓琦和崔桃異口同聲道。
王四娘被倆人這陣仗嚇了一跳,不明所以地問他們倆人為什麼。
“莫非你們嫌我武功不好?”
“我輕功還可以。”萍兒跟著道,躲過五個男人的看守對她來說非常簡單。
“若這五人隻是明面兒上的,暗處還有人呢?而且一旦刺探失敗,暴露了行蹤,便會像王巡使上次那樣打草驚蛇,不但令我方損兵折將,還會讓天機閣再次隱匿,撤換地方。到時候如果再想找到他們,便難上加難了。
倒不如拿準了鸨母的行兇下毒的作案證據,直接突襲查封天香樓,到時自然就明白柴房那裡到底是什麼了。”
崔桃說完,便徵求詢問韓琦的意見。
韓琦和崔桃的想法一致,“但這孫鸨母作案的證據,怕是不好查。”
下毒是最幹淨利落的手法,而且根據當時負責登記的衙役敘述,來送飯的人是一名年輕的女子,卻並不是孫媽媽本人。
“想證明孫媽媽有罪,一是人證,二是物證。人證就是負責送毒飯的那名女子了,物證便是毒藥。孫媽媽既然擅長使毒,那她一定有個地方藏著她專門用來殺人的毒藥。至於人證,若此人沒有被孫媽媽滅口的話,也可以試著找一找。”
崔桃揣測這名女子應該不會是天香樓的人,至少在明面上跟孫媽媽扯不上關系。這人也不會是天機閣的刺客,因為如果是的話,她便會自己搶下這單生意殺人了,沒必要為孫媽媽幹活。
“可若不是天香樓的人,那範圍就太大了,汴京這麼大,上哪兒找去?若這人不是汴京人,那就更難找了。”萍兒覺得人證這塊,怕是沒什麼指望了。
“卻也未必,很多看起來像很難的事情,其實細分析起來反而簡單。
若是我想把毒飯送到官府大牢,一定會考慮後路。事情一旦當場敗露,面對官府的人,該當如何安全無虞地把自己摘出去。所以指派地這名送飯的女子,最好是陌生人,吩咐她做此事的時候,不僅要保密身份,最好能不露臉。如此即便這女子暴露了,也無法供把我供來。”
大家都紛紛點頭,贊同崔桃的推敲。
“如果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女子,有地方住,能吃飽,能穿暖。突然碰到一位蒙面的女子過來跟自己說,你去幫我到開封府送一份飯,我給你一大筆錢。若換作是你們,你們會答應麼?”
崔桃讓王四娘和萍兒都以自己的角度來想一想。
王四娘立刻搖頭,“那可是往府衙大牢送飯,要接觸官府的人,我最怕官府的人了。而且她自己不去送,莫名其妙地讓我去送,肯定有問題啊。”
萍兒點點頭,“我也不會,沾官府的事兒,能避就避,太怕惹麻煩了。若那人蒙著面,就更可疑啊。”
“所以肯冒險接下這活計的人,一定有致命的軟肋,才會容易受了孫媽媽的引誘。崔九娘當時剛來京不過兩天,便被人假冒名義下毒。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最快最容易收買一個人辦法,就是用錢,給生活困苦的窮人錢。”
崔桃頓了下,繼續解釋。
“福田院,那裡收留著全汴京城無家可歸的人,也是整個城裡最窮的人聚集之所。那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每個人的日子都過很艱辛。孫媽媽若想在短時間內找到符合年齡的合適人選,去福田院尋最容易。”
王四娘半張著嘴聽完崔桃的分析後,恍然地看向萍兒。萍兒也回看一眼王四娘。
隨即,二人不約而同用特別崇拜地目光望向崔桃,那神色,幾乎是快把崔桃當成神一般供奉了。
韓琦這便吩咐人徹查福田院所有符合年紀的女子,並帶上當時目擊過送飯女子的衙役去認人。
“若此人尋到,便可立即查封天香樓。”韓琦在臨走前,撂下了這句話。
萍兒和王四娘都高興起來了,若是這次她們能助開封府剿滅天機閣汴京分舵,那她們都立大功了,肯定可以被赦罪。
倆人高興夠了,卻發現向來活潑的崔桃卻坐在桌邊,託著下巴沉思,看起來並沒有為此高興。
“若想定死孫媽媽的罪名,讓她徹底無法翻身,最好是找到她那些毒藥,加上一重物證。再說我剛才的推敲,未必一定準確,一旦那名女子並不在福田院,又或者她被滅口了呢。即便不被滅口,當時人蒙著面,隻憑聲音和身形指證,終究還是證據不夠強硬。”
“可韓推官剛剛明明說查到人,就可以——”
“他怕我們有危險,想我們盡快撤退。”
韓琦是個聰明人,怎會不知僅憑一個人證根本無法定死孫媽媽的罪名。他在賭,賭孫媽媽將毒藏在了天香樓,賭天香樓內藏匿著天機閣的人,這樣他就可以趁著查封天香樓的時候,人贓並獲。但如果孫媽媽並沒有把毒藏在這,如果在他行動之前天機閣的人及早撤離了,他便會鬧出一個大笑話了。
可不要小瞧天香樓的人脈,孫媽媽八面玲瓏,認識不少勳貴,討得了不少貴人們的喜歡。倘若這事兒沒錘死,便是給孫媽媽掙扎的機會,也是給韓琦為官的仕途添麻煩。到時韓琦因這件事被孫媽媽反撲,淪為同僚們中的笑柄,那他之前為請她無罪的折子,有幾分可能會被批允?概率應該會很低。
韓琦被暫時貶職或調任,還有重新復起的機會。她可未必再能遇到合適的推官,會有韓琦這樣聰明,知人善用,再肯為她請奏赦罪。
所以天香樓孫媽媽的這樁案子,她必須齊全給錘死了。不僅是為了讓自己赦罪,也是為了報仇,畢竟孫媽媽當初下毒要毒死的人可是她。
“百小姐?”
孫媽媽笑著在門外敲門,隨即就推門進來,問崔桃這會子可有心情,有一位貴人出重金點了她,要聽她彈曲兒。
“不知是哪一位貴人?”崔桃問。
“這一位身份可了不得了,你隨我去了便知。比起你那位老恩客,有過之而無不及。”
崔桃便帶著萍兒同去,留王四娘在屋裡。
至三樓的六號雅間內,崔桃隨孫媽媽入內,便見一青袍男子負手矗立在窗前。這身形崔桃一眼就認出來是呂公弼。
來了個添亂的。
因不確定呂公弼是否是衝著她而來,但崔桃希望不是。崔桃固定好自己臉上的面紗,在孫媽媽介紹完呂公弼的身份止後,給呂公弼行了淺禮。她故意用柔弱的假嗓子說話,希望呂公弼認不出來她。
呂公弼聞言後立刻回身,盯著崔桃,目光像是帶著刀子一般,從崔桃腳下一直‘割’到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