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慕白塵說完便去取慄子糕。
果然,他前腳剛走,後腳小白蓮就過來了。
「姐姐,將軍吩咐雪兒辦了場宴席,想讓雪兒和京中的夫人們認識一下。雪兒比不得姐姐身份尊貴,禮數上也有做得不好的地方,所以想來邀請姐姐前去,也順便指導一二。」
我不說話,靜靜地看著小白蓮表演。
「姐姐,我並沒有和你爭將軍的意思,隻是我現在懷了將軍的孩子,將軍這才多關心了我一二。」
說完,她便自作親昵地拉住了我的手。
我挑了挑眉:「所以呢?」
小白蓮見我不生氣,一時也有點著急,把我的手放在了她的肚子上:「姐姐,你摸摸看,孩子最近動的厲害呢。」
我抽回手,尋思著時間也差不多了,怎麼群演還沒到位。
這戲有點無聊了。
見我始終無動於衷,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樣子,小白蓮索性一咬牙,不裝了:「你以為你是郡主就了不起嗎?將軍已經同我說了,隻要我誕下長子,整個將軍府就都歸我管了。」
門廊那邊終於傳來了腳步聲,我心中一喜,終於要來了。
「將軍,雪夫人剛剛去請郡主,結果郡主不依不饒,非要夫人下跪才肯過來,夫人身體不好又有身孕,求您救救夫人吧。」
小白蓮聽到聲音,立刻換上一副楚楚可憐的表情:「姐姐,是雪兒對不起你。」
說完就要往湖裡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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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了,我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妹妹這是做什麼,你還帶著身子怎麼能跪我呢。」
侍女已經帶著祁越和一眾賓客過了門廊,小白蓮被我死死拉著根本動不了,急得一張小臉都扭曲了。
這時,剛過門廊的祁越正好撞上端著慄子糕過來的慕白塵。
祁越已經遠遠地看到我和小白蓮在這邊,又撞上了慕白塵,兩個人不知道說了什麼。
祁越一把打翻了慕白塵手中的慄子糕。
「撲通!」
「有人落水啦!」
我一把甩開小白蓮,快步衝到祁越面前,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隨後衝著身後不知所措的侍衛喊道:「愣著幹什麼!還不快救人!白塵若是出了什麼事,你們全都給我陪葬!」
一時間,不僅小白蓮和祁越愣住了,就連被叫來看熱鬧的一眾賓客也都愣住了。
慕白塵很快被侍衛救了上來,我把他摟在懷裡,已經深秋了,湖水冷得刺骨,慕白塵整個人都凍得發抖,一張臉蒼白得像張紙一樣。
「枝枝……慄子糕……」
我攥住他冷得發抖的手:「慄子糕下次再吃。」
慕白塵向我扯出了一個笑容,捏了捏我的手心,我這才想起我該說臺詞了。
我扭頭向著祁越,雙眼通紅:「祁越!你從外面隨便帶女人回來,我已經忍了,白塵向來同你井水不犯河水,你還要怎麼樣!身為將軍你連這點容人之量都沒有嗎?」
祁越從剛才愣到了現在,本該他說的詞現在從我口中說了出來。
祁越啞口無言的樣子被我收入眼底,怎麼樣,本該捅向我的刀子捅在了自己身上,這滋味不太好受吧。
這招雖然陰了點,但是作用在祁越身上對他的傷害卻不大,頂多讓人笑話他兩句,等他打了下一場勝仗,又是一條好漢。
若是今日被推下河的是小白蓮,那我就坐實了惡毒善妒的名聲。
皇帝本就忌憚祁家,若是今日因為我小白蓮的孩子掉了,那我這個郡主之位保得住保不住都不好說。
老天可真是不公平啊。
賓客們今天看了場好戲心滿意足地走了。
我扶著慕白塵回了房,府醫很快被請了過來。慕白塵躺在床上,府醫正在為他把脈。
我這才發現,原來是我的手抖得厲害。
我冷冷掃過身後的祁越和小白蓮。
小白蓮被我的目光嚇到,往祁越的懷裡縮了縮。
「今日若是白塵出了什麼事,我沈青筠就算是拼上這個郡主的位置不要,也要去皇上面前討個說法。」
「沈青筠你不要太過分,我根本就沒碰他!一個大男人玩這後宅婦人才會用的陰招,簡直無恥!」
「啪!」
我又給了祁越一巴掌。
他剛剛被我打過的那半張臉還腫著,如今另一半也被我打腫了。
「後宅陰私,祁將軍也敢說這話,如果今天掉下去的不是白塵,是你的雪兒,你還會相信我根本就沒碰過她嗎?」
「哦,也對,雪兒姑娘自然是不敢自己做陷害郡主的事情,想必行事前也會報給將軍。」
「你!」
被我戳中的祁越惱羞成怒,伸手過來也想打我,但是手剛伸到半空,就被我死死抓住。
「啊!」
祁越一聲慘叫,手腕便軟軟地垂了下來。
我甩開他的手,向著小白蓮道:「把你家將軍扶回去好好養著,明天我自會進宮見聖,有什麼話,留到皇帝面前說也不遲。」
祁越頂著一張腫臉瞪著我,看上去滑稽得不得了。
