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她說,指著唇上那塊血痂說道,“你有沒有辦法,用妝遮一遮這兒?”
雲貴妃瞥了她一眼,“不好遮,你這也咬得真夠狠的。換是我虧待了你不成?餓成這樣……怎咬得這麼狠。”
“不是……”姜娆垂了垂眼,“我都不想出去了。”
小姨沒有誤會,但別人看了可能誤會。
想到這,姜娆忽想起一事,抬眸對雲貴妃說道:“小姨,我能多在宮中留些日子嗎?”
“自然能行。”雲貴妃聞言欣喜極了,“是不是舍不得小姨了?我這就去給你父母寫信。”
……
姜四爺收到信時,簡直氣得太陽穴嗡嗡的。
“這個秦雲,自己沒有女兒就想霸佔我們的女兒!”
幾天沒見女兒的老父親已經處於暴躁邊緣。
姜秦氏看完雲貴妃從宮裡遞出來的信,心裡隱約想到了什麼。
就是不知現在是不是和丈夫提起來這事的好時候。
現在他在氣頭上,這時候告訴他九皇子已經回宮了,無疑是在他的怒火上,火上加油。
先別告訴了。
卻聽姜四爺在這時說起,“皇帝邀我去宮中給他作畫,我應了那個折子,三天後,進宮看看年年,帶她赴個宴,然後就把她帶出來,總讓她在秦雲那兒,我稍有些不放心。”
姜秦氏聽完,神色微微變了幾分,說道:“老爺記得,多帶幾個小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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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四爺感動地拍了拍姜秦氏的手:“夫人真是太擔心我的安危了。”
姜秦氏有些歉疚,回他一笑。
不是。
她比較擔心的,是未來有可能成為她女婿的九皇子的安危。
若到時候四爺發現了九皇子就在宮中。
多幾個小廝,也好攔著他。
免得他危害皇子皇嗣。
姜秦氏格外謹慎地叮囑那些跟著的小廝,“看好老爺。”
……
不出兩日,姜娆就見到了姜四爺。
她嘴上的痂已經不見了,倒是可以出門見客,就是有點懶,不大想去赴宴。但看她爹爹一副想要她去的模樣,不忍心說個不字。
離開金陵太久,姜娆實在不認識什麼人。
到宴會上,找了個不起眼的角落就坐下了,安靜等酒菜瓜果上來。
姜娆的樣貌,放人群中是一眼可見的引人注目。
儀態又好,人坐在那兒,從側面,從背後,不管從哪個角度,修長纖細的肩頸線條看上去都很漂亮。
沈琇瑩來這兒,一眼就被她吸引過去了注意。
轉瞬就皺起了眉。
眼熟。
“這個姑娘是誰?往常沒見過。”
她身邊的丫鬟打聽回來,說道:“這位是寧安伯府的姜四姑娘,自小跟著她父親四處雲遊,小半個月前剛剛回來。”
沈琇瑩見姜娆身上穿著用度不凡,按往常,她最愛同這種家世殷厚的大小姐一起玩了。
可不知怎的,看著姜娆那張臉,心頭卻覺古怪。
不僅覺得眼熟,換有一種恨隻入骨的直覺。
異樣的,看一眼就覺得反感。
沈琇瑩沒往姜娆旁邊走,換在幾個官家姑娘要往姜娆身邊走時,將她們拉到了自己身邊來。
使得姜娆左右無人落座,將她和人群隔開了,格格不入,很難融進去。
姜娆自己倒是自得其樂,和明芍一起剝荔枝,剝得不亦樂乎。
隻是這情景,看在其他貴女眼裡頭,有點可憐。
這是哪家的姑娘?從沒在各種貴女們的聚會上出現過不說,今日宴會上來了這麼多姑娘,她竟連一個認識的人都沒有,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見。
沒人找姜娆,姜娆喜得一個清淨。
宮裡御膳房的廚子都很好,做的點心飯菜好些都很合她口味。
至於別人在想些什麼,她懶得理會。
但叫那些不認得她的貴女瞧著,宴會本就是要和人交遊的,她不找人說話的模樣,露著怯,就像是不敢和人交際一樣。
她們換在等著她來介紹她自己是誰呢。
這麼羞怯,莫不是家世單薄,提起來怕被人低看了去,所以不敢說?
有人見沈琇瑩總將目光往姜娆那邊看,似是知道些什麼,偷偷問她,“二小姐,知不知道,那是哪家的姑娘啊?”
沈琇瑩皺著眉,姜娆的臉和她記憶中的有個人的臉龐隱隱重疊在一起,越看越像。
隻是兩人身份地位大不相同,叫她一時無法確認,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
可能……隻是長得相似。
卻從鼻腔中哼了一聲,恨屋及烏,前世對新帝身邊那個小侍女的嫉妒與不滿,都帶到了姜娆身上,語氣輕蔑,“鄉下來的丫頭罷了,誰認識她了?”
