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理。”崔老太太讓崔茂回頭查一查韓琦家裡什麼情況,提前走動一下,打聽一下這孩子的品行。
倆人沒意思也有算了,若是有,那就得防其別是個徒有其表的,最緊要的就是防著不能如崔茂這般,為官還行,長得還湊合,但在女人的事兒上最犯渾,這樣的男人堅決不能要。
崔茂一聽崔老太太居然拿自己舉作反面例子,幹巴巴地點頭應承,乖乖附和有道理。
……
崔桃好些天沒有正經地品嘗美食了。
近些日子她忙起來的時候,甚至連三餐都顧不上吃。今天她可是特意留肚子,要吃韓琦給她備好的那稀罕物。
至於王四娘和萍兒,崔桃就打發她們先去安平城內吃一圈。讓她們倆人把有好吃好喝的地方驗一遍之後,再來告訴她哪裡最好,她再去吃。當然最重要的還是支開這兩個人,她便於跟韓琦單獨相處,吃獨食。
崔桃悄悄翻牆跑到韓琦所住的屋後,敲了敲窗。
韓琦隨後打開窗,見崔桃這就要爬進來,人擋在窗前未動,“偷偷摸摸作甚?”
“刺激。”崔桃才不管韓琦是否擋著路,直接翻過窗臺,就抱在了韓琦身上。
韓琦隻得無奈笑一聲,隻得側身讓了路,然後趕緊把窗戶關上。
“若被瞧見了,你便有口說不清。以案子為由,正大光明來見我,反倒不落人口舌。”
畢竟崔桃現在有開封府的職務在身,如今還正處在查案的緊要關頭上,上下級見面極為正常,便是誰心裡多想嘴上也不敢亂說什麼的。
“那可沒有這樣偷偷摸摸的刺激!”
她就是要韓琦為她打破一些無傷大雅的小規矩,相處的時候他舍下的東西多了,最後不舍的也就多了,這正是所謂的‘沉沒成本’。況且循規蹈矩地相處,趣味兒有限,多點小刺激,也可以增加兩個人的情趣和回憶。試問哪一對老夫老妻回憶過往,會對他們每天普通的相處有印象?
崔桃背著手,打量屋裡的環境,簡單雅致,但擺設物件都不算便宜,可見崔家是把韓琦當貴客一般供著,很是看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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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琦去門外通知張昌可以通知廚子備菜了,隨即就關上門,無奈地看著像個兔子似得在他房裡亂竄的崔桃,她甚至連他的衣櫃都查看了一番。
“又作甚?”韓琦見她翻衣物,忙按住了崔桃的手。
“我想給你洗衣服,有沒有穿過的?”崔桃問。
韓琦呼吸滯了下,攥住崔桃的手,“不用。”
“我想——”
“不許想。”韓琦馬上截話道。
崔桃眸光閃了閃,望一眼韓琦,便抿著嘴訕訕地收手,低頭不吭聲了,好似被韓琦的‘兇橫’給嚇著了。
韓琦喉結微動,默了會兒,才去拉住崔桃的手,“去誘慕,除貴欲,捐思慮。”
“嗯?”崔桃不解地看向韓琦。
“每次見你之後,都要默念的話。”
所以剛才那句‘不許想’,不是對她而講,是在警告他自己?崔桃心中偷笑,很想告訴韓琦,其實也可以放肆想一想的。不過這會兒見韓琦一臉認真反思的模樣,她倒是不大忍心再欺負人家了。
“我寫最好看的‘琦’字給你,你寫最好看的‘桃’字給我的,看我們倆誰寫得漂亮,寫的醜的人一會兒自罰三杯。”崔桃轉移話題,好緩和韓琦的狀態。
舞文弄墨一向是讀書人的愛好,韓琦也不例外。對於崔桃的提議,他倒是樂於參與,當即便揮毫潑墨,寫了一個大大的‘桃’字給崔桃。不再是他一貫在公文上所書的清雋小楷,筆鋒處處有所收斂。這個‘桃’字筆劃遒勁有力,卻不失鸞飄鳳泊的風逸,處處透著鋒芒,也處處透著霸道。不見此字,崔桃還真不大能看得出來,斯文內斂的韓琦,對於他和她之間的感情存著怎樣的態度。
見了之後,發現他其實很自信的,原來在裝乖。
韓琦寫完之後,將紙挪開,重鋪一張紙,用鎮紙壓好,讓給崔桃來。
崔桃則在白紙上寫了一個小小的‘琦’字,清雋規整,但風格不夠突出。
韓琦見了此字,挑了下眉:“這般想輸?”
