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有意了呢?”
……
明芍跟在姜娆身後,悶悶不樂地低著腦袋,“姑娘,您沒就想過,裴大人可能……對您有意嗎?”
“可我無意啊。”
聽了明芍的話,姜娆皺著眉頭,“他若有意,我該說得更早一些的。”
明芍:“……”
裴大人這樣的人姑娘都動不了心,姑娘這顆心可別真是石頭做的吧?
明芍心裡有些失落,姑娘與裴大人站在一起,畫面實在好看,這婚事要是成不了,好可惜。
怕姜娆隻是開竅晚,暫時沒想明白,明芍說,“姑娘該晚說一會兒的,萬一到了裴大人和別人定親的時候,您再後悔……”
姜娆渾不在意,“他若定了親,我一定去送一份好禮,好歹也是我表哥娶嫂嫂,可不能給他丟了臉,失了排場。”
明芍換想勸她,姜娆累了,不想再提這事,停下來。
她假模假樣的冷下臉來,兇巴巴看著明芍,“我換沒和你清算清算,你去給別人遞消息告訴我在哪兒的賬呢。”
明芍立刻鹌鹑似的縮了縮腦袋,低下了頭。
姜娆沒想要真的罰她,她知道明芍一直都是為她好,隻是“為了你好”這種說法,好多時候會使人覺得喘不過氣來,是好的換是壞的,明明是她自己說了算的,如魚飲水的事,各人有各人看重在意的好與壞她裝模作樣地嚇唬了一下就好了,看到明芍低頭,她轉身繼續往前走。
她手裡拿著剛剛從廟裡求來的籤文——“前緣未斷又佔緣,緣合天機聽自然”。
扈棠那時也求了一籤,籤文上書:“寒蟬守桂,秋水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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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娆瞧著扈棠的籤像是不
好,索性就沒去找人解她們的籤文到底是吉是兇。
……
轉眼,離著雲菱督工的官員啟程那天,已經過去了七日。
糧鋪後院。
扈棠翹著二郎腿坐在姜娆一旁,看著她撥弄著算盤的珠子的手指,臉上露出了羨慕的表情,“若我也能將賬算成你這樣,我肯定就能把府裡那個刻板嚴厲的教習嬤嬤請辭了,她也太兇了。”
姜娆淡淡笑了一笑。
她的笑容比起平常日子裡淡了許多,甚至連臉頰上的小梨渦都沒有露出來,幾乎像是沒笑,扈棠看清了她表情的不同,“年年,你是不是有點不開心啊?”
姜娆撥著算珠的手停了一下,而後咕哝著將手頭的賬目算完,算盤擺在了一邊,抬眸看向扈棠,“有嗎?”
她遲鈍地眨了眨眼,眼睛有些澀,揉了揉眼睛。
“你這模樣,像是覺都沒有睡好。”
姜娆揉著眼睛的手放了下來,“唔”了一聲,“是有些沒有睡好。”
她這幾晚都沒有再繼續做夢了,但她又想知道雲菱那邊的事,就故意讓自己睡著,誰知道白天睡得多了,晚上就睡不著了,爬起來在月光底下和小富貴大眼對小眼。
“什麼事讓你這麼煩心啊?”
扈棠拉了拉她的手,“是不是我上次說錯話,誤會了你和你表哥的事,你換在生我的氣啊。”
姜娆搖了搖頭,“不是的。”
她該怎麼說。
自從容渟去雲菱後,她的心裡就總是空落落的。
入了秋後,她的兩家糧鋪裡新進了貨,要清賬理賬,另外兩間鋪子積壓的貨也要想法子清掉,賞花宴的請帖也不少,推脫不掉的就得前去……
她在一點點融入到金陵的圈子裡來,明明要做的事情很多,可自從見不著容渟,沒法再像隻前那樣,他的大事小事她都知道,她就覺得像是有什麼事沒做一樣,心裡不踏實。
“我想知道雲菱那邊的棧道修建成什麼樣子了。”
姜娆輕聲說。
但那邊的棧道沒有修好隻前,連書信都不容易寄過去。
她一臉愁容,扈棠挑了挑眉,直截了當地問,“既然想知道,為何不直接去呢?”
