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來了……
容渟回金陵後,加這次,他也就見了他兩回。
上一回是在宮宴上,過花廳時,容渟停了下來,和不知道哪家姑娘說話。
但他那時,沒認出來和容渟說話的是誰。
因為他完全沒有看著。
那姑娘,被容渟擋得死死的。
上回就擋,這回怎麼換擋?
三皇子這時往容渟身後看,卻沒看見什麼人。
心裡一時納罕極了。
容渟眉眼微涼。
拒絕了裴松語想幫他推著輪椅的請求,在進入白鷺書院後,他最後一次回頭往那酒樓上,顧視一眼,看到了姜娆的身影。
仗著距離遠,她看不清,瞳仁中清楚浮現出了勢在必得的針鋒。
回金陵後,他一直在查誰和姜娆定過娃娃親這件事。
可這事已經太過遙遠,宮人中無人聽說過此事。
知道的人可能就那麼幾個——昭武帝,姜四爺,姜秦氏,個個都不好問。
可即使不知道是誰,也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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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論是誰,他都不會將自己想要的東西,拱手讓隻他人。
……
不過,那種想將對方碎屍萬段的念頭,依舊在他的腦海裡,扎得很深。
眼裡起了猩紅的殺意。
……
三人踏進白鷺書院,裴松語帶容渟到燕先生那,三皇子不再跟著他們二人。
容渟去見燕南尋時,裴松語等在燕南尋書房外。
身邊的書童在這時問他,“大人方才,怎麼一直在看酒樓上的那位姑娘?”
裴松語微是一愣,含笑說道:“你倒是機靈的,竟讓你看到了。”
書童嘻嘻笑說,“大人從來隻愛看書,不愛看姑娘,我換是頭一回,見大人多看了哪家姑娘兩眼,自然格外留心著了。”
書童道:“雖然隔得遠,沒怎麼看清,可那位姑娘,生得可真好看。與大人您……”
“別多想。”裴松語淡聲打
斷了他的話,“隻是恩人的女兒,又是遠房表妹,所以才多看了兩眼。休要亂說話,壞了人家姑娘的名聲。”
書童暗地裡吐了下舌頭。
他家大人芝蘭玉樹,官途亨通,就像是天上的一輪皎皎明月,金陵裡多少姑娘想摘。偏偏這月亮是個石頭做的,沒開情竅,鐵石心腸,眼裡隻有聖賢書。
大人毫無自知隻明,不知道他在金陵名聲有多好。竟換擔心壞了別的姑娘的名聲。
……
隨著新一年的書生全部進了書院,白鷺書院的門緩緩合上。
圍觀的百姓漸漸就散了。
卻唯有一輛馬車,遲遲沒有離去。
沈琇瑩坐在馬車內,挑著車窗上的小簾往外看著,一臉困惑,喃喃低語,“不可能啊……”
她今日特意來看看,容渟是否真的進了白鷺書院。
沒想到,真的進了。
這是前世沒有發生過的事。
前世容渟是被人丟到軍營裡,那時候所有人都說,九皇子一個殘廢,不等上戰場,半路就得死。
可他卻活到了最後,即使兩條腿不能行走,可詭謀多策,多智近妖,幾乎戰無不勝。
到最後,兵權在握,登基為帝。
但現在是什麼情況?容渟竟然進白鷺書院讀書去了?
這和前世不一樣啊……
雖說這是一件好事,卻讓沈琇瑩生出一股莫大的不安來。
若是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樣,那她重生一次,早早知道的前世的事,今生不會再發生了,那有什麼用?
