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一直想讓我找一個我能拿捏住的人陪我終老,可阿爹,沒有人能拿捏住秦敬。
阿爹,秦敬說讓我等他,可我連他姓甚名何都不知,又該如何等他。
秦敬走後,來了四五撥刺客翻找阿爹的靈堂,又有好多黑衣人從房梁跳下來殺掉那些刺客。
往復幾輪,我喚住了黑衣人的頭領:「是秦敬命你們守在這嗎?」
黑衣人的領頭思索了半晌,點了點頭,「是主子叫我們守在姑娘這護江府安危,姑娘有事吩咐我們就成。」
我摩挲著阿爹的棺椁無聲地笑了笑,「我爹明日出殯後,你們便哪裡來的回哪吧。」
「我們奉王爺之命保護姑娘周全,不會離開姑娘半步。」
我沒有理會,瞧著跳動的燭苗陷入了沉思。
阿爹火化後,陳叔將阿爹的牌位和骨灰放在祠堂,那個一心為我謀劃的阿爹再也不會滿臉心疼地責罵我了。
我擦幹了眼淚對著阿爹的牌位小聲念叨:「阿爹,我隻哭這一場,從今往後,我會好好生活。」
6
我給阿爹上完香後,陳叔瞅著直嘆氣說什麼這三根香燒得明明暗暗的,怕是大兇之兆。
陳叔一拍腦袋說不會是秦敬出事了吧,這孩子可好幾天沒傳信回來了。
我翻了陳叔一眼,不知道的還以為秦敬跟廚房老叔多哥倆好呢,秦敬走了還三天兩頭給老叔傳信。
陳叔翻了翻兜,說啥都要給我念念昨兒秦敬送來的信。
陳叔剛張口就被匆忙趕來的齊叔打斷:「小池小池,府尹說要你去衙門,說是有貴客要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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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趕到衙門時,府尹連馬車都套好了準備跑路,說什麼我江家滿門忠勇,定能帶著青巖鎮化險為夷。
這話聽著總感覺像是:忠勇的江家人,死去吧!
坐在正廳喝茶的男人瞧見我,開門見山道:「我是睿王,來取我父皇留下的那塊兵符。」
我端正行了個禮,「我父親說過兵符葬在先帝陵裡了。」
「本王去尋過了,父皇的皇陵裡沒有。」
真行,親爹的墳都撅。
睿王面不改色,接著道:「本王有探子報,說在青巖鎮看到了當今陛下親弟安王,說安王兩手空空離開的,所以特來問問江姑娘可願意同本王合作?」
「本王看青巖鎮連女子都出來跟著日夜巡街,想必如今你們也是道盡途窮,本王承諾若是江小姐願意合作,本王願派兵駐守青巖鎮護青巖鎮百姓安危。」
駐兵威脅青巖鎮百姓的安危吧,我接過睿王遞過來的茶,言辭懇切:「王爺,民女隻知道兵符葬在了先帝陵裡。」
睿王摩挲著茶杯口,「本王給江小姐三日時間考慮是否與本王合作。」
睿王話音剛落,青巖鎮男女老少一窩蜂地湧進廳內,看著我毫發無傷後齊齊站在我身後。
「王爺,青巖鎮不涉黨爭多年,先帝曾培養的那批死士多半都同我爹入了土,願王爺高抬貴手成全青巖鎮一方安寧。」
「本王明白江姑娘的意思。」睿王掃了圈我身後的眾人,「但左右搖擺終是大忌,本王還是那句話,願等江姑娘三日。」
送走了睿王,齊叔說我中了睿王的調虎離山之計,我家剛被睿王的人衝進來翻了個底朝天。
「發現什麼了嗎?」
