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好像在驚訝這世間竟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秋葉,送客。」
待祁越走後,我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對著在案前奮筆疾書的慕白塵道:「別抄了,皇帝罰了我一百遍呢,你要抄到什麼時候去,身子剛好就別再折騰了。」
慕白塵放下手中的狼毫,手握成拳抵在唇邊輕咳了兩聲,隨後笑道:「枝枝是在心疼我嗎?」
我做作地走到他身邊,握起他的手:「是啊,你瞧你這手都寫得紅了,我該多心疼呀。」
慕白塵蒼白的臉上浮現出紅暈,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我不要臉地湊上前:「怎麼,害羞了?你都是我明媒正娶進來的,為了你我可成了史上第一個寵侍滅夫的郡主。那幫史官早就看我不順眼了,不知道要怎麼編排我。」
「郡主很在乎世人的的評價嗎?」
慕白塵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攬住了我的腰,一隻手放在我的發頂輕輕給我順著頭發。
我聳聳肩,「我在意個屁,我要是在意我就不是沈青筠。」
慕白塵笑了笑,沒再說話。
祁越和小白蓮經過這一遭是徹底安分下來了。畢竟他倆拿捏不住我,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不過最近京城裡開始流傳一個話本。
主角就是我本人,南陽郡主沈青筠。
我以為是哪個好事者寫來編排我的,就讓秋葉給我買了一本。
我翻開一看,愣住了,這是我的哪個狂熱粉絲寫的偶像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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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本裡的我是天之嬌女,英勇無雙,從我小時候勇揍紈绔,再到我十五歲帶兵剿匪,幾乎就是我本人的一部生平傳記。
而且這話本圖文並茂,言語簡練,即便是不識字的婦孺小孩都能看懂。
難怪一下子就在京城傳開了。
然而我本人傳奇且壯烈的傳記戛然而止在我成親的那一年,書裡的內容隻寫到我嫁給祁越,哦,甚至連祁越的名字都沒出現就結束了。
我覺得有點可惜,於是決定找作者本人談談心。
我拿著話本推開慕白塵的房門,我抽走他手裡的書,把話本重新塞給他。
「怎麼到我成親那一年就不繼續寫了?」
慕白塵不看手中的話本,隻看著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隻好正了正神色,好在秋葉的通報聲打斷了我的尷尬。
「郡主,雪夫人求見。」
小白蓮?她找我做什麼?
日子過得太舒心了?
不管怎麼說,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我讓秋葉把人請進來。
小白蓮一進來,撲通一下就給我跪下了。
「姐姐,求求您救救雪兒!」
小白蓮的臉上還帶著一個清晰的掌印,一看就是祁越那個人渣打的。
我雖然不怎麼待見小白蓮,但是祁越竟然連孕婦都打,實在是太過分。
我生氣歸生氣,但是他們倆的事我是一點都不想管,於是便說道:「這是你和祁將軍的事,我可管不了。」
小白蓮一聽,一張小臉瞬間就沒了血色,如同死灰一般。
隨後她便哐哐哐地給我嗑起了頭。
力道之大好像要把我這地板砸爛。
「求郡主救救雪兒肚子裡的孩子,郡主,雪兒自知對不起您,但是孩子是無辜的,隻要孩子能平安出生,雪兒願意將孩子養到您名下,雪兒自願出家,從此常伴青燈古佛。」
我對小白蓮肚子裡的孩子真沒什麼興趣,但是看她的表情實在不像作假,再說了我也沒有什麼為難孕婦的毛病,趕緊讓人扶著她坐好。
「說說吧,怎麼回事。」
小白蓮瞥了一眼站在我身邊的慕白Ṭū́³塵,有些欲言又止。
我道:「白塵是我的人,你有什麼話說就是了。」
小白蓮平復了下情緒,這才娓娓道來。
小白蓮姓江,全名江映雪。
江這個姓,可不多見。
因為五年前新皇登基,京城江家滿門抄斬,所有女眷全部流放,這麼說吧,當時的京城,連條姓江的狗都沒有。
原因無他,謀反。
至於是真謀反還是假謀反,誰會在意這種事的真相呢。
「所以,祁越知道了你的身份,要殺了你?」
「是。」
小白蓮唯唯諾諾道。
「那祁越是怎麼知道你的身份的?你在邊疆又是怎麼與他相識的。」
「我們全族流放到邊疆,許多老弱婦孺都死在了路上,唯有我的母親告訴我,我們江家是被冤枉的,叫我一定要回到京城,為我江家沉冤昭雪。」
「可是我一個柔弱女眷,又如何能做到。」
「後來不知道為何,母親突然找到了一戶農家,讓我偽造成他們家的女兒,從那之後江家的江映雪就死了,而我也洗白了身份成了農女。」
