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都死了，還能跟著去不成？
好好把他的孩子養大才是正事。
我看著懷裡的苗苗。
一挑眉一噘嘴，和林曦安一模一樣。
可惜他看不到了。
我心裡苦。
林老太太更苦。
不過幾年，先後沒了兩個兒子。
如果不是林曦平考上了秀才，她得跟著去。
林曦平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縣太爺良善，見林家先後沒了兩子，就把林曦平招進縣衙做了文書，又給了一處宅院。
離我們不遠。
生死能改變很多事。
林曦安走後，林老太太就像換了個人。
不怎麼圍著君芙蓉和孩子們轉了。
常常來我這裡幫忙看苗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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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感覺到，她在透過苗苗想林曦安。
沒有好好愛過林曦安，她後悔了。
想在苗苗身上彌補。
苗苗起初不太適應，後來慢慢也就接受了。
我會花更多時間鑽研花樣，不但做小孩衣服，也開始接成年人的訂單。
莊老板同情我成了寡母，改了分成，我六他四。
我感激他，現在我一個人了。
林曦安要給苗苗攢嫁妝的願望，得由我來了。
23
雖然累點，但日子過了下去。
苗苗不知道爹爹沒了。
為了轉移她的精力，我給她早早找了個女先生，教她識字、規矩。
她雖小，但學得很認真。
女先生很喜歡她，課業之餘，還會多教一些，她每天比我還忙。
我很欣慰。
林曦安盼著她高嫁。
她按照他的意願在走。
林曦平深得縣太爺信任，交給他很多事辦。
他很忙，但會常來看看我們。
每每，他看苗苗，看著看著就呆了過去。
林母就轉過頭抹眼淚。
君芙蓉的第四胎養得太大，生了三天三夜，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才把孩子擠了出來。
可孩子早已胎死腹中。
林曦平抱著死胎，很久很久。
林母嘆氣抹眼淚。
君芙蓉哭了，但沒辦法，這就是命。
她傷了身子，大夫說她再生不了孩子了。
林曦平怔愣了一下，便再沒了反應。
林母怕他傷心，安慰他調一調還有希望。
他說：「不用了。」
他來看苗苗的次數更勤。
雖說我咬死了我不是閔如茵，但他認定苗苗就是他的孩子。
老太太心疼兒子，試探我：「苗苗沒爹在身邊，多可憐。」
我說：「曦安把爹該給的早都給了苗苗，夠苗苗受用一輩子。」
老太太不再言語。
這日，我正在裁皮子。
林曦安走之前給我和苗苗每個人打了頭狼。
處理好後，一直掛在山洞裡。
天要涼了，我想了起來，把它們取了回來。
我打算都給苗苗做成袄子，一件稍大的，一件大的，能讓她穿到大。
她爹沒了，她爹給的溫暖，她還能享著。
君芙蓉來了。
她拿過小一點皮毛袄撫摸：「林曦安給打的皮子？」
「是。」
「他是實打實地把苗苗當成自己的孩子。」
她話裡有話。
我不滿：「嫂子，你怎麼這麼說話？苗苗就是曦安的孩子。」
君芙蓉嘆了口氣，她拿了張凳子坐到我對面：「如茵，我知道你不想認，但是有些事，你有必要知道。
「你走後，林曦平意識到他早就喜歡上你了。
「他拒絕娶我，說你回來，會生氣，他要等你。
「婆母見他這樣，想再給娶一個。
「我急了，用了法子，和他睡了。