“六郎既帶了廚子來,不信沒備好酒。”崔桃應和承認。
韓琦忍不住笑,他的確是備了好酒來。這都被她算到了。
琦本有美玉之意。
崔桃隨即在紙上畫一枚玉佩,在原本‘琦’字的基礎上又添了字:瑰意琦行,超然獨處,美無瑕。
自然不算是詩句,最多算拍馬屁的贊美之詞。
韓琦再度揚眉,勾著嘴角,淺笑地看著崔桃。崔桃回看一眼韓琦,執筆再沾了沾墨,揮臂左右橫畫兩筆,便在玉佩吊繩之上出畫出了一枝桃花來。
“如何?有意境麼?”在韓琦點頭的剎那,崔桃哈哈笑道,“取‘你被我吊住了’之意。”
韓琦本在崔桃發問之後,立刻想到了極有意境的詩句,一聽崔桃此話,不禁笑出了聲,連手中的茶碗都搖晃著,灑了些許水出去。
韓琦將茶碗放回桌上,用帕子擦了擦手。
往日他曾以為自己將來所娶之妻,必然也該是出身書香之家,與她一同執筆著墨,談詩書,附風雅。卻怎麼都料不到會是如今這般光景,雖然也是與她一同執筆著墨了,她則可以在做著風雅之事的時候,說著‘俗氣’的話,偏偏讓你一點都不覺得不妥當,反而有趣得緊,讓人心悅不已,甚至禁不住歡喜地想把這個鬼靈精抱起來,再舉高一點。
韓琦便也執筆,在崔桃所述的那句邊上,寫了最簡單的三句:逃之夭夭,灼灼其華,宜家室。
崔桃看到這話,眉眼彎彎地笑起來。看來韓琦如今已經很想把她娶回家,宜家宜室了。
“如今可過關了沒有?”韓琦放下筆,忽然從後面抱住了崔桃,咬著崔桃的左耳問。
“六郎不乖了,明明之前瞧著還那般害羞呢。”
崔桃歪著頭,由著韓琦抱著,兩頰浮現淡淡的粉色,她低眉轉眸,羞澀含笑的模樣,真如桃花灼灼,潋滟逼人。
“兔子急了敢咬人,”韓琦聲音沙啞,在崔桃耳垂上淺淺地吻了一下,用更沙啞低沉的聲音道,“早被你逼瘋了。”
彼此彼此,以前做大牢的時候,更都是你欺負我呢!崔桃在心裡算起舊賬,嘴上卻不說,轉過身來,低著小腦袋瓜兒,用手指在韓琦胸膛上戳啊戳,以求把他逼得更‘瘋’。
韓琦忍了片刻,攥住崔桃不安分的手指。
兩廂驀然對視,崔桃漸漸靠近了韓琦的唇。韓琦凝看崔桃的眸子黑沉沉的,呼吸趨近停滯——
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張昌告知飯菜備好了。
崔桃立刻跑到裡屋躲起來,在韓琦看不到的時候,臉上張揚起壞笑來。
韓琦眸光微閃,也在背對著崔桃開門的時候,嘴角揚起意味不明的笑。
張昌伺候韓琦多年,自然知道今晚這頓飯請了誰。人沒從正門進,他也不多問,默默擺好了飯菜和冰鎮的流香酒,便默然退下了。
崔桃隔著很遠就聞到了酒香,果然不出所料,韓琦備了極好的酒。
在聽了酒名之後,崔桃不禁感慨,“我聽說薔薇露和流香酒最是酒中極品,一鬥十萬都買不來,是宮裡頭的特供。”
“是,官家所賜。”韓琦邊給崔桃斟酒邊答道。
“官家為何無緣無故給你酒啊?”崔桃端起斟滿的酒盅,深吸鼻子聞了一下,酒湯清澈,酒香濃鬱,真不愧是傳聞中的極品好酒。
“我寫了折子進言兩句,他看過之後氣了半天,便賜了這酒。”韓琦解釋道。
崔桃正要敬韓琦一下,再忍不住嘗嘗這流香酒的味道,忽聽韓琦此言,打個激靈問他:“這酒該不會有毒吧?”
韓琦笑,舉杯回敬一下崔桃,“御賜之酒,便是有毒我也當喝,你倒是可以不喝。”
說罷,他便飲了一口。
“我也不怕,大不了今日我與你做亡命鴛鴦!”
崔桃趕緊跟著一飲而盡後,不禁嘆果然是好酒。口感醇香甜美,當酒從口中滾動滑過喉嚨的時候,這醇香味道更濃烈,由此方深刻體會到這酒為何叫流香酒了,果然在流動的時候更香。
兩廂自然都知道這酒沒毒,不過說巧話逗樂罷了。韓琦卻因為崔桃那句‘亡命鴛鴦’,多思了片刻。
桌中央那盤菜,正是崔桃從開封熬到安平數日了,才終於盼著吃上了的‘稀罕物’。
此菜名為鴛鴦炙雉,為蜀地一種嗉子上垂绶如錦的雉鳥烹飪而得,油烤之後,撒入酒、醬、香料焖熟。
這鴛鴦炙雉的香,便如流香酒一般,四溢得誘人,讓人嘴未動之前,便已經因味道而傾倒。
“難怪你說這菜隻能我們二人吃,原來名字裡有‘鴛鴦’。可咱們倆吃這 ‘鴛鴦’,意思會不會不太好?真要做‘亡命鴛鴦’不成?”崔桃特意問道。
“那就別吃了。”
韓琦一句話,成功勸崔桃利落地下嘴了。
她把一塊腿吞入嘴,骨頭吐得利索極了,連連點頭應承:“嗯,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