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永夜城人說話了,那人半醒之間,隻喃喃說這幾個字,他說,玲瓏,要救命。」
「玲瓏,要救命?」齊堯重復著這一句話。
又看向手中錦囊,「玲瓏,藥,救命!」
這藥是救玲瓏性命的?
「來不及……救命……藥……」
倩影貼在那少年的唇邊聽了半晌。
床上的少年緊閉雙眼,隻能說出斷斷續續的字。
「皇上,此藥無毒,可若真是玲瓏姑娘的救命藥,耽擱不得呀!」
「倩影,你取一匹最好的馬,連夜趕回國都,必定將此藥送給玲瓏!」
「你真要去?南國蓬島距離國都少說也有一月路程,你這身子骨,怕是還沒到,就要死了。」
【玲瓏】
一桶冷水淋下,是啊,我的生辰還有不到十日。
我是不可能活著到蓬島的。
「況且,你不怕我騙你?若是我隻是恨你傷害兀塵,想要你去白白受苦呢?」
「別說了!」我顫抖著,「即便是說謊話,也別讓我知道,我信你,我信。」
「那好,我不留你,你走啊,再不走,怕是朱清水就要把你捉回去,你想走也走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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翼無心背過身去不再看我,他甩開那把折扇輕輕扇著,他的手上筋脈已然變黑。
原來他口中的毒,是這個?
我不由分說的走過去抓起他的手腕,撩開袖子,果然,那黑色經脈順著小臂一路向上。到大臂處停滯了。
「你做什麼?」他抽回手,似有怒意。
「我能救你,隻是沒有萬蛇丹,得讓你受些苦。」
翼無心難掩驚訝,看著我從腰側取出小青蛇,他便嚇得大叫起來:「這這這是何物,拿走拿走!」
武功絕頂,膽子是真的小,不愧是「美人」。
「不疼的。」
我眼疾手快的將小青蛇的牙觸碰上他的手臂,他嚶嚶切切叫了幾聲,黑色經脈褪去,可是因為沒有萬蛇丹為引,他也暈了過去。
我咬了咬牙,這也是我唯一能做的事了。方才為了說話,我們躲進一處廢棄草屋,應是隱蔽的。
我給自己把了脈,果不其然,雖然已有永夜城的武功護體,可是沒有那藥作為調和,我依舊沒能自愈。
可是,我一定要去南國,我一定要把兀塵失去的一竅心脈找回來。
即便是死。
我取出針包,從小,師父教過我,人身上有幾處隱秘的穴道,隻要先後施針,即便是彌留之際,也能多挺住幾日。
我伸出手臂,咬了咬牙,狠狠地將銀針扎了進去。
那是我從未受過的痛,分明針扎在手臂上,五髒六腑卻都如同移位一般疼痛。
每扎一針,那痛苦就多一分。直到最後一針顫抖著扎入下颌,我幾乎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渾身已被冷汗浸透。
可是脈搏跳的有力了些,定可以助我撐到南國。
將針包收好,我支撐著站起來,看了一眼昏睡的翼無心,他的毒已解,等醒來便無事了。
可是剛出那間草堂,就看見十幾名黑衣劍士站在那裡,似乎等著我一般。
「玲瓏姑娘,我們奉幫主之命,接您回去!」
手中的迷藥早已備好,可是當我伸手一撒,他們卻沒人倒下。
「玲瓏姑娘,幫主早做準備,我們早就服過解藥了。」
他們個個武功高強,我一人之力,要逃出去,天方夜譚。
當萬念俱灰之時,忽有一暗紫色身影從天而降,信手打出十幾顆石子將他們全部定住了身。
繼而一把紅纓槍三下五除二,將那些人都捅了個對穿。
「倩影!」
那個身影翻身上馬,急急向我跑來。
「你命真好,此地不宜久留,隨我來!」
她將我拉上馬背,一路飛馳。
「這顆藥,你可認得?」
我看著她手中那顆白色丸藥,心中大喜,這不就是能救我一命的解藥嗎?
「這藥,是哪裡來的?」
「我們捉了一個俘虜,從他身上搜來的。他口中說著要給你救命,陛下就吩咐我來送給你。」
想到兩國交戰,我忽然心頭一刺。
「如今,戰況如何?」
倩影將藥塞給我,冷哼一聲:「戰況如何,又與你何幹?你是幫齊國,還是幫永夜城?你快吃了,我好盡快回去復命!」
我於是吃下藥。
「覺得如何?」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那顆藥從入口,一路熱辣辣的,直至胃部,渾身都燒了起來,卻很舒服。
我於是點點頭。
倩影打量了我一番,並沒有笑意,「你好自為之,最好再別讓我見到你。」
她再次騎上那匹汗血寶馬,一騎絕塵。
倩影走後,我才回味起她說的話。
是永夜城的人,說要救我?
