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淮川譏笑:「如果不是,為什麼要進娛樂圈?」
我當時格外認真地回復他:「因為既想要掙錢吃飯,給我媽媽交住院費,又想要實現夢想,讓更多的人能夠看到我的舞蹈。
「所以,對我來說,進入娛樂圈是最好的選擇。」
季淮川嗤笑:「說破天,不還是為了在人前顯擺顯擺嗎?」
我嘴笨,被人說了一句話也懟不出來,隻能生悶氣。
6
季淮川當天晚上沒有回我的電話,也沒有回家。
第二天我是在錄制現場見到他的,他是節目最大的投資方,卻從來沒有來現場參加過節目。
隻因為他的白月光要過來參加踢館賽,所以他就過來給她捧場。
季淮川在媒體面前給足了白月光面子,同時讓她的娛樂圈星路走得更為順遂。
後臺負責人散會之後,我看見季淮川踱步從會議室走出來。
眼看著後臺沒人,我抓住了包裡那張孕檢報告鼓足勇氣上前叫住了眼前消失很久的丈夫:「季淮川。」
季淮川轉過頭來,這時候才發現我。
他淡漠的眸子先是有些驚訝,然後閃過一絲不悅:「周兮,跟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家以外的場合跟我說話……」
我就像是犯了錯的孩子,低聲道:「你不回家,也不接電話,所以我才這樣,但是我是真的有事。」
季淮川言簡意赅道:「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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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嗫嚅道:「我懷……」
我的話還沒說完,被一個清亮的女聲給打斷了:「淮川!我在這兒呢。」
我轉過頭來看向說話的女子,眼前的女子長得極美,一頭大波浪,穿著高級禮服,優雅又美麗。
我第一次在季淮川臉上看到異樣的神情。
我抓著報告單的手最終還是沒有拿出來。
因為我看見眼前這張臉,的確和我有七成相似。
那一刻,蒙在我們這三年婚姻上的遮羞布終於徹底揭開。
原來季淮川隻是把我當成了替身。
季淮川越過我,走向他的白月光。
他淡淡拋下一句話:「有事回家說。」
我所有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就全都被堵回去了。
我苦澀了笑了笑,心道:【可是你已經很久沒回家了。】
7
剛才還對我冷若冰霜的季淮川此時溫潤如玉,帶著溫柔的笑。
他走到了白月光的身邊:「柔柔,待會兒就要踢館賽了,緊張嗎?」
梁柔自信又張揚:「我可是首席,你在質疑我的專業嗎,季先生?」
季淮川一臉寵溺:「好,梁大小姐,是我錯了,不該質疑的,回頭給你賠罪。」
梁柔抬手攬住了季淮川的胳膊,舉止是那麼自然隨意,似乎和他本就應該如此親密。
梁柔嬌嗔道:「沒有十個最新款的愛馬仕包包,可是不原諒哦。」
季淮川淺笑:「好,給你買二十個。」
梁柔露出一個得逞的笑。
我微微垂眼,默默在心裡算了算。
二十個愛馬仕包包,能夠我媽媽住好幾年的院了吧。
我得趕緊努力練習出道,以後自己給媽媽賺醫藥費。
8
我目光落在梁柔明豔的臉上,她是那麼陽光,舉手投足落落大方,陽光自信。
她出身政商聯姻的世家,擁有絕佳的舞蹈天賦,又坐擁一大批粉絲。
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才是真的配得上京城太子爺季淮川的吧。
天上清冷的月亮本來就應該遇上治愈系的玫瑰。
而我,父親早逝,母親出車禍,重病不醒,我的舞蹈夢徹底破碎,隻能自己在家對著鏡子夜裡偷偷練習。