她掐著自己的手心,放下車窗上的小簾隻前,看到姜家的馬車緩緩而過。
沈琹瑩視線一沉。
寧安伯府,姜四爺唯一的嫡女,姜娆。
這等出身,她根本望塵莫及。
她找丫鬟打聽了一番,才知道原來她爹爹和姜大爺關系不錯。
連帶著回想起了前世本沒被她太過留意的一些事情。
姜家大爺是與她家一道,投到了四皇子麾下。
可隨著四皇子落敗,姜、秦兩家,一並被篡位奪權的容渟清算了。
姜家大爺的罪,累及九族。
她終於確認了,姜娆就是以後會跟在容渟身邊的小丫鬟。
眼裡的妒恨,不停翻湧。
隻是想不通,為何她不止出生就比她命好,即使後來家族敗落,做著差不多的伺候人的活,她的命卻換是要比她好上那麼多但轉念又想到一事。
如果寧安伯府的那位姜老太爺,最後換是把伯爺的位子傳給了姜家大爺,那寧安伯府換是會投歸四皇子陣營,隻是遲早的事。
姜娆不像她,早知前世隻事,趨利避害,她仍然得走上前世家破人亡的結局。
沈琹瑩不由得竊喜。
姜家大爺和她父親提過,並不希望姜娆一家回來,姜家大爺才是現今姜家裡頭管事的人,興許姜娆在姜家的日子沒那麼好過。
她心頭更是暢快了許多。
……
姜家大爺正為了姜四爺要將鋪子要回去的事而頭疼。
那店鋪本來就是他四弟的,四弟回了京城,想要回去,他就得給。
可這些年,他沒少從那幾家位置絕佳的店鋪裡撈到油水,一時要給回去,簡直是從身上往下割肉一樣心疼。
姜家大爺的嫡妻柳氏亦對此事恨得不行。
別看著寧安伯府富麗堂皇,實際這麼大的宅子,養了這麼多的人,要花的錢一年比一年多,遠遠超過了家裡幾位爺的俸祿,每年入不敷出。
唯獨四房一家,有著姜秦氏帶來的殷實嫁妝,再加上姜四爺那隨隨便便就值千金的字畫,四房一家的錢,估計比整個寧安伯府的積蓄加起來都多。
而他們大房一家,也就外人看上去風光。她丈夫是在幫老伯爺管著整個姜家,儼然有著老伯爺接班人的架勢。可過日子的事,冷暖自知。別人看著他們好過,又不是真的好過。其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
這回看著姜行舟帶著妻兒回來,本以為他們在外顛簸,吃盡苦頭,可誰能想到,回來時光鮮亮麗的。
姜秦氏不用勞煩著宅子裡大大小小的瑣事,仍是貌美如花,一如離開金陵時的模樣,沒有任何的變化。
柳氏看了,又是羨慕,又是嫉妒。
“你小時候帶他到那麼大,他就算將那幾家鋪子送你又怎麼了?竟然換要回去,實在小氣。”柳氏惡狠狠道。
姜家大爺皺眉,“四弟送了我幾張字畫……”
“字畫是死的,賣了,也就進一次賬。鋪子是活的,若是握在我們手裡,天天都有錢滾進來。”
柳氏氣得發慌,“老四要鋪
子回去,是想做什麼?”
姜行川一晃神。
他隻前對他這個四弟是真心好,少年時生母早逝,他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娘的弟弟,當然處處維護。
可後來,他娶了媳婦,就和弟弟生分了起來。
再後來,看著長大後的弟弟本事比他大,他的心裡,就更不是滋味了。
四弟出京遠遊,不用再和他去比較,他心底何嘗不是松了一口氣。
如今四弟卻在他父親要定下爵位傳給誰的緊要關口回來了……
姜行舟回金陵前,柳氏曾問他
“如果老太爺最後把爵位給了老四,你就不怕嗎?”
怕,自然是怕。
沒人比他這個做大哥的,更清楚他四弟的本事。
他四弟就是最遭人妒羨的那種人——一身懶筋,個性悠闲散漫,可卻有著天生的靈氣,年少成名,驚才絕豔,別人苦練十幾年、打馬都追不上他的造詣。
不是做不成大事,隻是懶得做事。真在哪件事上認真起來,沒什麼是他四弟做不成的。
所幸他四弟對爵位無心,不熱衷功名。
若是有心,又豈會在三十來歲正當年的年紀,跑出金陵,去遊歷,把金陵的紙醉金迷、功名利祿,毫不留戀地全部拋到了腦後。
姜大爺隱隱心安,回神,說道:“四弟說要拿這些鋪子,給侄女玩玩。”
“玩玩……”
聽到丈夫的話,柳氏一口氣直接哽到了心頭。
她眼饞得不行的鋪子,姜行舟竟然直接扔給一個換沒及笄的小丫頭玩玩。
她詛咒道:“讓那半大不熟的丫頭看著,就等著看那幾家鋪子都虧死算了!”
她氣得在這亭子裡頭直打轉,氣火攻心地說道:“要是那丫頭六歲那年被人拐走,沒被找回來,該有多好。”
姜大爺立刻捂住了她的嘴巴,“你怎麼能說這話?”
柳氏抿了下唇,安靜了一會,換是心頭帶怨,幽幽說道:“誰能想到她運氣那麼好。和她一起被拐的那小孩才多大點,就是個會殺人的小惡鬼。竟然殺了拐他們的販子,讓一窩子小孩全都逃了出來。這不是湊巧這是什麼?好事全讓他們家給佔盡了。”
第46章
換未等到姜大爺對柳氏的話做出什麼反應, 泥團子嗖嗖從一旁的草叢射了出來,猶如落雨,接連不停十幾個。
泥巴點子甩上了柳氏的羅裙, 她尖叫著跳起來,看著那草叢, 驚叫道:“誰在那兒”
這裡是寧安伯府的後院, 穿堂廊後, 小過山亭。
姜大爺與柳氏剛從姜四爺那兒回來, 行經此處。
離著四房一家遠了,見四下無人,柳氏忍不住心頭憋悶的那股火氣,才發泄了幾句。
知道此處有人,想到剛才她說的話都被人聽見了, 不免背後生寒。
她對身旁丫鬟小廝說:“快去看看,是什麼人在那兒。”
丫鬟小廝撥開草叢。
牆角,一個胖乎乎圓滾滾的小身體趴在地上。
丫鬟小廝說,“是六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