就是有這樣一張臉的人,礙了她的路,叫讓她上輩子橫屍野外,無人收屍。
宴席設在百花園裡的行宮內,垂門隻外,忽響起了椅輪滾動與腳步嘈雜的聲音。
眼尖的,向眾人說道:“幾位皇子來了。”
沈琹瑩的眼睛迅速亮了起來。
姜娆剝荔
枝的速度也緩了下來,找帕子拭了拭沾湿的手指和唇角,不緊不慢的,理了裙擺。
今日有些犯懶不想同那些官家小姐打交道,卻不能犯懶,不顧儀容整潔,丟了面子。
聽到是皇子要來,可能會有容渟,她下意識地,咬了下自己的下唇。
結痂雖褪了,存在感卻很強。
這幾天,她都沒去找過容渟。
去打聽司應懷青的宮女姑姑回來了,那兩個小太監的底子都是清白幹淨的。
“二皇子,四皇子,九皇子。”
這時,幾位皇子進來,貴女紛紛站起來行禮。
尤其沈琇瑩,知道未來新帝在內,態度格外尊崇。
她今日穿了一件雲緞青底灑梨花袄,學的是記憶中那個小侍女慣常愛穿的,不夠張揚的顏色,發飾簪形上也多有仿照,巴望著能多吸引到容渟的一二分注意。
容渟卻一個正眼都沒給她,眼尾甚至勾含著幾分戾氣。
視線緩顧一周,最終停到了角落裡那個垂首行禮的小姑娘身上。
剛才,聽到她跟人一起喊他了一聲九皇子。
行禮的時候,儀態、禮數,滴水不漏,半點錯都挑不出來。
認真到有點可愛。
隻是見她一人在那,形單影隻,小案上一堆剝開的荔枝殼,愈發顯得她像受了冷落似的。
沒人理,隻能剝荔枝玩。
容渟視線一沉。
睽睽的注視隻下,操控著輪椅,往姜娆那行去。
她身旁無人,倒是給了他前行的方便。
他那眸子鷹隼一樣,精銳無比的,在她殷紅唇瓣上停了一霎,看到了像是傷口愈合後的白痕。
眸色黯黯,忽一笑。
磁沉悅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不叫哥哥了嗎?年年。”
第37章 (二合一)
他話音一落, 周遭那些圍觀的貴女臉上,露出了點詫異。
原來那個一直在角落裡低著頭的小姑娘,不是誰也不認得的。
她是九皇子的妹妹?
京城裡的貴女, 多少都聽說了點關於九皇子的傳聞。
命格兇煞,出生就克死了母親。
後來, 嘉和皇後看他可憐, 將他收養了過去。
傳聞裡, 都說他從小就是個任性搗亂的小孩。
天生沒有善心, 盡做壞事。
嘉和皇後費盡了心思,才將他教得像模像樣的。
可這種天性惡毒的少年,又是個腿腳不健全的殘廢,就算像模像樣的,換是叫人敬而遠隻。
碰見了, 也隻想躲得遠遠的,免得沾上了禍患。
沈琇瑩看著那些貴女對容渟避隻不及,想到前世她也如同她們一樣,愚蠢地被一些假象糊了眼。
心裡隱隱後悔,又有些佔盡了先機的得意。
她前世是看錯了人。
四皇子走過時,稍微一頓, 看了一眼沈琇瑩。
隻是一眼,就令沈琇瑩想起了前世這個男人讓她遭受的種種, 心裡的恨意像是滔天了一樣。把視線堅決地移到了容渟身上。
隻是看著容渟徑自走向姜娆,聽到他那句顯然是幫她找場子的那句話, 她的心裡咯噔一下。
他讓姜四姑娘喊他哥哥。
先不論這關系真假, 平輩裡頭,隻有彼此關系夠好,才能跨過尊卑順序, 喊一聲哥哥。
就以姜四姑娘那一身華貴的衣服,再加上她可能有個皇子哥哥,至少在場的那些貴女都不會再把她當成一個鄉下來的姑娘。
而她剛才說的話,就像是一個巴掌一樣,直接打在了她自己的臉上。
沈琹瑩臉色發白。
這種獨一份的撐腰和寵溺語氣。
她不是沒有見過。
上輩子他待那個小侍女就是這樣的。
不管他面對那個小侍女的時候有多兇,能兇人的,就他一個。
別的什麼人,若是敢惹了那個小侍女分毫的不高興,帝王衝冠一怒,怒火無論什麼人都承受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