小白蓮懾於我的威嚴,一句話也不敢說,扶著祁越灰溜溜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慕白塵的情況不太好。
府醫把過脈之後也搖搖頭,說他是娘胎裡帶來的病,身子一直不好,又受了冷,估計不太好恢復。
送走了府醫,我坐在慕白塵的床前。
我幫他理了理額前的亂發,他從剛剛便發起了燒,此時正昏迷著。
我看著他蒼白的臉,也許我不該帶他來京城的,他應該隻在江南做他風光霽月的白塵公子才是。
何苦和我來趟這趟混水。
我得承認,慕白塵,我後悔了。
7
慕白塵燒了一個晚上,我就陪著他折騰了一晚上。
天將將明時,他的燒終於退了。
我喚來秋葉為我梳妝更衣,秋葉進來的時候被我嚇了一跳。
熬了一整晚,我的臉色難看的嚇人,她給我臉上蓋了厚厚的一層粉才勉強遮住我的疲態。
慕白塵還在睡著,不過總算是不燒了。
我吩咐秋葉照顧好他,便獨自進了宮。
我在皇帝的書房門外跪了整整兩個時辰,他才終於肯召我進去。
起身時我的膝蓋一軟,旁邊的宮女想要過來扶我,被我揮退。
我一瘸一拐地走進書房,皇帝面色不善。
他把一份奏折甩到我面前。
「南陽,朕實在是太慣著你了!」
看來昨天將軍府裡發生的事一早就被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裡。
我深吸一口氣,瞬間紅了眼眶。
「舅舅,原來您就是這麼看南陽的嗎?」
「舅舅。」我向前膝行兩步,蹭到他的案前,「若是今日,跪在你面前的是祁越,他向您控訴我害了他的孩子,您信他還是信我?」
「若是沒有白塵,今日您想要怎麼處置南陽呢?」
皇帝被我這兩句話問得啞口無言,想說的話也被咽進了肚子裡,但身為天子的威嚴,讓他還是要訓我兩句。
「南陽,你是郡主,就算有再大的錯,舅舅又能把你如何?」
言下之意就是我不該反擊,我就應該忍著。
可是我憑什麼要忍!
當年先皇下詔,皇位繼承人分明是我的母親!
究竟是有多廢物的皇子,才會讓先皇在有男性繼承人的情況下,選定了我的母親繼承大統。
我的祖父,當年的帝師,親自看著先皇寫下這份遺詔。
先帝駕崩前幾日,還是皇子的當今天子軟禁了所有太醫,帶人擁兵圍住了先皇的寢宮。
這狗皇帝沒有別的本事,就會偷家。
當時各方勢力尚不穩定,我母親為了安撫各部四處奔波,若不是這個廢物拖後腿,趁我母親不在京城,急不可耐地逼了宮,在他坐上皇位之後隻得匆匆遠赴邊疆替他擦屁股。
為了保住我父母的性命,祖父隻好將真正的詔書藏了起來,並偽造了一份立他為帝的詔書,待到他登基之後便辭官回鄉。
若不是此次回江南探親,可能我永遠也不會知道這些真相。
而我的母親,至死都在為這個人奔波。
時至今日,我實在很難對這個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產生任何敬畏。
他奪走了本屬於我母親的人生。
而隻要我還活在這世上一天,就會一直提醒他,他隻是一個名不正言不順的小偷。
原來,從始至終,他隻想要我死。
我的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但是已經走到這一步,我別無選擇。
他害死了我的父母,對我心中有愧。
但是他又懼怕我,畢竟我是我母親一手帶大的,十五歲就能帶兵剿Ṭŭ̀ₛ匪。
我父母去世後,祖父本來想帶我回江南,但是皇帝以唯一的親人不在身側,難免憂心為由,將我留在了京城。
這分明是把我留在京城作人質,來威脅我的祖父。
每年我的祖父都會給我秘密寄來一封家書,上面永遠都是四個字:藏拙,養晦。
皇帝現在還不能殺我,畢ťū⁼竟他一向軟弱,政績沒做出來幾個,再把當初為了他鞠躬盡瘁的長姐的遺孤殺了,那他就更留不下什麼好名聲了。
畢竟我娘走了才沒有三年,邊境的那些蠻子就又開始蠢蠢欲動了,經常騷擾我邊境的百姓。
而他深知自己沒有我母親那種魄力,短短三年已經送過去不下五個和親公主。
他自己本身子嗣單薄,繼位這麼多年來竟然沒有誕下一個皇嗣。
因此送過去的和親公主大多數是官員權貴們的女兒。
朝堂之上本就多有不滿,而祁越又是他這一代人裡最能打的。
他不敢得罪祁越,但是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因此我在書房這一場哭訴的結果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我禁足一個月,祁越罰俸半年,當然,他手中的兵權也被收了個七七八八的。
8
祁越第二天上朝,得知自己的兵權被收,臉都氣歪了。
剛一回府就要找我算賬。
我撇了一眼他打著石膏的右手,嗤笑一聲:「將軍若是想要兩隻手都廢了,盡管來試試。」
我吹了吹面前紙上沒幹的墨跡。
「將軍若是闲著沒事做,也像我一樣抄抄佛經,戰場上戾氣太重,多抄抄去去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