那是不是,兀塵他,原諒我了?
心中一陣熱流湧過,我竟不由得笑了笑。我不記得我多久沒有這樣笑了,竟覺得有些不自在。
倩影將我帶到的地方,正是驛站,有馬車可供租賃。
去往南國便不是難事。
我身上還有一些曾經在齊國行醫攢的銀兩,去掌櫃那裡買了一身厚衣服,打扮成了一個男人,行路也方便些。
老板娘十分客套的送了我十斤幹糧。
「姑娘,你一個人走實在危險,這樣,我家伙計正好也要去南國進貨,你同他結個伴,我們有車隊,行路安全些。」
我剛要推辭,所看見裡屋走出一個熟悉的少年人,這不是當初救了倩影來醫館找我的宋行麼?
「玲瓏姑娘?」
宋行看著我很是驚訝,「許久未見了!你的醫館怎麼說關就關了,我總想去找你,送些蔬果,可是你再也沒開張了。」
「說來話長,我著急趕路,快走吧。」
這一路,便走了二十天,我熬過了生辰,身體一天天的健朗起來。
宋行原來是因為爺爺去世,才來驛站尋一個差事,他總是支支吾吾的問我倩影的事,我隻說她在宮中一切都好,要他別掛念。
到了南國,我們便分道揚鑣了。
他去鹿城進貨,我便坐著船去蓬島。
那是一個巨大的環山湖,那天下著蒙蒙細雨,我帶著鬥笠坐在船上,隻覺得那雨水也系數飄灑在臉上。
四周高聳入雲的青山被煙霧繚繞。
「小兄弟,你去蓬島做什麼?那裡人煙稀少,不是做生意的去處呀。」
船家年紀尚輕,是個皮膚黝黑的姑娘,她船上的茶水很好喝,有一股荷葉的清香。
我看著深不見底的湖水說:「去尋一個人,求一件寶物。」
「蓬島哪有什麼寶物,你可別是被騙了呢。」
「不會。」
一定有的。
翼無心的話回蕩耳邊,「蓬島有一靈山,山中廟宇之主,便是你要找的人。」
「你在此為我奴三年,助我練功,我便圓你的心願。給你秘寶。」
蓬島高人年過半百,幽居於靈山。
我不知道的是,這蓬島高人,是永夜城十二長老的友人,幽居於此。而兀塵屠殺十二長老之事,早就傳入了他的耳朵。
我也不知道翼無心有心引我至此,就是為了讓我付出應有的代價。
蓬島高人說的需要我幫忙練功,不過是在手腕之處,用細小管針戳個小口,放出我的血來,十日一次。
我沒來之前,他都是用雞鴨牛羊的血。其實我知道他是在故意折磨我。他將對兀塵的恨意悉數轉移到我的身上來了。
他膝下有不少侍女,期中一個名叫偃雪的,最是不俗。
她第一次見我的時候,上下打量了好幾次,嘖嘖稱奇,「齊國女子真美。我也是多年沒見過如此招人喜歡的女子了。」
她雖是少女模樣的打扮,可是我總覺得奇怪,她的眼神並不是年輕的模樣,倒像是垂垂老矣。可是不知為什麼,我第一次見到她,竟覺得有些心心相惜之感。
晚上我同她擠在一張竹床上,偃雪的心很靜,我竟沒有被她煩擾,我也沒有刻意去讀她的心。
她卻翻來覆去了半晌,忽然轉過頭來對我說:「那個糟老頭子,你這任勞任怨供他驅使,他如今還忌憚幾分兀塵不敢真的拿你怎樣,若是有朝一日他顧不得了,你的清白都可能要失去!他可是個色胚子呢!」偃雪不知為何,絲毫不尊敬她的主子,語氣中多有鄙夷。
「三年而已。」
就是為了能讓他恢復。我一點也不覺得苦。
「三年呢!你知不知道,人的氣血是有定數的,糟老頭子放你的血是要短你命的!」
我看著手腕的紅色疤痕,笑道:「我知道。隻是我發覺,我身上痛一分,我心裡就舒服一分。」
「…傻丫頭。」她嘟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