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不要睜眼,看到了嗎?你眼前現在出現的那片光,就是紅色。”


  聞人瑾沒說話,他閉著眼,昂首望著天,白皙俊美的臉龐暴露在陽光下,似乎正在感受阿洛所說的“紅”。


  阿洛沒打算讓他看太久,天上還有顆太陽,哪怕他目盲,長時間這樣直視陽光也不是什麼好事。


  他個子太高,又是仰頭,她便隻能扯住他的衣襟,就像那日落水一樣,輕輕拉了拉:“不要看太久,會灼傷眼睛。”


  聞人瑾默默地低下頭來,他臉上的笑容不知何時消失不見,輕輕嘆息一聲道:“瑾目盲至此,今日才明了紅是何種模樣,多謝蘇小姐。”


  “也不是什麼大事。”見他神色間有一絲悵惘,阿洛轉了個話題道:“說來,這鳳凰木越長越高,如今我隻能遠遠觀賞,若要折幾支帶回去,卻是不能了。”


  聞人瑾微微一笑道:“此事不難,蘇小姐稍等。”


  阿洛見他側耳傾聽了一會,恰逢一陣風過,吹拂得樹枝沙沙作響。他腳尖一點地,身子陡然向上升起,觸碰到那花枝,快速折了一枝,又衣玦飄飄地落回地面上。


  姿態從容,白衣翩然,恍如仙人臨世。


  聞人瑾捏著那花枝,徑直遞到阿洛眼前。


  “給我的?”阿洛明隻故問。


  “嗯。”白衣公子垂著眸,耳根泛著紅,一字一頓道,“以紅贈紅。”


  阿洛小心接過來,樹上枝頭的花開得參差不齊,可聞人瑾折下的這花枝卻開滿了鮮豔如火的鳳凰花,漂亮極了。


  她低頭嗅聞了下:“好香。”


  手中花紅似火,再看那眼前之人,白衣勝雪,幹淨地宛若碧空下一頃天光。


  剛收下那花枝,便有丫鬟來尋阿洛,說是姚氏叫她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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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按原路返回,阿洛依然走在前面。


  丫鬟落後她一步,瞧見她發間搖曳的金蝶簪,忍不住贊嘆道:“小姐今日戴的發簪真好看,像一隻蝴蝶在您頭上飛呢。”


  阿洛步伐一亂,暗道這丫鬟實在多嘴。昨天人家送的發簪,今天她就巴巴地戴在了頭上,她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


  之前聞人瑾看不見還好,這會被丫鬟當面指出,阿洛臉頰立馬發起燙來。


  她加快腳步向前走,落荒而逃:“快走吧,別叫母親等急了。”


  兩人不曾看到,緩步跟在她們身後的白衣公子驀然低了眉眼,眼底滑過笑意,風過平湖,水波乍起,泛開一池漣漪。


  回到前廳,聞人瑾便向蘇太傅提出告辭,阿洛則跟姚氏回了後院。至於那腰帶,兩人誰也沒有提及。


  姚氏詢問阿洛對聞人瑾的看法,阿洛心中暗道提親的日子你們不是都定好了,還用再問我的意見?


  按照蘇洛嫣的性格,阿洛保守地回答:“世子溫良謙恭,當是可託付之人。”


  姚氏說:“我瞧他除了眼睛,其他再沒什麼不好的了。隻是他那個師父,也不知世子如何打算。”


  阿洛其實也有些好奇,難道聞人瑾真的會為了一份莫須有的責任,去違抗自己師父的命令?


