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手打斷他,「他不止不顧舊情,如果他當真要挑選合作對象,振恩是最合適的,你覺得他為什麼要跟昭華合作?」
「為什…」
話沒問完,程棋也後知後覺地閉了嘴。
「因為他恨我。」我說得輕描淡寫。
「那現在怎麼辦?他現在手裡握著專利技術,多少人都眼紅,合作商也大多願意選擇能夠提純圭磷節省成本的公司。」
「現在媒體那邊噱頭炒得特別足。」
「他們還沒正式合作,隻是放了點風出來,昭華的股價這兩天一直往上漲。」
「這個行業不就這樣嗎?新的取代舊的,改朝換代比什麼都快,再大的企業也可能說消失就是消失,大廈傾頹不過一瞬間。」
程棋滿身的氣勢此刻下去大半,他看向我,很是不解,「你是怎麼了?被人奪舍了?」
「怎麼這麼……」他猶豫了半天,找了個詞,「消沉。」
「完全不像你了。」
我撩起眼皮看他一眼,心想,你要是被個男人壓著上了兩天,你也消沉。
我嘆了口氣擺擺手,「情況沒那麼糟。」
剛說完,秘書就敲門進來了,低頭在我桌上放上一份文件,「寰川那邊,又向法院申請執行了。」
程棋聽完火又上來了,「律師呢!官司繼續打!下作的東西。」
「你看看,幾年前為了救他留下的爛攤子還沒收拾完呢!那個崽子還這麼沒良心!」
Advertisement
我疲憊地擺擺手,「被綁架那件事,他是無辜的。」
「是我做事太不留餘地了。」
程棋皺著眉,更不解了,「你到底怎麼了?」
「我以前對他真的很差嗎?」
程棋沉默了一下,「也算是吧。」
我搓了把臉,狠狠地嘆了口氣,或許季移星和我都沒錯,我要不對他好一點,要不對他放之任之,隨他自生自滅。
就不該好也不徹底,壞又不狠心。
都是報應。
「算了,你別想那個小崽子了,先未雨綢繆吧。」
「這行要變天了。」
「確實,別太著急了,早幾年就想著多線發展了,現在算是個好時機吧,讓財務部匯總一下公司內流動資金。」
「你有想法了?」
我看了一眼手機,「嗯,陸霽舟回來了。」
23.
陸霽舟做事向來風風火火。
公司突然有轉型的想法,內部異議也較大。
但好在我隻是拿出很小一部分流動資金試水,力排眾議,硬頂住了這份壓力。
陸霽舟在我辦公室裡坐著,見我進來,隨口問道,「你們公司都不禁止辦公室戀情嗎?」
「戀愛多正常的事,有什麼好禁止的。」
「哦,怪不得我剛才看到兩個男的在樓梯間親嘴。」
「別,別提同性戀,我惡心。」
陸霽舟聞言看了我一眼,一雙漂亮桃花眼向來是笑意盈盈的,看不出任何情緒變化。
「行,不說了,合作書看過了沒?該不該請我吃一頓?」
我拿過車鑰匙,「請吧,陸少爺。」
我和陸霽舟認識很多年了,但我守著家族企業,向來做實業,不願意冒著風險做投資,而他的性格,大膽前衛,什麼行業都願意插一腳。
但有陸家給他託底,這麼多年倒也發展得很不錯。
飯桌上是我最近這段時間少有的放松。
酒侍又為我滿上一杯的時候我發了會呆,他在我杯上碰了碰我才回神。
「我以前早叫你跟著我幹了,你不肯。」
「守著個費力不討好的公司,累不累?」
我喝得迷糊了,懶懶散散地笑了笑,「累得要死,可沒辦法,我不能帶著一船人去冒險。」
陸霽舟看著我的側臉,俊朗的臉上笑容慢慢淡去。
他伸手搭住了我的座椅後背,傾身靠近的時候我聞到他身上古龍香水的味道。
「累得連談個戀愛的時間也沒有?」
「怎麼隨時見你,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孤零零的,好像沒法反駁,若是以前季移星還在,我也許會說,也不是孤零零的,現在家裡有個小侄子了。
但現在,物是人非,我笑了一下,側臉看他,忽然發現距離已經被拉得這樣近。
「你想親我。」
他眼裡詫異一閃而過,旋即笑了,「這麼明顯嗎?」
或許在之前我是看不出來的,我沒見過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露出欲望是什麼樣的神情。
我想起了季移星。
那欲念深重的眼睛。
「走吧。」
我跟他並肩從走廊走過,站在大廳中間,經理上前跟我們打招呼。
門童接過車鑰匙替我們把車開到廊前來。
陸霽舟以前是花潮的常客,近兩年不在國內,經理見了他又好一通吹捧。
盼著這位爺回了國以後常來。
陸霽舟笑,抬手勾著我的脖子,「行,以後常來,都掛喬老板的帳。」
經理也知道是在開玩笑,隻跟著附和就行。
陸霽舟叼上了一支煙,卻沒摸到打火機,有些疑惑地诶了一聲,我掏出火機順手給他點燃。
他微微低了頭,從斜側面看過來,那姿勢像摟著我接吻。
季移星應該就是這樣看的吧。
否則沒必要發那麼大的火。
24.
