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蒙掉。
瘋了似的到處找我。
打聽到我上山拜拜那天,有人掉下了懸崖。
穿著與我那天穿的一樣。
他一下子病倒了。
婆母擔心不已,再也不提平妻的事。
折騰了兩個多月,他才病愈。
結果郎中嘴欠,感嘆若我還活著,都該顯懷了。
他這才知道我已懷孕。
悔不當初。
說他逼死了我,害死了孩子。
他以為我是自殺的。
婆母比較震驚,她想起最後一次見我,我在做小孩衣服。
她明白過來,我不是給大嫂孩子做的,是給自己孩子做的。
她拍著大腿:「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林曦平聽了,反倒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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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娘,如茵沒死。
「她若真想死,不會費心去給孩子準備衣服。
「她這是躲起來了。」
他變得敏銳:「他恨咱們,不想見咱們。」
婆母不信:「她恨咱們我理解,我們叫她受了委屈,可她也恨自己爹娘?她爹娘又沒委屈ţű̂₅她,她連自己爹娘都不見?」
知道我掉崖後,我爹娘相繼病倒。
不過,後來他們好了。
不悲不喜。
平平靜靜地過日子。
那是因為我給他們寄了一封信。
他們知道我活得好好的,就是暫時不能相見。
他們就安下心來。
為防林曦平循著線索找到我,我隻寄了一封。
但我爹娘堅信,我肯定活得好好的。
林曦平去找了我爹娘很多次,在我家門口守了一個多月,確定我ẗŭ₎確實沒有聯系他們後,才死了心。
這期間,大嫂生了個女兒。
「大哥有三個孩子了,二子一女,地下有知,也安心了,他就盼著兒女雙全。」
林曦安一邊做搖籃一邊說。
我的肚子變得很大。
隻能坐著淘米。
我問他:「那你呢,也想要兒女雙全?」
他停下,想了想說:「兒子,我隻想要兒子。」
「為何?」
「兒子不高興了,進了山能活下來。
「女兒不高興了,進了山會迷路。」
我愣住。
我那天的狼狽,給他帶來這麼大的影響嗎?
我輕聲糾正:「那不叫女兒不高興不就行了?」
「對。」
他變得高興:「兒子也好,女兒也好,都不叫他不高興。」
直到生產前,我都每日勞作。
發動後,孩子生得很順利。
是林曦安給我接的生。
他小時候文武都不行,婆母就讓他去學門手藝。
他學的獸醫,給狗、豬、牛、馬都接過生。
也算熟練。
孩子哭的聲音很大。
是個女孩。
林曦安小心翼翼地抱給我:「如茵,真像你。」
「叫姐。」
他膽子越來越大了。
不叫二嫂也就罷了。
居然直接叫我名字。
他堅持:「如茵,以後我隻會這麼叫。」
小屁孩。
我累得睡了過去,懶得和他糾正。
7
轉眼,苗苗兩歲了。
我的女兒叫苗苗。
林曦安下山的次數越來越少。
他喜歡陪著苗苗玩。
苗苗管他叫爹,我糾正苗苗,叫小叔。
苗苗不願意。
「爹,就爹,就爹。」
林曦安憨憨低笑。
苗苗叫一聲,他答應一聲。
我知道是林曦安教苗苗的。
我們在山裡,沒有別人。
他不教,我不教。
苗苗都不知道爹這個音。
他們真的很像父女。
其實兩年多來,我也動搖過。
我知道林曦安的心思。
他下決心把我領到他的木屋時,就起這個心思了。
但我覺得我們相差太大。
不僅年齡。
還有身份,我可是他前二嫂。
他不在意,一心一意地守著我和苗苗。
他也不強求,我和苗苗睡一個屋。
他睡另一個屋。
這天,我把苗苗哄睡後,出來納涼。
聽見屋後哗哗的水聲。
悄悄走過去,看見林曦安正往身上淋水。
渾身湿透。
我從上往下看,目光落到那裡,鼓鼓囊囊。
臉燙。
林曦安他不是小男孩了。
我悄悄回了屋。
躺下後,久久無法入眠。
8
第二日,吃飯時,我尋了個話題,說著就說到找對象一事上。
我試著問:「曦安,你到了成親的年齡了,要不要我下山給你尋門親事?」
他正給苗苗夾菜,一聽停了筷子。
他說:「這是我的家。
「你是要撵我走嗎?」
我尷尬。
他說得沒錯,這是他的家。
苗苗也說:「娘,這是我爹的家,你要撵我爹走嗎?」
一大一小,用一樣的表情、一樣的腔調問我。
我的心軟得一塌糊塗:「苗苗,這是咱們的家,誰都不能撵。」
我暗暗思忖,在人家裡把人撵走,像話嗎?地道嗎?
