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疑惑地應道,似乎毫無所覺,既沒有看到他的無能為力,也沒有看到他的缺陷,而是嗔怪著說道,“夫君為何不叫我?”
聞人瑾:“……什麼?”
阿洛看他一臉懵懂,不知錯在哪裡的樣子,本來還不生氣,這會突然又有點小生氣了:“你找不到書,不知道叫我嗎?如果我不來,夫君還要在這裡站多久?”
聞人瑾徹底怔住,表情呆呆地,眼角眉梢還殘存著未曾消散的低落。
莫名瞧著有些可憐,像被訓斥的、溫馴聽話的大型犬。
阿洛瞪眼看他,看著看著心就軟了下來,伸手過去環住他的腰,臉頰靠著他的胸膛,輕輕蹭了蹭,小聲說道:“我們是夫妻,本該一生互相扶持。下次,夫君試著依靠一下你的妻子,可以嗎?”
“……好。”這一聲,幹澀且沙啞。
他突然抬手,第一次緊緊擁住她,仿佛擁住自己一生的珍寶。
書房一向是十分私密的場所,這裡幾乎藏著主人所有的信息。阿洛對聞人瑾有著強烈的探索欲,她不時翻看一本書,偶爾瞧瞧掛在牆上的字畫,畫很少,字則多一些,落款都是兩個字:子瑜。
阿洛心有所感,揚聲問:“夫君,子瑜是你的字嗎?”
“不錯。”
阿洛:“瑾瑜瑾瑜,懷瑾握瑜?”
聞人瑾頷首:“的確由此而來。”
阿洛走到他面前去,湊近問:“那我以後喚你阿瑜可否?”
不等聞人瑾回話,她又繼續道:“雖然夫君也很好,但天底下的妻子都這樣叫丈夫,我想要一個隻屬於我的稱呼,可以嗎?”頓了頓,她又補充一句,“你可以喚我阿洛,這是獨屬於夫君的。”
獨屬於……這個詞,令聞人瑾心中驀地一燙,就宛如真的有什麼東西在他心頭打下一個專屬於某人的烙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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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人瑾一如既往,微笑著說:“可以……阿洛。”
“隻要你想,什麼都可以。”那句洞房夜阿洛給他的話,在這時被一字不差地還了回來。
沐浴在他柔和寬容的目光中,阿洛忍不住再一次想,女主放棄這麼好的男配,跟男主那個大男子主義在一起,真不是腦袋出了問題嗎?
阿洛覺得跟聞人瑾呆久了,自己一定會越來越放肆的,比如此刻,她竟然問聞人瑾:“阿瑜,晚膳後我們去遊湖如何?我看到府中有面湖,若在其上觀星,應當是極美的。”
即便那景自己無法觀賞,聞人瑾仍笑著點頭:“好。”
阿洛立即高興地去吩咐下人,時值七月酷暑,天氣炎熱,去湖上遊玩一番應該能消一消暑氣。
要不是怕崩人設,她都想直接下去遊了。
阿洛離開了,似乎也一並帶走了一室熱鬧。書房內再次回歸往日的清寂,明明原本覺得清靜安然的書房,這一刻的聞人瑾卻陡然生出一種空蕩寂寥之感。
他想繼續看書,卻時常情不自禁出神。
幾次三番後,聞人瑾終於放下手中書籍,循著記憶,慢慢走到阿洛的桌案前。
他小心將手放上去,輕輕摸索。
一個應該是黃花梨的筆架,掛了幾支大小不一的狼毫筆。
一方端砚,一塊細膩的松煙墨,旁邊還擺了個巴掌大的不知名盆栽。
桌面上放了一張花箋,上面似乎寫了幾個字。細細觸摸,是精致的簪花小楷寫就的“聞人瑾”“蘇洛嫣”六個字眼,豎形排列下來,兩兩挨在一起,緊緊相靠,密不可分。
溫潤如玉的公子那修長白皙的手指驀然頓在那裡,久久不曾移開。
第14章 第十四章
新婚前三天一般都不會有客人上門,這是為了給新人一段親密的相處時間,等到新娘子回門之後,才會開始正常的社交往來。
然而第二天,遠亭候府就迎來了一個沒眼色的客人。
阿洛聽到下人稟報,說是趙家小姐趙秋晨拜訪。
她那時正和聞人瑾在園子裡賞景,確切地說是她在賞景,聞人瑾則在邊上為她撫琴奏樂。
這也是阿洛的一個意外發現,她前一天整理東西,順便把自己的琴拿了出來。然後聞人瑾就試著彈了兩下,隻是隨意的撥弄,結果比蘇洛嫣這個學了十多年的還好聽。
阿洛當即驚為天人,更覺得聞人瑾好像一個挖掘不盡的寶藏。
不僅會一手好字,還彈得一手好琴,之前聽蘇太傅說他君子六藝也尤其出眾,簡直就是個全能全才。
這樣完美的一個人,如果不是盲眼,恐怕都會被懷疑不是凡人了。
果然男配都是萬能的,小說誠不欺我。
不過目前該需要思考的是,該用什麼樣的借口把那個不速之客趕走呢?
阿洛還沒聽完一曲就被打斷,絲毫不想去迎接趙秋晨,更懶得抽時間應付她,有那個功夫多聽兩首曲子不好嗎?