「他才不得不搬到我那，娶了我，但他不死心，還在找你。
「直到我懷了孩子，他才死了心。
「可你一回來，即使你不承認你是閔如茵，他還是惦記你。」
她的態度很平常，就像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沒有半點陰陽怪氣。
我自是以平常語氣回應：「嫂子，我不懂你為何要和我說這些，二哥是你男人，你要做的是管好他，而不是幫著他琢磨弟媳婦。
「你得清楚，我不是閔如茵，我也不可能變成閔如茵。」
我的態度很堅定。
她愣了一下，馬上悟了：「我懂你的意思了。」
轉而她又說：「你是這樣想，可現在老太太一心就想讓林曦平娶你當平妻。」
「什麼？」這可真把我給驚住。
經過了這麼一大遭，林母還敢這麼想？Ťū⁼
君芙蓉面露難色：「就是她磨我，來勸你應下。」
我抬高了聲音：「她瘋了？讓你來勸我？
「林曦平能答應？」
君芙蓉苦笑：「林曦平說他願意兼祧兩房。」
瞬間，一股怒火從心底蹿起。
舊仇新怨一起襲來。
我扯過一塊布，咔嚓咔嚓，照著中間剪斷：「君芙蓉，你回去和他們說，從今日起，我與林家一刀兩斷。」
我又揮動剪刀，大聲嚷嚷：「林曦安本就被除了族譜，他沒了，我和他們林家再無關系。
「你們要是敢再來糾纏，我就和你們拼命。」
君芙蓉嚇得直往後退，她試圖安撫：「如茵，你別激動，你好好想想，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不容易。曦平娶你做平妻，我不在意的。隻要他照顧下三個孩子就行。」
我怒懟：「我不是你，靠著男人才能活下去。
「我能種地，能打獵，能做衣服，我一個人就能好好把我的孩子帶大。」
君芙蓉不死心：「可一個女人，不該受這些苦。」
「滾！」我把剪刀對準了她的臉。
她嚇得直叫，顫顫巍巍地跑了。
24
我被軟禁了。
我以為林老太太夠瘋。
沒想到林曦平更瘋。
他居然和縣太爺要了幾個兵，把我的小院圍了起來。
苗苗一和女夫子走遠。
他就帶人闖了進來。
我正要出發去鋪子。
他攔住了我，滿眼偏執：「如茵，你不能出去。」
我驚愕：「為何？二哥，有什麼事嗎？我急著去鋪子裡，已經遲了。」
他陰鸷著一張臉：「鋪子？不用去了。
「就是因為這個鋪子，你才敢說你一個人能養苗苗吧。
「沒了鋪子，我看你怎麼一個人。」
他狠狠地說：「你就隻能靠著我。」
我猛然推他：「靠你？我為什麼要靠你？你放我出去。」
他晃了一下，依然不讓開：「你想出去，咱們成親就可以。」
「成親？」
差點把我氣個倒仰，指著他說不出話。
他反倒平靜下來，坐在院子裡，斜睨著我：「我不嫌你跟過老三，但你以後隻能跟著我。」
我把氣喘勻乎，往外衝。
他拉住我大吼：
「您想出去，是不是想找那個姓莊的？想做他的女人？」
我無語了：「二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出去是做工。
「莊老板有妻有子，夫妻恩愛，我怎麼會做他的女人？
「再說了，我是曦安的妻子，他活著，我是，他死了，我也是。」
他眼睛通紅，忽地掐住我的脖子：「你再說一次，你是誰的妻子？」
我拼命把他推開，咳了半天，弱弱地說：「你真是個瘋子，連你弟媳婦都要殺。」
他清醒了，看著自己的手發愣，不敢相信他真的對我動了手。
他顫聲道：「如茵，我沒辦法了。
「你回來吧，帶著苗苗回來吧。
「咱們一家三口好好過。
「你不願意我有兩房妻，我這就去休了君芙蓉。
「你說得對，她是大哥的媳婦，大哥死了，我們幫著照顧就是。