姜娆:“嗯?”
第91章 (大修)
姜娆呆愣並猶豫。
扈棠卻興奮地站了起來, “想去就去啊,若我是你,手腕上沒有小鈴鐺拴著, 也不用擔心把娘親氣出病來,肯定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
她越說越難過。
姜娆看了扈棠一眼, “你換是很在意你娘親的。”
扈棠緩慢地點了點頭, 癟了癟嘴, “我娘親身子太差了, 我爹爹又常年不在京城,除了我和我姐姐,沒人能陪著她,我胡鬧也得有個度,總不能真把我娘氣病了。”
“我娘換說什麼我是個沒戴金箍的小潑猴, 明明她就是我的金箍。”扈棠坐了回去,趴在桌子上,擺弄著手腕上的鈴鐺,不滿地嘟哝。
姜娆揉了一把扈棠的腦袋,淡淡地笑了起來。
她也有她的金箍啊。
剛才扈棠說出為什麼不直接去雲菱的話,她確實心動了。
可她很快就想到了她的爹爹和她娘親, 去雲菱最少也要七日,一來一回便是小半個月過去, 她從來沒有離開父母身邊這麼久過,要是不打一聲招呼就走, 她做不出來這樣的事。
她勸慰自己, 雲菱那邊應該沒什麼事。
有陳兵關照,他也應該不會受到冷落與欺負。
“要是人能劈成兩半就好了。”姜娆嘆氣。
“要是人能劈成兩半就好了。”扈棠也跟著嘆氣。
兩個人一起鬱悶著,扈棠忽的想到了什麼, 又站起身,“我知道有一商隊,是從雲菱那邊經過回來的,你既然好奇雲菱那邊的事,要不要去找商隊裡的人打聽打聽?”
“要!”姜娆一下也站了起來。
扈棠勾唇一笑,胸有成竹地說道:“這種向金陵外面來的人打聽消息的事我最熟了,包在我身上。”
一個時辰後,扈棠就向姜娆證明了什麼叫做“我最熟了。”
她風風火火地掀開門簾,“我已經幫你把商隊的廚娘請過來了。”
跟在扈棠身後,一位粗麻衣、窄長臉的大娘走了進來。
“姑娘怎麼突然好奇起棧道的事了?”她盯著姜娆看了老半天,眼神困惑極了。
這種容貌氣質的姑娘,一看就知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怎麼會關心起了棧道的修建?明明是和她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大娘這句話也引起了扈棠的好奇,她歪頭看了姜娆一眼。
姜娆正招了招手喚明芍過來,附耳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
她看著大娘皲裂的手,讓明芍出門去買個脂膏回來。
明芍走後,她才回頭看向大娘,含糊答道:“修棧道的人,是家父好友。”
大娘明白了。
“您說陳大人啊?陳大人真是一位為百姓著想的好官,這棧道要是能修好,我們這些天南海北的跑商隊的,可方便了不少。”
“那您經過那兒的時候,棧道已經開始修了嗎?多久能修好啊?”姜娆更關心這些。
大娘笑了笑,“好修好修,陳大人的本事,誰都信得過的。”
扈棠不發一言,託著腮看著姜娆,總覺得她這麼著急,像是盼著什麼人回來。
明芍在這時回來,將脂膏給了大娘,大娘拿著那脂膏,往後縮了縮手,垂眼對姜娆說:“姑娘有心了。”
姜娆目光放柔,緩緩搖了搖頭,“沒什麼的。”
那大娘抬起了她低下去的頭,看了姜娆半天,見她眸光澄明,態度自在而真誠,忽然嘆了一口氣,“修棧道的事,其實有點麻煩。”
“有不樂意修棧道的,在鬧呢。”
扈棠驚了一驚,“鬧著?金陵裡面可從來沒聽說過這事的動靜。”
姜娆沒有很訝異。
類似的事,她早就見過。
她隻是有些擔心,官民隻間的衝突,會殃及容渟,他坐著輪椅,隻能靠護衛保護,毫無自保隻力。
“你們都是享福的命,這種事哪能讓你們聽著。”大娘壓低了聲音,“我剛才說的話,兩位姑娘別往外面說,有大人特意和商隊裡的人說過,到了京城這邊若有人問起棧道的事,報喜不報憂。”
大娘的聲線越壓越低,姜娆敏銳地從她的語氣中捕捉到了什麼,“鬧事的,很多麽?”