俊美無濤的公子一襲白衣,垂首撫琴,光看著就是一幅絕佳的美景了。更別提他琴技高超,彈奏時一身仙氣,好似仙樂飄飄,堪稱頂級的視聽盛宴。
阿洛說是賞景,其實賞的根本就是那撫琴的人罷了。
或許是她的視線太灼熱,聞人瑾突然停下手來,溫言道:“阿洛,趙小姐既然專程拜訪,或許是有要事,不妨請進來一見?”
能有什麼要事,阿洛有理由懷疑趙秋晨純粹就是來看熱鬧的,看她過得好不好,如果不好恐怕還會幸災樂禍一番。
她想了想,不見好像也不大合適,畢竟人家都跑上門了。
“你們把她領到這裡來吧。”阿洛對下人說完,又轉回頭去,提議道,“阿瑜,我們一起來合奏一曲如何?”
聞人瑾眉目柔和,唇畔含笑,溫聲道:“好。”
趙秋晨被人迎進門時,心裡還挺詫異。
她也知道今天上門太唐突,可誰叫她本就是個任性妄為的人,才不管那些死板的規矩道理,一時興起想過來看看蘇洛嫣怎麼樣,就直接過來了,可不會顧忌那麼多。
原以為會被拒之門外,沒想到竟然還真讓自己進了門。
在去花園的路上,趙秋晨腦海中浮現不少想法,她想蘇洛嫣會不會過得不好?畢竟遠亭候世子是個瞎子,她原本可以當高高在上的太子妃,如今隻嫁了個世子,丈夫還身有殘疾,心裡指不定多不舒坦。
而且他們二人此前並不相識,遠亭候世子被逼著違背師命娶她,或許這對新婚夫妻之間的關系十分僵硬。
一路猜測不定,剛踏入花園不久,趙秋晨就聽聞一陣美妙的琴聲。琴音流暢自然,音色清越悅耳,曲調纏纏綿綿、曖昧繾綣,是那首出了名的求愛曲鳳求凰。
琴聲傳來之處乃是不遠處被假山遮掩的涼亭,趙秋晨心中詫異,被引路的下人帶到涼亭外,透過被風拂起的輕紗簾,看見兩道親密依偎在一起的人影。
下人道:“趙小姐,世子與世子妃正在裡面等您。”
趙秋晨不確定地想,難道那彈琴的人是蘇洛嫣?
她掀開紗簾走進去,入眼所見便是坐在琴前的一對男女。
男子白衣墨發,神色溫和帶笑,一派溫和從容的君子風範。女子青衣紅唇,臉上同樣洋溢著淺笑,一身端莊嫻雅的大家閨秀氣質。共坐一處,猶如一雙天造地設的璧人。
二人四手同彈一臺琴,配合極為默契,明明一語未發,其中一人還目不能視,偏偏舉手投足間皆是情意流轉,叫旁觀者都看紅了臉。
等到一曲完畢,趙秋晨才嘀咕道:“早知道過來是這樣,我就不來了,真是白擔心一場。”
阿洛招呼她坐下,問道:“趙大小姐突然登門,可是有什麼事嗎?”
見她二人開始交談,聞人瑾便起身抱著琴,讓開位置,自己坐到另一邊去了。
趙秋晨隨意道:“沒什麼事就不能來找你?”
阿洛險些翻了個白眼,好懸忍住了。
趙秋晨最喜歡看蘇洛嫣被逗得要發脾氣,卻又礙於禮數忍著的模樣了,在她看來特別有意思。唯一可惜的是不能逗太過,過了就會被掃地出門,之後就再難見了。
“你與世子新婚燕爾,是不是忘了今天還是什麼日子?”
阿洛:“什麼日子?”
趙秋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太子今日大婚,你都沒聽到外面鑼鼓喧天聲嗎?”
阿洛皺了一下眉,道:“他的事與我何幹?”
見她態度如此冷淡,趙秋晨嘖嘖兩聲:“看來你如今果真不喜歡他了。”
話音落下,阿洛就瞥見不遠處正悠悠撫琴的聞人瑾頓了一下。
“我何時說過喜歡他?從前因為婚約的緣故,我才與太子走得近了些。後來婚約解除,我與太子便再也沒有了幹系,以後有關他的事,你也不必再來我面前說了。”
“好好好,”趙秋晨一臉我都懂的表情,“知道你現在有心疼的人,以後我保證不提他。”過了一會,她又感嘆道,“看到你們這樣,我竟然對婚事也有了一絲期待。”
阿洛這下才好奇起來,“怎麼,你的婚事定了?”
趙秋晨今年也快滿十六,本來早該定親,隻是她前年祖父去世,一為守孝,二她自己又是個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婚事就一直耽擱了下來。
好在她有個位極人臣的太尉爹,也不愁嫁,家裡便由著她瘋玩。
眼看馬上過孝期,趙秋晨也已經十五,拖不得了,於是婚事也重新提上日程。
趙秋晨:“定了,是七皇子。”
阿洛呆了下:“竟然是七皇子……”
趙秋晨以為她在奇怪人選,便道:“不是七皇子也會是別的皇子,我父親坐得太高,我必定是要進皇家的,隻是皇帝年歲漸大,不然我恐怕還得進後宮。”
她卻不知,阿洛想的卻是另外一件事。
阿洛想到的是劇情,七皇子這人在書裡出現過一次,書裡男主上位過程中擊敗了無數兄弟才爬上那無上的寶座,而七皇子原本該是他最大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