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的,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
我一定要阻止你,哪怕,哪怕做一個背信棄義之人,哪怕你永遠不會原諒我,哪怕需要我的命來償還。
隻是我如同芥子一般的小人物,活了這十八載,除了姐姐與阿娘,從未有這麼多人視我為珍寶,可是如今看來,必是三敗俱傷,誰也要對我失望透頂了。
【齊堯】
城樓之上,那把弓箭大的駭人。
需要幾人才能拉動。
那支箭中,藏著戰書。
當那支巨箭終於衝破天際,飛入那草原之上時,瞬間就被無數的箭擊落了。
「報!!!」
那隻箭一步步傳到最後方的齊堯營帳之中。
他解開箭上頭的卷軸,攤開來,是簡潔的百餘字。卻看得他面色紅漲,暴怒起來。
將那卷軸拍於案上。
特別是最後那署名:「永夜城主兀塵並玲瓏」
似乎是在告訴他,他派去的那個人,他還憂心的那個人,已經轉投永夜城,再別報任何幻想了。
「玉玲瓏!你怎可如那卑賤的牆頭草,搖擺不定,虧我還信你憂你有愧於你!」
他將那帛書扔進炭火,嗶啵之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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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取下腰間裝有小青蛇的竹簍,揚了揚手,卻終究沒有扔進去。
「陛下,以微臣看來,怕是那女子本就是永夜城的探子,就連這入口,也是故意引我們來的!」
是麼?
她居然是那樣會撒謊的人麼?指甲扣入掌心,齊堯的拳頭已然緊握。分明也曾懷疑過她是否衷心,可是如今事已至此,心中卻如同被生剜去了一塊肉般流血疼痛不止。
前方卻再次傳來急報,說是已有永夜城之人出城開戰。
齊堯衝出營帳,前面已經是喊聲震天,卻不像是大軍來襲之聲。
「傳令給柳大人,萬分守住幾處地形要地。你,去帶上幾十人,將我們這裡的火藥輸送過去!」
倩影看見那幾把明晃晃的長刀向她砍來。
她第一次慌張了,這些人的武力幾乎均在她之上。
她已經很累,已經好幾個回合,她的紅纓槍已不似初時那樣快了。
「擋我者死!」
她還是吶喊了一句,隻覺得刀光劍影撲面而來,她的身上瞬間多了幾道口子。卻已經感受不到疼,殺紅了眼了,隻知道往前衝。
卻瞬間處在了下風。
「停手!」
忽有一聲怒喝。
倩影抬頭,看見這幾個人的身後,走出一個少年來,圓眼濃眉,比自己看起來還小一兩歲。倒像是這群人的首領。
「我們這麼多人欺負一個女子,有違祖訓!莫逗留,走!」
那些人正要略過她繼續向前,倩影卻將那紅纓槍直直的對準他們。
「如今逞什麼英雄!當初秘密刺殺我們太子殿下之時,怎麼不說違背祖訓?!哦,原來你們的組訓隻叫你們不可欺負女子,卻不教你們禮義廉恥!」
「好好一個姑娘,長的也不難看,不呆在家裡學學女紅,出來送死!」
那個少年的目光變飛一片肅殺,讓其餘人先走,自己來對付她。
隻是一出手,倩影就知道,自己必輸無疑。
那個人的刀快的像是從未出手一般,她根本抵擋不住。
當那刀鋒終於要落下的時候,一柄重劍抵擋在了她的身前。
是孫起!他雖然也已經滿臉血汙,但那都不是他的血。
此刻孫起和那個少年。
一輕一重,一矮一高。
兩個人竟是完全不一樣的功夫。
「倩影快走!回到陛下的營帳去!」
孫起的刀那樣厚重,竟似乎抵擋不住那少年的薄刃。
「沒想到齊國的將領,竟還有幾分真功夫!」那少年將那刀橫於身前,咧開嘴笑了笑。
孫起皺著眉「黃口小兒少廢話!」
刀鋒相見,流血是必須的。
隻是這似乎隻是永夜城的一場刺探,他們並不戀戰,隻是向前衝鋒了一餘裡,便急急撤退,遁入甬道之中
倩影帶兵欲追,被柳世庭攔住了。「聖上下令,不可輕舉妄動。」
她隻好將那沾滿了血的紅纓槍扔於地上。此次交戰,未得一個俘虜,存活的永夜城人士皆咬破毒囊而死。
「不可輕舉妄動不可輕舉妄動。」倩影喃喃自語,卻漸漸的被淚水模糊視線。陛下不願輕舉妄動的原因,難道不是因為玲瓏正在城內,他憂心她的安危嗎?這一戰,僅僅永夜城一千將士就殺了齊國五千餘人。
柳世庭面露愁色的看著那黑漆漆的甬道,這一戰已然打響,然而勝算又有幾分呢?他不由得握了握腰側那枚纏上了紅線的銅錢。這是他唯一帶在身邊的物什,是多年前趙容鶯的饋贈,那時候她才及笄之年,身量小小的,手也笨,這樣簡單的結也是編了許久的。他轉過頭看了看垂淚的倩影,嘆了口氣。