苗苗不安,她又問:「不撵爹了?」
「不撵,誰都不撵。」
她這才高興。
站在椅子上,去夠遠處的肉。
林曦安趕緊把那盤子挪到了她面前。
她坐下安心開吃。
林曦安夾了一塊放我碗裡:「多吃點,今兒要費力氣。」
我的臉又燙了。
他就這樣,話不多。
但會用行動明確告訴你,他要把你帶到下一階段了。
我把肉夾起來放在嘴裡,慢慢咀嚼。
見我吃了,他又給我夾了兩塊。
目光灼灼。
如同看獵物一樣。
9
白天,林曦安帶苗苗澆水。
他從湖裡把水打上來,苗苗用小木勺一勺一勺澆到地裡。
曬蔫了的菜立刻支稜起來。
苗苗見了新奇,把地全都給澆了。
晌午,她吃了半個馍,玩了一小會,就沉沉睡去。
林曦安幫我收拾,然後抱起苗苗往外走,要我跟上。
在一處很隱蔽的山洞口,停了腳步。
走進山洞,我驚詫得瞪大了雙眼。
裡面特別寬敞,有石桌、石床、石凳子,洞的兩壁掛著各種獸皮,狼皮、熊皮、豹皮……甚至有虎皮。
林曦安把苗苗遞給我,他拿下虎皮走到洞口,對外抖落掉灰塵後,拿進洞平鋪在石床上。
又從我手上接過苗苗放到虎皮上。
洞裡很涼爽,苗苗躺在軟軟的虎皮上,舒服地展開了胳膊和腿。
林曦安對著一洞動物皮說:「要把它們都做成衣物,大氅、袄什麼都可以,你看著做,我幫忙。」
一、二、三、四、五、六……
足足十八個皮子。
怪不得他給我夾肉,這何止是費力氣,這是要累死個人。
他不多話,開始往下拿。
這些皮都經過仔細處理,油糅和煙燻過,皮淨毛軟。
摸著摸著,心裡有了樣式。
給他和苗苗各做一件袄。
苗苗冬日也喜歡往外跑,有了皮毛袄,凍不壞。
林曦安冬天也要狩獵,要下山,有件皮袄,懷裡揣個饅頭,能熱乎很久。
我把想法和他說了,他說行,但不急。
他讓我先處理虎皮,做個虎皮袍子,他給我比量了下身高身形。
我詫異,這是女人的尺寸。
他說:「我救了個當兵的,他說要報答我,我就和他要了兩張戶帖。」
「戶帖?」
「嗯。」
他擦了擦手,從懷裡掏了出來。
「趙如茵,林苗苗?」
「戶籍三年一造,正好趕上了給你和苗苗各造一個。」
我摸著戶帖:「為什麼我會姓趙?」
林曦安咧嘴一笑:「閔如茵是我二嫂,趙如茵因為戰亂,逃荒到閔村,被喪女的閔母收為義女。」
義女?
好吧。
我和我娘還是母女,還隨了她的姓。
「苗苗為何姓林?」
「當兵的是個官,他知道我是個獵戶,問我有沒有毛皮,我說有。
「他說有多少要多少,都做成衣服給他。
「虎皮是給他媳婦的,他媳婦生了孩子後,格外怕冷。」
林曦安又從懷裡掏出一張銀票給我:「他給了我一百兩,我在縣裡看中了一個宅子,你若覺得可以,就買下來,你和苗苗先住過去。」
「為什麼我和苗苗要先住過去?
「為何她姓林?」
他說:「趕緊做衣服,當兵的半個月後就要。」
又一次轉走話題。
我拿起了大剪刀開剪。
趙如茵?
心中無盡喜悅。
我娘還是我娘。
我和林曦平卻再也沒關系了。
沒有比這更好的安排。
苗苗也可以下山。
我可以在山裡生活一輩子。
可苗苗在長大,她不能一輩子都在這裡。
10
二十天後,我們交了貨。
當兵的很滿意,又給了林曦安十兩獎賞。
我們搬進了縣裡的宅子。
一進小院,正房三間,左右廂房也各三間。
安置下來後,林曦安就要走。
苗苗拉住了他:「爹爹,不要走。」
林曦安蹲下來,對苗苗說:「爹爹還有一件大事沒辦。
「辦完之後,爹爹就天天陪著苗苗。」
11
林曦安說去辦大事。
我猜了好幾種可能,卻沒想到他是跟他娘要錢。
他說他要娶媳婦。
他娘愣了。
自林曦安九歲當了學徒,就開始給他娘錢。
後上山打獵,不但給錢,還給獵物。
多年下來,他娘習慣了林曦安給,不習慣林曦安要。
她說:「曦安,這日子好好的,娶什麼媳婦?
「咱家不寬裕,你大哥留下三個孩子,你和你二哥好好把他們養大。
「那都是咱們林家的後。」
言下之意,林曦安不用成親生子了。
林曦安不理會她的小九九。
扒拉手指頭開始算賬,從九年前劁豬的三文錢開始,一直算到最近給的一兩半。
他說:「娘,九年下來,我給你的,足夠養三個孩子到九歲了。
「你養我一個到九歲,我還了你三個。」
他娘愣住:「曦安,你怎能這麼說?
「你怎能這樣和娘算?娘懷你十月,鬼門關走一遭……」
他娘哭了起來。
「娘不是不給你娶媳婦,實在是咱家有難處,你大哥走了沒幾年,三個孩子還小。
「你二哥還要讀書。
「樣樣都要錢。」
林曦安:「軍隊給了大哥撫恤金。」
他娘:「那能有多少?怎夠養大三個孩子?」
林曦安:「大嫂有手有腳,二哥也有手有腳。」
他娘:「你大嫂從小沒幹過活,你二哥他隻是個書生。」
他娘給他講每個人都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