齊叔搖了搖頭,「小池,要不把東西交出去或者放我這,你一姑娘家拿著兵符終是禍端。」
「齊叔,我說了兵符不在我這。」我抬眼瞧著齊叔,「而且青巖鎮不涉黨爭不蹚渾水。」
7
睿王連親爹的陵都敢撅,對我們也不會心慈手軟,直接帶兵將青巖鎮圍了個結結實實。
青巖鎮的大半百姓自主參與巡街保家護巷,吉嬸帶著鎮上的老人孩子躲進我家,嚴防死守。
廚房老叔也將院內的所有門鎖緊,隻留了東北小門方便撤退。
就在我翻著我爹留下的布防圖時,桌上的燈花晃了一下,我壓低聲音輕喚:「秦敬?」
半晌,秦敬躡手躡腳地翻窗進屋,「阿池,你如何知道是我的?」
「你身上有蘭草燻香的味道,下次注意些。」
秦敬坐在案幾對面,看著我手中的布防圖,「睿王與匈奴烏昆勾結以順城椿城兩座城池為交換,借了匈奴之兵以及兵符想要復位。」
「那你呢?」
「我家也想要兵符,慶帝晚年昏庸無道,我爹才取而代之,戰火多年剛剛穩定,我皇兄又剛繼位,為了百姓,不宜大動幹戈。」
外面傳來叩門聲,我讓秦敬躲在簾後,喊了聲:「進!」
一群人將被捆得結結實實的齊叔扔在地上,「姑娘,府中巡夜的人發現齊正摸黑在你房間亂翻。」
我幽幽開口問道:「齊叔,你何時與睿王勾結到一起的?」
齊叔目光微轉,不肯瞧我的眼睛,「我聽不懂你說什麼,我是你的長輩,還不快些命人替我松綁?」
「緩些再說,今日在衙門時,您張口就讓我把兵符交出來,可見是知道兵符不在皇陵。」我居高臨下地看下齊叔,「你還讓我把兵符交給你,怎麼你要學睿王,忘恩負義對付青巖鎮?」
「忘恩負義?」齊叔嗤笑一聲,開始擺爛,「我早就與睿王聯系上了,我明明與你爹是同一批死士,可到了這青巖鎮,眾人隻服你爹,憑什麼?」
「江池,睿王才是真龍天子的血脈,他說了隻要我們交出兵符就讓我們入京為官,遠離青巖鎮這破地方。」
「我爹的死也與睿王有關嗎?」我看著眼神逐漸癲狂的齊叔,「你說實話我便將兵符交給你,你拿著兵符定能做睿王身邊的紅人,前途無量。」
齊叔思索半晌,開口道:「是睿王命人用浸了毒的水常年擦拭你爹的床,久而久之你爹身體就會衰敗而且診不出任何問題。他想讓你爹死後,我取代你爹,我說了,兵符呢?」
「齊叔可想過若是交了兵符我們沒有東西傍身,睿王會如何處理我們這群知道他秘密的人。」
我抽出長劍抹過齊叔的脖頸,攔住了齊叔要說出口的話:「我騙你的,青巖鎮老小都知道不能做賣國賊,你明知道睿王勾結匈奴卻如此行事,實在該死,下去記得跟我爹賠罪。」
滾燙的熱血濺在我的臉上,我看著雙目圓睜的陳叔手起刀落割下他的腦袋。
8
我雙眼發酸看著站在簾帳後的秦敬。
秦敬嘆了口氣,拿袖子擦淨我滿臉的血汙,「阿池,其實我早就知道那兵符在你房間博古架地磚下,可我……」
「你悄聲帶人挖走吧。」
秦敬一滯:「啊?」
「睿王不會是明君,他跟慶帝一樣為了權力不擇手段。」我定定瞧著秦敬,「兵符到手就離開,你們先擊退外敵,我來想辦法拖住睿王。」
「阿池,你能拖住嗎?」
「睿王母妃是個宮女,從小就不被慶帝重視,賣了親爹才能做了如今的睿王。」我凝眉瞧著秦敬,「他要是想翻身稱帝,太需要這塊兵符來證明自己的身份了。」
秦敬思忖半晌,不倫不類地說了句:「我本名叫景慬。」
我蹙眉瞧著秦敬麻利翻牆的背影,也沒走幾日啊,怎麼瞧著瘦了許多呢?