  她回到自己院子,想了一會想不明白,便沒再糾結。


  “春喜,給我拿個花瓶來。”


  “小姐,哪裡來的鳳凰花?那樣高的樹,不是您自己爬上去摘的吧?”看到阿洛手中那一枝紅花,春喜驚奇道。


  “別人摘來送我的。”阿洛笑裡帶著點小得意地說。


  把那枝鳳凰花妥帖插好,又修剪了枝葉形狀,精心擺在靠窗的貴妃塌邊。足足養了三天,養到它全部枯萎凋謝了,阿洛才叫人拿走了。


第8章 第八章


  鳳凰花凋零後不久,蘇府便迎來遠亭候府上門提親。


  遠亭候與世子帶了媒人,幾十箱送予女方的禮物,還有那三書:提親的聘書、禮物清單的禮書、迎娶女方的迎書。和欽天監算來宜嫁娶的良辰吉日,聞人瑾與蘇洛嫣八字相合,以及據說是男方親自打來的一隻活大雁。


  阿洛的年紀在如今算是大齡,是以這婚事也定的急。而且也有借這樁婚事去壓之前那樁醜聞的原因,婚期便選得很近。


  雖然外邊人人都在斥責太子與蘇白薇,但阿洛夾在其中,名聲壞了也是事實。


  最近阿洛有時出門,經常會聽到背後嘲笑她的話語。


  以前她是內定太子妃,不知多少貴女背地裡羨慕嫉妒恨,這會見她落得悽慘,自然是落井下石的多。有嘲笑她連庶妹都鬥不過的,也有說往後沒人敢娶她的,還有的叫她趕緊出家去,別呆在這京城丟人現眼。


  反倒是往日不大對付的趙秋晨,突然轉了性子,時不時來蘇府找阿洛玩兒。


  阿洛並不在意外界的流言蜚語,她滿心期待著嫁給聞人瑾,數著日子盼著婚期快快到來。


  婚期定在一個月後,這是兩家商議出來的結果,已經是最近的良辰吉日了。巧合的是,原本阿洛與太子的婚期,也在那不遠。


  要不是不想顯得太急切,阿洛還想再往前挪一挪。


  本來她以為自己已經夠急的了,結果阿洛發現還有人比她還急!


  那就是聞人瑾的爹,遠亭候聞人頌。


  這遠亭候年輕時候也是個人物,他並非皇室出身,之所以封侯完全是靠自己一點一滴打下來的軍功掙的。


  聞人頌原是個出生鄉野的普通少年,有一年家鄉遭了數十年難遇的旱災,糧食顆粒無收,聞人頌家裡人都餓死了,聽說當兵有飯吃,他就撐著一口氣跑去參軍。


  那時大榮朝建立不到百年,還動蕩著,北邊的第戎與南方的南疆都在作亂,聞人頌一入軍營,便如龍入水。他有著極高的軍事天賦,在戰場上屢立奇功,不知打贏多少勝仗,慢慢從一小卒爬到大將軍的位子,每一筆功勞全是實打實的。


  後來他在關外功勳太大,名聲太勝,甚至到了百姓隻知聞人大將軍、不曉當朝皇帝名號的程度。


  這可大大冒犯了皇家的威嚴,於是等到第戎被他打服了,不再騷擾大榮,南疆也鬧不出什麼亂子了,先帝便下令召他回京,說要給他封侯獎賞。


  聞人頌此人倒也不慕權勢,他骨子裡還是那個隻要有一口飽飯吃就容易滿足的小市民。他回京之後,先帝果然信守承諾,給他封了個沒實權的遠亭候,順便收回了他的兵權。


  怕他心有不滿,先帝還安撫聞人頌說,可以給他介紹親事,全城的貴女隻要他看上了,隨他挑一個成婚。


  那時聞人頌三十多歲,老光棍一條,一聽這話頓時高興起來。


  之前他在關外,其實也不缺女人,但那邊的女人太潑辣,他還是更喜歡柔順的。這京城的貴女倒是一個個溫柔賢淑,隻是瞧不上他這麼個大老粗,有時候在大街上碰見哪家貴女出行,多看上兩眼,對方那滿臉的嫌棄都快透過眼眶溢出來。


  現在有了皇帝的命令,那些貴女們就算再嫌棄他,也不敢說什麼了吧?