孫起受了傷,手臂上被劃了一道口子,不長,卻很深,流下很多血。倩影到他的營帳之中,看見他正在換藥,方才他擋在自己身前對付那個高手的樣子在眼前浮現,心中感激,於是上前說:
「孫將軍。方才謝謝你。」
孫起看她來,立刻直起了身子,裝作毫不痛苦的模樣,依舊是面無表情的說「我們二人並肩作戰,自然要相互提攜。」
倩影看見他緊緊咬著的後槽牙,「若是疼,叫出來才好。」
「小傷而已。」孫起煞白著臉色,依舊面無表情,鎧甲依舊在身上,神威無比。
這家伙,怎麼那麼愛逞能呢?卻也叫人隱隱的生出心疼之意來。
「喏,給你。這是我自己去廟裡求的平安符,送你。」
那個小小的平安福被塞進了手裡。孫起愣愣的盯著她。
「不要還我。」她似乎要來搶。
他連忙塞進了胸口,「要!要!」
【玲瓏】
「既已是本君的人,為何不可嫁於本君?」
看我神色躊躇,兀塵又款款上前說,「莫要擔心,等交戰完畢,我定送你鳳冠霞被,盛大無前的婚禮。」
他眼中光彩流轉,似是很高興。
我笑說:「隻是我怎麼敢來呢,都傳說永夜城是煉獄,就連你,兀塵,也是臭名昭著呢。」
他不惱,倒是朝我說:「我都救了你性命你還不信我?」
「罷了,隨我來。」
他拉起我的手。也不知道要去哪裡。
隻是他跑的很快,我因為得了永夜城的功力,居然也能幾乎腳不沾地的飛跑起來。
我們風一般的穿過一片紫竹林,一汪碧色湖水,人跡愈來愈少,我也驚異於這宮城之大。
然而終於停下來的時候,我望著那山門口的大門,「這是什麼地方?」
「永夜城的密閣。」他淡淡的說,「既然你還不信任本君,那本君就將這永夜城根本給你看看。」
他一揮袖,那巨大的石門便緩緩打開。
他牽著我的手,緩緩的走進去。
「這密閣。是為何用?」
「探究長生之法。我父親究其一生,也未能從中習得。」他忽然看著我說道,「密閣藏萬卷,有天機,也記那些愚人的陽壽。」
「愚人?」
「用陽壽親人換東西,非愚人?」我抬頭看著那高高的圓弧形狀的頂,上面描摹著極盡精細的畫,精細到一棵菩提樹的每一片葉。
隻是那頂隔的太遠,我實在看不清這密密麻麻的畫,像是畫又像是地圖,又像是文字,千回百轉的眼花繚亂。
這高頂之下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隻有我與他兩個人。「那你說的密卷,就是這頂上的畫?」兀塵不知怎的從袖中脫出一顆珠子,往那頂上射去,我看到那顆珠子分毫不差的擊中了那顆周遭畫滿了紋路的菩提果。
忽而周身傳來涼意,有風!而本來平滑的四周牆壁,卻忽然層層疊疊的顯現出一格格的金絲楠木暗格。每一格上都有一個錦盒。我抽出一個就近的錦盒,打開,裡面是一卷絲綢卷軸。「上頭的文字,是永夜城特有的經文。十二長老在時,立下規矩每日去祠堂念的經,就是這個。」
這就是永夜城的密卷麼。
上頭記載了這些年多少人的命格,多少人的陽壽。
我想起了我那藏在長命鎖之中的文字,若是能習得,那我便能知道娘要給我留下的到底是什麼了。
我接連看了幾卷,每一卷上,都有一個特殊的標記。
期中,我看到了一卷,同娘字條中的一個字吻合。
「兀塵,這些符號是什麼意思?」
「隻是標記罷了。」他瞥了一眼,似乎並不在意,也隨手取了一卷來看。
我記住了這卷軸的位置。可是按照字條來看,應該還有六卷。我裝作毫不在意的模樣,隻是在這偌大的山中宮殿中到處逛著,試圖找到餘下的六卷。
隻是這些暗格高低錯落,最高的暗格直通高頂之上,實在無法逐一尋找。
「這暗格這麼高,最上頭的卷軸怎麼能拿得到呢?」
「對本君來說自然不是難事。」兀塵隻是輕輕一跳,隨著腳尖輕踏每一級暗格,就飛到了最高處,信手拈來那金光閃閃的卷軸,再翻飛落地,將那卷軸遞與我。
「長生之法便藏在最高處的卷軸之中,隻是我始終覺得,這不過是收攏人心的幌子,世上哪有長生之法?」
他不屑一顧的看著手中的卷軸。
是啊,他那樣手起刀落殺死了十二長老,廢除了念經的活動,自然是不信的。他的目光冷冷的看著那絲質的卷軸,卻在望向我的時候又閃出溫柔的光來。
我的心隱隱的有些痛,他即便已經不再有從前那個兀塵的記憶性格,甚至一絲慈悲也消失不見,可是我又如何能說服自己他不是我從前認識的那個人呢?眉眼發梢,沒有絲毫是不同的,如今,就連眼神,也越來越相似了。
我多想問問他,為什麼要讓永夜城的信徒繼續服用秘藥,練習從前他所不齒的秘術,我想問問難道之前的善,都是他對我的偽裝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