我暈暈乎乎地到了家,柳叔已經睡下了。
我沒開燈,憑借著記憶摸上了樓,推開厚重的門板,燈火通明的亮光刺得我微微眯起了眼。
季移星的身影在燈光中,莫名透露著一股神性,好像即將涅槃的鳳。
隻是神會給予,而季移星會索命。
我的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捏著門把手,既不想認慫退後,可又不想往前。
他抬眼看著我,不笑,眸光很淡,「害怕嗎?」
「從我家出去。」
「喬時年,對我說這種話沒用。」
我怔了怔,這是我第一次聽到他這樣叫我,不同於喬先生和小叔叔。
那些稱呼裡都帶著或多或少的情緒。
乖巧的,依賴的,陰陽怪氣的,憤怒的。
而此時卻平靜得像一片寸草不生的荒地。
怒火將一切都燒了個幹幹淨淨,隻剩下一片漆黑的灰燼。
上面生長著他,銳利的,帶著巨大毀滅性的靈魂。
「過來。」
我站在原地,沒想好下一步的動作。
「我手機投屏在樓下的屏幕上,大半夜的,不要吵到老人家睡覺好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走進房間,剛回身關門,就從身後被他猛然按在了冰冷的門板上。
他的氣息噴灑在我耳邊。
毫無章法,陰森異常,「你不是說同性戀惡心嗎?」
他的手從我的後腰一路攀升到脖頸,手指從耳後貫穿到臉頰,狠狠碾著我的唇,「怎麼跟男人親嘴親得那麼高興?」
我聽著他的話語,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
「那看來以後我要更正一下了,不是同性戀惡心,是你惡心。」
他呼吸一滯,旋即指尖插入我的頭發,扯著我逼我跟他接吻。
唇齒間用的力大到我感覺到痛意。
襯衫紐扣被他撕得崩壞了幾顆。
我有些醉意,逐漸站不太穩,他的吻一路向下,在我下巴上留下一個牙印。
鼻尖蹭過了我的胸前,又一口咬住,我不可自抑地顫了顫。
「我惡心?」
「小叔叔記性不太好啊。」
「在我床上爽了一次又一次的時候怎麼不說這種話?」
我伸手推開他,順便給了他一巴掌,沒什麼力氣,輕飄飄的,他甚至眼睛都沒眨一下。
伸手解開我的皮帶,褲鏈,材質良好的西褲就這樣垂了地。
他蓬勃的肉體傳來的熱度快要將我烤化。
一雙手握著我的腰讓我跟他嚴絲合縫地貼合在一起。
「喬時年,憋了三十多年,開葷的感覺還不錯吧?」
「你怎麼有臉說惡心的?你知道你在床上意識不清的時候有多喜歡嗎?」
「需要我幫你回憶回憶嗎?」
他伸手碰我,我有些自暴自棄地閉起了眼睛。
男人是最沒用的東西,被欲望裹挾的時候,身體誠實得連撒謊都做不到。
「是啊,其實那檔子事我確實還蠻喜歡的。」
「以後我會跟陸霽舟多試試的。」
他一愣,掐著我腰的五指深深地嵌進了我的血肉裡。
我感到一股鑽心的痛,但不及他的入侵。
「喬時年,你他媽真是找死。」
我看著他怒火滔天的眼睛,那個念頭終於被我精確捕捉。
在最極致的羞辱和最原始的快感中,又有另一種情緒在升騰。
原來是這樣啊。
「季移星,你在吃醋。」
他頓住,一股痒意鑽到我心裡,我卻隻是看著他那雙淡色的眸子。
「怎麼可能?」
「我隻是厭惡你總是用最惡劣的態度對待我。」
「我要把你曾給我的羞辱,一筆一筆還到你頭上,那才算兩清。」
25.
我是個凡事很愛抽絲剝繭尋求原因的人。
當然最終的原因很離譜。
季移星不是恨我,而是喜歡我。
那些復雜扭曲,泥濘混沌的情緒,我隻能把它歸咎於人類的愛欲。
我三十多年都不曾有過的東西。
怪不得我會遲鈍到,他上了我兩次我才恍恍惚惚地發覺,他借口羞辱我之下真正的想法。
在季移星即將和昭華合作的時候,挽留部分長久客戶本身就已經有些吃力。
這個時候公司還爆出了關於賬簿作假、逃稅等等一系列事情。
公司上下人心惶惶。
程棋一邊忙著揪內鬼,一邊跟大客戶周旋應酬。
風口浪尖的時候,陸霽舟那邊的消息也不太好。
電話裡他的聲音有些怒氣,「不知道哪裡來的傻逼,當年的集資土地,現在已經收回,我剛過了合同接手,那人跑出來跟我打官司,說土地性質不明確。」
「捅到土地管理局那裡,現在好好的一塊地什麼也幹不了!」
幹不了,就等於沒法立項招標。
就沒有資金可以回籠。
我笑笑,「已經這樣了,也沒辦法。」
「你還笑得出來,我倒是沒事,一個億放在那裡壓著也無所謂,我擔心的是你現在的情況。」
「我現在的情況,還行,沒那麼糟。」
掛了電話,助理說審計那邊又來人了,我嗯了一聲,擺擺手讓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