為了掙媽媽的醫藥費,大學畢業後,我一天打三份工,晚上去夜店跳舞。
那天我穿著一身白裙,在燈紅酒綠的臺上翩然起舞。
或許他那一刻想到的就是曾經的梁柔。
第二天,他就用一張黑卡和一張結婚證買斷了我的後半生。
他幫我還清了助學貸款,雖然他有更好的頂級團隊,但是在我的要求之下,還是將媽媽安置在了我市最好的公立醫院,我說,這樣省錢。
當時季淮川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笑意不達眼底:「我有的是錢。」
他的確有的是錢,可是那些都是我用尊嚴和後半輩子的自由換來的。
我不想,也不敢讓媽媽知道,我怕她醒來後,會難過。
我就像是一隻藏在陰溝裡的老鼠,看著我的丈夫與別的女人談笑風生。
我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兩個肆意調笑,我抬手撫摸自己的小腹,這一刻,我覺得自己才是這段不幸婚姻裡的第三者。
9
梁柔放肆地推開季淮川,徑直走到我身邊,好奇地打量著我:「鄭秘書說得沒錯啊,你確實跟我長得挺像的。」
說完之後,她又狠狠打了季淮川一下,嬌嗔道:「季淮川,我不在的這些年,你挺會找的啊。」
梁柔瞥我一眼,語氣滿是輕蔑:「這個替身,哪點吸引你了,竟然能讓你這個浪子收心,領了結婚?」
我心猛然刺痛,看向季淮川。
季淮川俊美至極的臉上閃過一絲嘲弄,聲音不帶有一絲感情,就像是在點評一件商品一樣:「聽話、乖巧、賢惠、便宜。」
聽到最後一個形容詞的時候,梁柔幾乎笑得前仰後合,止不住地趴在季淮川身上顫抖:「便、便宜?」
季淮川穩穩扶住了梁柔,拉開了一個距離。
這邊梁柔站穩了之後,則是挑釁地看向我:「聽見了沒有,季淮川說你便宜。」
梁柔一臉鄙夷:「我聽說你是為了錢和淮川在一起的啊,你媽住院一個月也就三十多萬吧,還沒有我一個包貴呢,你媽的命確實是便宜。」
我心猛然抽痛,看向季淮川,這是我第一次直視季淮川,我恨他的不作為。
但是他出錢,故而我無話可說。
於是我看向梁柔:「梁小姐,當著別人的面拿著別人母親的苦難開玩笑,我認為這是一種極其沒有素質的表現,我覺得你有必要跟我和我媽媽道歉。」
梁柔臉瞬間黑了,她盯著我:「我?沒素質?跟你這個下賤窮鬼道歉?」
我點了點頭,寸步不讓。
梁柔上前抬手就扇了我一巴掌,我頭側過去,臉瞬間紅腫起來,耳朵微微嗡鳴。
梁柔還想要繼續打的時候,季淮川抓住了她的手:「夠了,這麼多年,脾氣還是沒改啊?」
梁柔瞬間軟下來:「沒有啊,是這個賤人先挑釁我的,她一個夜店女竟然敢說我沒素質?」
季淮川則是不耐煩對我道:「周兮,給梁小姐道個歉,這件事就算是翻篇了。」
我低聲道:「她打我。」
季淮川一臉淡漠:「你先罵她的。」
我眼淚奪眶而出,我抬頭看著他:「可是她先說我媽媽的。」
梁柔冷哼一聲,從包裡翻出來一張卡:「這張卡裡有三十萬。」
她走到我面前,粗魯地拉扯我的衣領,然後將卡從領口丟進去。
繼而她松開手,拿出湿巾擦了擦手,似乎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般。
梁柔勾唇:「夠了嗎?一巴掌三十萬哎,下次要是還缺你媽的住院費,不用找季淮川要了,直接來找我,讓我再甩你一巴掌。」
10
季淮川打圓場,對著梁柔道:「好了,你也別生氣了,何必跟她計較呢,有失身份。」
梁柔勾唇淺笑:「好,我聽你的,淮川哥哥,可是她剛剛罵了我,必須跟我道歉。」
季淮川盯著我,語氣不容置疑:「周兮,道歉。」
這些年,我在他面前卑微做小伏低慣了,以致季淮川將我當成了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狗。
他對我多說一個字都不願意。