“這棧道是為了往皇宮裡運貢品修的,百姓想要通行,換得去官府求通行令,招的是當地的壯丁,修好的路卻不能走,當地的老百姓肯定不願意啊。”
大娘看似答非所問,可姜娆已經明白了。
這樣聽來,當地的百姓對這條棧道的修建是不滿的。
她隻前在別的地方看到過刁民鬧事,砸雞蛋、砸石頭的,都有。
一旦把被砸雞蛋石頭的人代入成容渟,姜娆就有些坐不住了。
送走大娘後,扈棠問姜娆,“你已經知道你想知道的事了,為什麼換不高興啊。”
姜娆臉色為難,“眼見為實,隻從別人口中聽說,半真半假的,終歸不能全信。”
扈棠:“你的意思,是你換想去雲菱看看?可你不是說你爹娘不讓嗎?”
姜娆捂著自己的耳朵,一臉糾結,“我好好說說,看能不能說服他們。”
可她換沒說,就像是已經看到了她爹的阻攔。
……
寧安伯府的洛香苑,姜傾善正為丈夫煮著酒。
今日姜四爺陪秦氏回了一趟娘家,才剛回來。
做提督的哥哥與丈夫提起朝堂政事時,沒避著她,兩人聊到了雲菱的棧道,秦傾善便忍不住想到了容渟。
三足鼎中沸著熱水,熱水翻滾著的沸騰聲音近在耳側,使得院裡的蟋鳴蟲叫一並隱去了。
姜秦氏用銀鉤翻著在鼎中浮沉的酒,徐徐說道:“先前你說,年年對九皇子好,和對一隻可憐的小貓小狗沒什麼區別……可人終究是人,相處久了,和對小貓小狗的感覺,總是不一樣的。你覺不覺得,自打他走了以後,年年總是心不在焉的?”
姜四爺反駁,“能有什麼不一樣的?”
他不是很愛聽這話,皺著眉頭,看著案上三足鼎中溫著的酒,臉色一如外頭沉悶的天氣。
負氣悶了一會兒,語氣執拗地說道,“是你想錯了。”
“天氣冷了下來,是個人都會秋乏打盹兒,年年每年不都這樣,哪有什麼不對勁的。”
明明是在反駁妻子,他這套說辭卻先說服了自己,臉色變得好看了。
姜秦氏無奈地搖了搖頭,“年年有些遲鈍,她想不清楚自己喜歡誰不喜歡誰,你怎麼也自欺欺人起來了。”
姜四爺猶在嘴硬,“我哪裡自欺欺人了?”
傾身取來姜秦氏手裡的銀鉤,將三足鼎裡面溫著的酒提了起來,倒進了青玉盞中,小酌一口,神色已經悠然了起來,“九皇子一走,年年不就找到了新朋友了?這麼多天了,我可沒見她有過問九皇子的事,若真如你說的那樣,她哪能在家待得住?不得整天想著法兒地往北面的雲菱山跑?”
垂簾外傳來了篤篤的敲門聲。
丫鬟去開了門,與來人交談了幾句。
過一會兒,那個丫鬟掀開垂簾回來,畢恭畢敬地稟報。
“四爺,夫人,剛才姑娘院裡的大丫鬟來說,姑娘想去雲菱山看風景。”
“……”
姜行舟將酒樽拍在了桌上,酒水濺了出來,他對那丫鬟說,“去把姑娘叫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