我拎著齊叔的腦袋去尋睿王,將腦袋扔到睿王的茶杯旁,「這就是王爺想要合作的態度?」
睿王面不改色地擦淨手背濺上的血點,「江姑娘也是個有雷霆手段的人,我喜歡,不如我們開誠布公地談談,我隻要兵符,條件任你開。」
「我要王爺寫一道明旨給我,寫明不會傷害青巖鎮的百姓,我怕王爺拿到了兵符翻臉不認人。」
睿王直接命人端來筆墨,現場寫了旨意蓋了私印。
我吹幹了墨痕,溫聲道:「我爹曾說過怕兵符日後生事,特地尋了幾個一模一樣的盒子埋在了青巖鎮不同地方,兵符就藏在其中某個盒子裡。」
「來人,派人分成幾隊先從當年埋盒子的那幾人家裡開始挖。」睿王抬眼瞧我,「江姑娘……」
我揚了揚手:「我們也願出些壯丁幫著王爺一起挖。」
談妥後,我讓陳叔帶著鎮上老少悄悄從小門撤出青巖鎮,自願留下的人日日陪著睿王在鎮上挖來挖去,廚房老叔也不願走,拎著鏟子說什麼要趁機將睿王這個賣父賣國的狗賊腦袋鏟掉。
沒幾日青巖鎮就被挖得滿目瘡痍,大坑小坑,在挖出了六個木匣後,睿王徹底失去了耐心,蹙眉問我:「江姑娘可見過那兵符?我們若是假造一塊可行?」
我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假造的話容易被人發現,宮裡是有兵符圖紙的,睿王可來得及讓人去宮裡把那圖紙偷出來?」
睿王認命般揮手命人接著挖,兵符通體是塊精雕墨玉,想偽造也需要些時日,與其偽造,不如接著找。
畢竟青巖鎮快被挖個遍了,投入了這麼多,總會覺得勝利就在眼前。
9
我們帶著睿王的人挖得起勁,睿王卻在收到一封密信後臉色突變。
睿王將信摔在我臉上,「京中傳來消息說小皇帝拿著兵符遣動了前朝舊部殺了烏昆,所以江姑娘早就知道兵符不在青巖鎮,你在拖延本王的時間。」
我實是編不下去了,隻能一臉尷尬地問:「那個,王爺您猜呢?」
睿王抽出佩刀抵在我的脖頸,「你好大的膽,敢算計本王?本王就算死也得拉你做墊背的。」
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高喝:「放開她!」
我看著慌忙趕來滿臉胡茬的秦敬,低頭瞧了瞧裙擺處的汙泥,暗嘆眼下實是有些狼狽。
睿王翻轉手腕,刀橫在我頸間,挾著我邊退邊朝秦敬冷笑:「本王倒是忘記手上這位可是安王民間的娘子,看起來你們情誼頗深啊。」
秦敬在一旁絮絮叨叨。
睿王沒理會秦敬的威脅,附在我耳邊低語:「江姑娘不會以為皇帝的親弟能看得上一介武夫之女吧,他同我一樣都是哄騙你的,都是為了你手裡的兵符。」
秦敬聲音發抖,踉跄兩步:「我來換江池,我比江池更有價值,你挾持我的話還能安穩出城。」
我看著秦敬哆哆嗦嗦,心下反而安定兩分。
「別過來,你若是往前一步,我就死在這。」我往前一步,任由鋒利的刀鋒劃破脖頸,「睿王,你錯了,我爹自小教我何為大義,所以我最不缺的就是一顆必死的心。」
「可我爹教過我,死也要死得其所,你錯得離譜,無論我爹是不是慶帝培養的死士,作為大慶子民,看到為了奪權賣國勾結匈奴的狗賊都恨不得誅之而後快。」
秦敬腿一軟跌坐在泥坑裡,睿王分神瞧了他一眼。
我趁機轉身,任由脖間的刀鋒劃過,將袖口的短刃插進睿王的胸口。
一扭頭看見跌坐在泥地的秦敬白著臉手忙腳亂朝我爬來,顫顫巍巍地扯下衣擺將我脖頸淺口的刀傷包扎好。
確認我還喘氣後,兩眼一翻,暈死過去。
我低頭看著暈死在泥地裡的秦敬,又抬頭瞅著與我面面相覷的暗衛。
伸手指了指秦敬:「把你們主子抬起來啊,等我呢?」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