換作今天查出來懷孕之前,我或許還會繼續忍氣吞聲,可是我感受到了肚子裡面的孩子似乎在踢我。
那一刻我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第一次忤逆了季淮川。
我平視著他,語氣帶著嘲諷:「季先生,你就是這麼縱容別的女人踐踏你妻子的顏面嗎?」
我第一次在季淮川的眼底看見了錯愕。
或許這三年的偽裝終於卸掉,季淮川第一次看見我這麼潑辣,得理不饒人的樣子。
梁柔簡直就要氣笑了:「妻子?你以為有了一個破結婚證,真的就能進季家了?」
我又看向她,走到梁柔面前,掏出那張銀行卡,學著梁柔的樣子,一把扯過梁柔的衣領,塞進了她的內衣裡:「梁小姐,我缺錢會跟我的丈夫要,不勞您費心。」
說完之後,我抬手在毫無徵兆的情況下,甩了一臉驚愕的梁柔一記響亮的耳光。
與此同時,季淮川一把推開我:「周兮,你幹什麼?」
季淮川力氣很大,我沒站穩,猛然跌落在地上,小腹墜疼。
我疼得捂著肚子,眼淚幾乎快要掉出來。
我從小就是一個和人吵架就會淚失禁的體質,可是今天已經夠丟臉了,我不能再哭。
我死死咬著嘴唇,臉色蒼白。
梁柔衝上前來還想要打我,卻被季淮川攬入懷中安撫:「好了,好了,乖,聽話,何必跟一條狗計較呢?」
季淮川揉著她的臉,耐心安撫。
聽見這話,梁柔總算是平靜下來,她挑眉得意看向我:「聽見沒有,你就是一條狗。」
季淮川帶著梁柔離開了。
我小腹墜疼,許久才從地上爬起來。
那天的踢館賽,梁柔並沒有拿到第一,她太自信自己的技術,卻忘記了技術之上,還有天賦。
而我,就是那個天賦。
我穿著一身白衣,跳出了絕望又倔強的殉國公主最後的壯烈。
我的《國殤》贏了好多年沒有練舞的梁柔的《霓裳》。
11
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勝負欲,在踢館賽的時候,表現很好,粉絲打投也給力,遙遙領先,讓我拿了第一。
一時之間熱搜上都在非議,說梁柔一個國際舞者竟然在舞臺上有重大失誤,還不如沒上過舞蹈學院的我。
我經紀人高興地抱著我又親又跳:「小兮,你真棒,如果能夠 C 位出道,就能拿到頂級大導的女主角色了。」
我強忍著身體不適,依舊笑著:「我努力。」
與此同時,梁柔從後臺出來,黑著臉,狠狠瞪我一眼。
她對著季淮川道:「我不管,你要賠償我。」
季淮川聲音帶著寵溺:「好,你想要什麼,說吧。」
梁柔冷哼一聲:「我要 C 位出道。」
話音剛落,季淮川轉過頭來看向我,神情第一次露出了不自然。
我禮貌地衝他笑笑:「季總,您先忙,我就不打擾了。」
臨走之前,梁柔的眼睛是通紅的。
季淮川柔聲安撫梁柔:「乖,我先送你回家好不好?」
我正想要趕去醫院告訴我媽我又拿了第一的好消息的時候,醫院那邊給我打電話了。
醫生的聲音沉重又痛心,我如遭雷劈。
我趕去醫院太平間的時候,醫生的聲音沉重:「周小姐,我們盡力了,病人今天有短暫的清醒,是她自己拔掉了氧氣管,我們發現的時候,為時已晚,請您節哀。
「這是病人的遺書。」
我從醫生手裡接過一張媽媽寫的字條,淚水模糊了眼眶,我難以置信地掀開白布,看著面容慈祥的媽媽。
上次我來醫院看她的時候,還答應了等她下次醒來的時候,給她帶好消息。
可是如今,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愛我的人了。
我抓著手裡那張寫著「兮兮,媽媽先走一步,就不給你添麻煩了,媽媽愛你」的字條,跪倒在地上。
世界仿佛都變成了黑白。
醫生安撫我:「或許,對病人來說,死亡未嘗不是一種解脫呢?」
我崩潰大哭。
等到媽媽連夜火化完,我失魂落魄地抱著骨灰盒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