「我不能娶君芙蓉。
「你要拜拜，我和你一起去，孩子是咱們兩人的，不能你一個人去求。」
顛三倒四，林曦平把過去和如今的事混在了一起。
我驚愕不已，難道他瘋了？
他忽地站起，拉住我說：「走，咱們這就和大嫂還有娘說去，我不能祧兩房，何況大哥地下有知，會生氣的。」
我害怕了，甩開他的手，就往屋裡跑。
進門後，趕緊關好插上門闩。
他在外面狂拍：「如茵，開門，你開門。
「你不要把我關在外面。
「你讓我進去，我是你夫君啊。」
25
愛出者愛返。
縣太爺夫人喜歡我的手藝，讓我給她女兒做幾件小袄。
當時手上有活兒，便與她約十天後來拿。
夫人急得跺腳，是婆母臨時要求的，時間太趕，等不了十天。
她說：「婆母看了你女兒的衣服，非要給孫女定制。」
我想了下，便答應了她，熬了三個晚上給趕制出來。
雖然是急制，但非常用心，他們一家人都十分喜歡。
今天找我，是想讓我給她也趕制一件，與女兒組成母女服。
我卻不在。
莊老板說我沒來，可能家裡有事。
之前偶爾有過幾次這樣，因為苗苗纏著我，我沒去。
夫人著急，便按照地址自尋了我來。
發現我被囚禁了，還是被縣太爺的兵！
夫人氣得發抖。
她娘家都是正人君子，縣太爺總的來說也是正派人。
沒想到，他手下卻會做出欺負寡母的事。
夫人大罵了這些兵，也大罵了林曦平。
我被放了出來。
林曦平被夫人罵得羞愧而逃。
夫人氣得拉著我去找縣太爺尋公道。
縣太爺聽了，後悔不迭。
他說他不該隻聽一面之詞。
以為我就是李曦平的媳婦，脾氣大，關幾天冷冷性子。
哪知道我是林曦平的弟媳，還是將士遺孀！
他連連道歉，直說若不是夫人，就釀了大禍。
他要彌補。
他親自來到林家，勸解林母。
他說：「老人家，平妻是好意，但凡事講究個願意，你三兒媳婦不願意，就不能強求。
「何況，為人婆母，更要帶頭守規矩，一夫兩妻，需要去官府備案後，徵得兩房媳婦都同意才可以。」
婆母本想辯解，但他畢竟是縣老爺。
想了又想，沒敢。
強壓著脾氣，紅著老臉說想得不周。
縣太爺轉頭又呵斥了林曦平。
罵他公事辦得明白，私事辦得糊塗。
再怎麼想照顧弟媳婦兒，也不能一廂情願。
林曦平懺悔。
縣太爺要求，他和婆母都給我道歉。
看在縣太爺面子上，我答應既往不咎。
平妻一事，平安著陸。
26
縣令夫人在賞花宴上，公開說以後都會護著我。
我是她的朋友。
莊老板誇我有福氣，居然和縣令夫人成了朋友。
真是福氣嗎？
莊老板不知道，我答應了縣令夫人，以後她家孩子的衣服、她的衣服我都包了，小孩衣服五折，大人衣服八折，還要排在前面。
她孩子就生了六個！
我這不是福氣。
這是交換！
是愛出愛返。
確切地說，是我自己幫自己。
仔細回想我這一路。
兩次艱難。
都靠這個度過。
第一次林曦平要娶君芙蓉為平妻，不顧我死活。
我上山躲避遇難，遇到了林曦安。
他幫了我，一幫幫了我四年。
可他之所以幫我，是因為他小時候艱難之時，我幫了他，也幫了好幾年。
第二次林曦平要娶我做平妻，不顧我意願。
縣令夫人幫我解了困。
可她之所以幫我，是我先幫了她。
所以，真正要算起來，是有本事的我幫了自己。
這就是人間的道啊。
我用最簡單的話講給了苗苗。
她聽得不是很懂。
但她記住了一樣，要有點本事。
我問她：「要不要和娘學做衣服？」
她搖了搖頭：「我想做女夫子，就像我的女夫子一樣。」
27
我和苗苗把日子過了起來。
風波過後。
林母臉皮厚，偶爾還是會來。
我沒撵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