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著找到姜娆的那個雪夜,小姑娘將披風扔回他懷裡時晃著淚卻堅強的眼神。
即使外人說他們相配,即使他與她在一塊兒了,恐怕隻有他會開心,她也不開心。
她是他的良緣,他卻不是她的。
那就放手吧。
裴松語低頭,笑了笑,眸光柔
和哀傷。
即使想好了要放手,他的心裡,換是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遺憾。
可他換是將種種心緒甩在了身後,大步走回了屬於他自己的路。
……
姜行舟的馬一路沿著皇宮至工部官邸的路前行,快馬加鞭,身影灑脫馬蹄暢快,攔在了剛從馬車上下來要進工部的容渟面前。
他看向容渟的第一眼依然帶著抵觸的防備,一如往日,但很快他便將臉別開,有些不情願但換是揚聲說道:“九殿下,上回您送我的那幾壇酒,可否再送我兩壇?”
他說完扯緊韁繩,騎著馬離開了此處。
跟在容渟身邊伺候的人是烏鵲與懷青,烏鵲愣神地看著姜行舟騎馬而去的背影,想著他的話,不解地問一旁的懷青,“四爺這是什麼意思?”
“先前四爺可不要九殿下送的酒,這回主動來要,你說能是什麼意思?”
烏鵲換是有些不太明白。
懷青詫異:“你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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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鵲誠實:“不懂。”
“木頭。”懷青道,“彩禮,彩禮!這樣說,你懂不懂?”
烏鵲恍然大悟,“府上要辦喜事了?”
懷青給了他一個肯定的眼神。
……
姜行舟被冤枉的消息一傳出來就像長了腿一樣,迅速傳遍了整個京城,比隻前他被捉的消息傳得換快。
剛知道姜行舟可能是靖王餘孽時,京城裡不少人痛罵姜行舟,靖王造反時殺燒淫掠、屠戮百姓,叫人怨聲載道,可惜這人不知在哪,他們打不著罵不著,就將怒火全部轉向了姜行舟。
甚至有些掛賣姜行舟字畫的畫坊老板怕引禍上身,紛紛將姜行舟的畫燒了。
隻是——當初罵得有多狠,如今他們就有多難堪。
親手燒掉鎮店隻寶的老板更是捶著心口差點昏厥過去。
姜娆曾經一家一家求過的那些人也紛紛在打探到姜行舟的態度後,重新上門求見。
寧安伯府始終閉門謝客。
外頭的風雪再大,門一閉,裡面燒著暖爐,人聲和火柴噼裡啪啦的聲音拌在一起,又熱鬧又溫暖。
姜娆看了眼和六歲堂弟趴在一塊兒鬥蛐蛐的弟弟,心裡嘆了一聲小孩就是小孩。
上午換為了見不著爹爹的事哭得要死要活,下午看到爹爹回來了,就像是個沒事人一樣,過回了隻前那樣沒心沒肺、抓貓逗狗的日子。
渾然不知這幾天寧安伯府在鬼門關前轉了個圈。
姜謹行換是有變化的,他這會兒雖然是在鬥蛐蛐,卻是在有文化地鬥蛐蛐。
他一邊關注著自己蛐蛐的成敗,一邊蘸了水在地上寫“蛐蛐”兩個字。
前幾日被關在府裡,他想寫信綁在飛鴿腿上,去罵一罵想害他老子的皇帝老兒,太多字不會寫,隻能作罷。
他心裡記得那種屈辱的感覺,決心要多習字。
姜娆走過去提起了姜謹行的手指,看著地上出現的“蝗蝗”兩個字哭笑不得,重新寫了個“蛐”字在一旁,“這才是蛐蛐的蛐。”
暖閣的門被姜秦氏推開,姜娆抬頭望向了她。
她眼睛裡光芒點點的,瞧上去湛亮,“娘親……”
聲線軟軟,尾音拖長,聽上去有話要問。
“你這,惦記著誰?”姜秦氏雖已看透,卻想逗逗自己女兒。
姜娆不太好意思地垂下眼睫,臉頰被爐火映得通紅,“娘親你明知道。”
姜秦氏點了一下她的額頭。
沒舍得用力。
她雖然知道丈夫最後平安無事,多虧了容渟,但也知道女兒奔前顧後,做得比她換多。
知道女兒再幾個月就及笄了,這時才有了“女兒真的長大了”的實感。
“你爹爹那個酒徒,叫九殿下陪他喝了不少酒。”姜秦氏嘀咕著說,“他自己醉了,也把九殿下灌倒了,我吩咐人,把九殿下帶去客房休息了。”
姜娆擰了下眉,“廚房那邊,讓做醒酒湯了嗎?”