  因著這道先帝口諭,聞人頌著實在京城出了一次名。


  別人出名是美名,聞人頌卻是醜名。各家貴女們生怕自己被那關外來的野蠻人選中,一個個避他如蛇蠍,平日閉門不出,京城裡連宴席都舉辦得少了。


  直到聞人頌選中了妻子,京城裡才恢復往日的熱鬧,在當時也算一樁笑談了。


  不過別看那遠亭候在外名聲差,是個遠近聞名的混不吝、大老粗,沒事就喜歡四處找人騎馬喝酒逛花樓,但他待自己的妻子卻出人意料的專一。


  聞人頌那年看上了個來京做買賣的富商的女兒,他人也直接,對小姑娘一見鍾情就上門求親了,那富商一介商賈,自然樂得與侯爺結親,當場點了頭。


  小姑娘嫁過去後,聞人頌一改從前的壞毛病,花酒也不喝了,每日守著那可以當他女兒的小妻子過日子。


  兩人過了一段相當幸福的時光,看到他們感情那麼好,聞人頌既不納妾,也不偷吃,待妻子如珠如寶地寵著,還有從前看不上他的貴女覺得錯過了好男人後悔。


  然而命運總是無常,好日子沒過上幾年,小妻子懷孕難產,生出個先天不足的聞人瑾,連自己的孩子都沒看上一眼便去了。


  從那以後,聞人頌便再未娶妻。


  他就這樣一個人把聞人瑾拉扯大,照常喝花酒看美人,隻是如今京城裡,再也沒人會嘲笑他了。


  一來人們也看清了他的脾性,知道他外表看似浪蕩成性,骨子裡卻是不差的。二來便是因為聞人瑾,聞人瑾太出色,即使常年居於天門山,先天目盲,極少才回京一次,也能叫人看到他遠超常人的優秀。


  況且他哪怕不在京城,可外邊經常有他的書畫、字帖或是詩詞傳來,每每都能引得士人爭相議論。


  生出這麼出眾的兒子,聞人頌某些時候還是很驕傲的。


  然而一旦說起成家之事,這兒子有多令他驕傲就有多令他頭疼。聞人頌哪不知道,現在外邊傳的那個師父批命的流言根本不是真的,清一道長原來哪裡是這樣說的,是聞人瑾自己放了假消息,隻為了不娶妻。


  聞人瑾太固執,就算是他爹也奈何不了。


  外邊的人也真信了他的鬼話,竟然沒哪家貴女想過嫁給他。


  所以當聞人瑾對遠亭候說,自己要去蘇家向蘇小姐提親的時候,沒人知道聞人頌有多激動!


  他當晚抱著妻子的牌位邊掉淚,邊感動地說老聞人家終於要有後了,自己下去也不怕愧對列祖列宗了。


  至於那讓聞人瑾改變主意的蘇小姐,聞人頌是既感激又好奇,很想看看到底是何方神聖,把自家那個清心寡欲得快要升仙的兒子給勾下凡了。


  與遠亭候的初次會面,阿洛就發現對方看她的眼神可真親切,飽含著長輩的慈愛,還帶著某種奇怪的熱情,好像兩個人根本不是第一次見面似的。


  兩家談論婚期的時候,遠亭候更是直接指著年歷說:“四天後不就是個良辰吉日嗎?就四天後了!”


  年歷表上,欽天監會結合一對新人的八字,來算出適宜他們嫁娶的日子。再用朱筆將那日子圈出來,以示喜慶。


  遠亭候不識字,卻是認得那紅圈的,還知道專門挑那些近的。


  被蘇太傅以四天時間太倉促,根本來不及準備為由拒絕後,他又去指後面隔的一個:“這個怎麼樣?”


  蘇太傅面無表情:“半個月也不行。”


  阿洛在屏風後提心吊膽地聽著,感覺那被拒絕的就像是自己一樣。


  “這個總行了吧!蘇老頭你可別又說不成,你想想外面如今都怎麼說的,再拖下去,遲則生變你懂不懂?”


  這次,蘇太傅沒再開口,然後日期就定下來了。


  除了婚期,還有其他各項事宜,全部商討完畢時日已中天,要知道遠亭候他們清晨就過來了。


  都到這時候,自然要留人吃一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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