後來的故事就很老套了,江映雪救了祁越,兩人相愛,而她也借機重返了京城。
我嘆了一口氣,道:「那你回京城可有想過要給你江家報仇?」
江映雪搖了搖頭說:「祁將軍一開始待我極好,我也懷了他的孩子,我便想著,若是回到京城能同將軍好好過日子,那就忘掉前塵往事,不再去想復仇的事。」
我咂咂嘴,同身旁的慕白塵小聲說道:「嘖嘖嘖。戀愛腦害人。」
慕白塵安靜地陪在我身邊,任由我攥著他的手把玩。
江映雪顯然聽到了我的話,整個身子頓時一振,隨後又哭了起來。
「將軍前幾日怒氣衝衝地回府,一下子就說出來我的身份,若不是顧念我的孩子,恐怕現在我已經……今日我是趁著將軍不在,才偷偷跑出來。」
「郡主,從前種種是我的不對,您大人有大量求您救救我的孩子。」
我嘆了一口氣,其實我根本沒把江映雪放在心上過,我知道她那些招數大多都是在祁越的指示下才做的,說白了,她也是受害者。
我看著江映雪哭的梨花帶雨的小臉,我發現這是我第一次正視這個女人。
她長得實在是太眼熟了,像極了祁越那個被我棒打了的鴛鴦。
丞相府的嫡小姐。
祁越不是有一個差點就成了的青梅竹馬嗎,結果被皇帝硬生生拆散。
合著還是舊情未了,還給自己找了個替身啊。
不過這個殘酷的現實我就不打算告訴江映雪了,畢竟她已經足夠可憐了。
我向她保證會保下她和她的孩子,然後讓秋葉送她回去好生照看著。
正好也到了檢驗一下手底下的人的時候了,我喚來手下,讓他們去查祁越最近都和誰見過面。
手下辦事效率很快,祁越這幾天去了哪,見了誰,做了什麼,都被詳細地匯報給了我。
果然祁越最近頻繁見過的人裡就有他的青梅竹馬,柳盈盈。
看來江映雪的真實身份也應該是她查出來的。
9
我冷哼一聲,我當然不會天真的隻認為是這兩個人舊情未了。
這可是丞相府的嫡女,又沒有什麼惡疾,怎麼可能會把自家女兒留成老姑娘呢。
若說丞相府和他們祁家沒有勾結,我是萬萬不信的。
之前我隻是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不過這次回江南探親,祖父將母親的信物給了我。
憑著這信物,我聯系到了母親當年的舊部。
有了人手自然就好辦了。
我命人緊盯著祁越和丞相府,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就向我匯報。
做完這些我尋思著要去皇帝那裡找個理由把母親舊部抬到明面上來。
母親的舊部就是她自己養的一支私兵,母親死後就被遣散了,這麼多年一直都在私底下動作。
如今他們跟著我來了京城,總不能還繼續這樣藏在暗處。
見我思索得入神,慕白塵問道:「枝枝可是有什麼煩心事?」
我伸手繞上他一縷長發,道:「隻是在苦惱不知道如何安排母親的舊部。」
慕白塵笑了笑,繞到我身前,說:「聽聞南陽郡主英勇無雙,十五歲時便帶兵剿滅了京城周遭的山匪。」
我聞言大笑一聲,起身捏了捏他的臉:「阿塵還真是我的賢內助。」
沒過多久,京城附近突然多了一伙佔山為王的山匪。
這消息傳到皇帝面前時自然是鬧得人心惶惶,可是若說這伙山匪,倒也沒做什麼壞事,隻是佔了個山頭,既不燒殺,也不搶掠。
皇帝本來就是個慫包蛋,既然這山匪沒做什麼壞事,他也就放任不管了。
祁越幾次請旨要帶兵剿匪,都被皇帝駁回來了。
不知何時,京城中又流傳出一則傳言,說是因為山匪畏懼京中的南陽郡主,這才一直安分守己。
畢竟我十五歲帶兵剿匪的威名在外,一時間倒還真的有不少百姓信了。
而這時我本人正在府中聽手下匯報消息。
汪卻一是我一手提拔上來的,現在為了方便辦事,偽裝成我府外商鋪的管事。
這人的本事不小,而且身上有一股狠勁。短短一個月就把丞相府和祁家的底細都摸了個一幹二淨。
我看著紙上的消息,他們的胃口還挺大,也不怕把自己撐死。
正當我把手中的信紙一一燒掉的時候,江映雪的貼身侍女突然急急跑過來,撲通一下跪在我面前。
「求求郡主救救我主子吧,主子今日生產,祁將軍他不肯請府醫過來,這是想要活活熬死我們主子呀。」
我眉頭微皺,祁越這廝,竟然這麼早就下手了。
於是我對汪卻一吩咐道:「你拿著我的令牌去宮中請太醫,就說是本郡主身體不適,回來之後直接去西院。」
汪卻一得了我的吩咐一刻不敢耽擱去請太醫。我帶著侍女和侍衛直接闖進了西院。
剛一進去就聽到了江映雪的慘叫聲。
西院的侍女跪了一地,而祁越就坐在院子裡。
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
祁越顯然沒想到我會管他的事,看到我還頗有些詫異。
我二話沒說直接趁他不備卸了他一條胳膊,祁越慘叫一聲,隨後我的侍衛便將他制住,我不顧門口幾個婆子的阻攔直接衝進了江映雪的產房。
江映雪見我來了,蒼白的臉上終於露出一抹笑容。
「郡主……」
「別說話,保留體力。「我在她嘴裡塞了一塊參片。
「郡主……保孩子……孩子姓江……給我江家沉冤昭雪……」
江映雪幾乎是從嘴裡擠出來這句話,整個人似是要被汗水浸透了。
我攥住她的一隻手說:「太醫馬上就來了,我說會保你,你和孩子都會沒事的,現在攥著我的手用力。」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