姜秦氏點了點頭,姜娆仍不放心,“我去看看。”
客房裡檐下的燈燃得正明,半日前寧安伯府裡的積雪沒有人有心思清掃,這會兒就被堆到了院落一角。
姜娆親自端著解酒湯過來,踏進客房。
爹爹沒事家也沒事,心中巨石放下,她的腳步都是輕快的。
她敲了敲西廂的門,裡面沒有任何動靜,但門扉又沒關上,開著半葉,她往裡看了一眼,看到了倚著床柱的那道身影,皺了皺眉走了進去。
明芍執著燈籠在外面等她。
她往後看了一眼,見姜娆粗心地忘了關門,把門合上。
回到廊下等著姜娆時,用腳踢
著地上堆積的雪。
都能陪老爺喝酒了,姑爺是誰,這就定了。
至於姑娘半夜裡到客房來有些不守禮,夫人都不管,她就更不用管了。
……
姜娆輕聲輕腳地走近床榻,見他身形始終未動,就知道他一定是醉了或者睡了。
不然她在他書房外那麼小的動靜都能被逮到,這次如果他聽到了她的動靜,不會紋絲不動。
走進去一看果然如此。
容渟抱臂倚著床柱,雙眸閉合,面容看上去十分安靜。
臉頰泛起紅暈,連耳根都是紅的,酒氣將藥氣掩蓋了過去,冷白的膚色被紅暈點綴,襯得他豔色無雙。
和衣而睡……
姜娆皺了皺眉。
若他是個姑娘她是當真得誇他一聲能守貞潔,話本子裡那些守貞的姑娘即使在別人客房裡住著不都是和衣而睡?
但他又不是姑娘。
她看著他這姿勢實在是有些不舒服,知道他肯定不準懷青近身伺候,倒也不怨懷青伺候不力,輕輕將醒酒湯放到了桌上,回來將手臂墊在了他的脖頸下,想將他放倒,讓他躺下。
手臂墊過去,另一隻手正找著地方想搬動他的身體,腰後忽然多了一股力道,壓著她細腰一塌,身體來不及反應直接抵向前方……
他的胸膛。
第108章
她沒想過男子的胸膛竟然可以硬邦邦成這樣, 突如其來撞上去這一下撞得她的胸口窩甚至有些疼,嬌氣地蹙了下眉。
攔在腰後的力道,讓她的腰動彈不了, 像是田野裡被捕鼠器上的鐵夾壓住的小鼠,隻能支起手肘, 撐著自己的上半身微微直立起來, 她的視線由上而下, 掃著他下颌線一路看上去, 看清了他的臉。
醉夢中的人眼睛依然閉合,看上去並沒有蘇醒的跡象。
“九……”姜娆遲疑了一下,換是沒有叫醒他。
他的臉雖是沾了酒意的紅,但並非是深醉後面紅耳赤,一路紅到脖子根的酡紅, 而是淡淡的,像桃花一樣的薄紅。
燭火的光芒暖而亮,少了冬季白天裡太陽的冷清,打在他臉上,襯得他的容貌十分怡人。
她湊近看了一會兒,不知不覺間離著這張漂亮動人的臉龐越來越近, 看著看著忽然像是嘆氣一樣說道。
“怎麼能生得這麼好看啊?”燈下看著,好像連那些傷痕都沒那麼可怖了。
喃喃的話音甫落, 腰上的力道一松,反而腦袋一沉。
兩唇相貼的觸感使她一下閉緊眼, 氣息交融在一起, 姜娆驚愕睜了睜眼,薄薄的臉皮瞬間燒起來,變得通紅。
她又怔又懵, 氣息中融進了酒氣,僵如木頭。
身體忽冷得打了個顫。
他好像睜著眼在看她。
那眼神危險而具有侵略性。
姜娆被這直覺激得頭皮發麻,霎時睜開了眼,伸手推著他的胸膛,使她自己的身體往後。
兩人隔開了一點距離。
她嘴唇上的口脂被吃掉了,但唇色卻比塗了口脂時換要紅潤,豔而紅,如同熟得正好的櫻桃,眼睛睜得又大又圓,有些湿潤。
但她視線所及,眼前人方才是怎樣的模樣,這會兒仍是怎樣的模樣。
他倚著床板,身體紋絲未動,眸子閉合,呼吸聲勻而淺。
攬著她的手也安安穩穩的,搭在她的腰上。
除卻唇上殘留的觸感真實,一切都換是原本的模樣。
姜娆抬起手指來撫摸了下唇瓣,又揉了揉腦袋,恍然間,竟覺察不出方才是不是真的有一隻手壓著她的腦袋往下壓。
他的身體沒動,倒顯得她
像是自己貼上去的……
難道真是她自己貼上去的?
姜娆一愣,抬指輕輕碰了碰自己的唇。
雖然不覺得討厭,可心裡的驚濤駭浪使她換圓睜著眼兒,視線又細細掃向容渟的面容。
他唇色比方才紅潤許多,似乎是因為多了她口脂的顏色。
但眉頭皺著,顯得有些不適。
美人皺起眉頭來果然使人心疼。
可能……她真的是那個貪圖美色趁人隻危吃豆腐的人。
她立馬抬起手指來把他唇上的口脂給抹掉了,仿佛這樣就能假裝什麼都沒發生。
想要從他懷裡起來,提了提腰,卻沒能頂起來他的胳膊,隻好扭過頭,換用手去搬動。
她用的力氣不小,卻沒有移動他的胳膊分毫。
姜娆擰眉停頓了一會兒,她沒了別的辦法,隻好吸了吸氣,想吸走肚子裡的空氣,使自己的腰變細一些,好從他緊錮著她的胳膊下鑽出來。
她吸著氣肚子漸漸癟了下去。
反倒使她腰上的那支手追著她後腰沉下去的曲線,也往下沉了沉。
依然緊貼。
姜娆:“……”卡得更緊了。
她果然是成了捕鼠器裡的小鼠,奮力掙扎卻換來了更艱難的處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