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狀,我賞了她塊金子。
雖然沒有羊脂玉值錢,可對於她們而言,金子也足夠貴重了。
或許是見我出手太過於闊綽。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就紛紛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嘴跟抹了蜜餞似的。
見目的達成,我這才緩緩開口:「我到底不能在京城長住,阿姐性子柔弱,深宅大院最容易被人欺負了。不知你們能否告訴我,這幾年來,阿姐過得如何呢?」
紅袖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思考。
綠腰則搶先一步開口:「王爺痴情,對王妃百般照顧。尤其是近半年,那可真謂是恩愛無雙了!」
近半年?
我心裡咯噔一聲,但面上不顯,往她手裡又塞了一塊金葉子。
紅袖現狀,急忙忙補充。
「之前王爺對王妃,那也是千般萬般好的。王妃性子端莊溫柔,從不苛責府內下人。王爺和王妃,可謂是相敬如賓。每年王爺都要帶王妃去避暑山莊小住幾月,我們這些做下人的,都看在眼裡,當真是羨慕極了呢。」
聽完,我連連點頭,然後給紅袖塞了一支上好的金釵。
二人收到的賞賜到底不同。
放在手裡掂一掂,綠腰嘴角弧度漸小,像是有些不開心。
我當作沒看見,隻衝著紅袖揮揮手。
「我睡前需得點香,但房間裡這些我不太喜歡,你去重新給我找些新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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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我又給了她一個玉手镯。
紅袖握著手镯,眉梢帶笑,連忙就跑了出去。
同時,我也揮手讓綠腰離開。
綠腰點頭,慢慢退至門口,而後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又轉身走到我跟前。
小聲開口道:「奴婢在府中多年,知道的事情比紅袖多多了。沈姑娘若是想知道些別的,都可以來問奴婢,奴婢保證知無不言。」
我挑眉,衝她勾了勾手,在她俯身的那一刻,我想也不想就甩了她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了那一刻。
綠腰錯愕,我慢裡斯條用帕子擦著手,而後緩緩開口:「我問這些事,無非就是擔心阿姐受委屈。但我到底是外人,除了阿姐的事,其他的跟我也沒有關系,我沒有什麼興趣知道。但你這般賣主,不怕王爺心寒嗎?」
說完,我餘光瞥了一眼門口那若隱若現的人影。
門邊有一抹玄色。
若是我沒有記錯——
周崇,今日穿的那身衣裳就是玄色的。
而深夜來找自己的小姨子。
這個周崇,又意欲何為呢?
4
綠腰挨了我的打,有些委屈,捂著臉就往外跑。
結果轉頭就撞上了門口的周崇。
「王爺?」
她小聲驚呼,我也順勢抬頭望去,周崇隻得從門外走進來。
他不動聲色地瞥了綠腰一眼。
後者不敢言語,低垂著腦袋就連忙退了下去。
房中,瞬間就隻剩下了我和周崇。
按照規矩,他本不該私下來找我,畢竟孤男寡女相處一室,若是被外人瞧見,於名聲有損。
但明知不可為而為之。
其心昭昭,我亦了然。
「王爺深夜來訪,可是有要事和我商量?」
除去他小姨子這層身份,我還是沈家家主,他應當能夠聽得出我在給他找臺階下。
見我語氣嚴肅,周崇溫潤地笑了笑,好一副翩翩俊朗公子做派。
「別擔心,並無要緊之事。隻是想著你今日才到京城,而你阿姐如今有孕在身,不能太過操勞,怕府中下人怠慢,所以本王過來瞧一瞧。」
他話雖這麼說,可卻逐步向我靠近,已經逾越了和小姨子該有的距離。
我沒動,隻靜靜瞧著他。
屋內的燻香太濃鬱,我有些頭昏腦脹。
「這小院處處精致,可見用心。我一切都好,多謝王爺關懷。」
聽著我的話,周崇往前進了一步,眼裡多了絲探究。
「阿意身為沈家家主,年紀輕輕擔此重任,不能如尋常女兒家那般自由灑脫,得一個貼心夫婿,有終身依靠。」
聽著這話,我費了很大力氣才沒讓自己笑出聲。
作為家主,我手中有著無上權力。
雖說失去了些許自由,但我所得到的更多。
不知是什麼地方能讓周崇覺得,我身後的萬貫家財與權力,都比不上一個貼心夫婿要來得重要?
將一生榮辱系於他人,這才是最蠢的行為。
隻因為,我是女子嗎?
我斂下眼中嘲諷,順著他的話道:「是啊,世間女子隻為尋求一個好夫婿,我自然也不能免俗。」
果不其然,我剛說完,周崇就迎了上來,想要握我的手,但被我先一步避開。
「王爺,你想做什麼?」
聽出了我言語中的警惕,周崇笑了笑,自然收回手,還是那副坦蕩做派。
「阿意若是想找一個貼心夫婿,倒也不難,你覺得呢?」
這話已經算是在明示了。
他,想要我。
說得更直白些,他想要我身後的財富。
想當帝王,就得有制衡其他兄弟的籌碼。
他沒有兵權,人心也不如其他皇子,唯有在財之一字之上,有一搏之力。
直到此刻,我便是再笨拙,也察覺出了屋內的燻香有問題。
往前幾年,身子還算康健時,有跟叔伯外出做生意,也並非沒有見識過那些腌臜手段。
人心難測,多數骯髒。
怕自己不夠清醒,我藏於袖中的手,狠狠攥緊。
指尖嵌入肉裡,會疼,但能讓我清醒。
周崇不再言語,而是步步朝我逼近,大有霸王硬上弓的趨勢。
我敢一個人來京城,自己也是做了些準備的。
萬貫家財,不知能買多少奇珍異寶,那些看似精致漂亮的首飾,實則個個都藏了毒。
關鍵時刻,能護我性命,也能要了他的性命。
但未曾等我取下手中戒指,門口就傳來了動靜,小斯低垂著腦袋前來傳話。
「王爺,國師來了。」
此話一出,剛才還有些許意亂情迷的周崇,眼神瞬間清明。
他狠狠皺了皺眉,又看了我一眼:「你早些休息,本王還有公務要處理。」
我點頭,目送他離開,又快速轉身進入到裡屋。
將我帶來的那一盒靈丹妙藥拿出來。
取了其中的清明丹。
和水服用後,體內的那股燥熱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我又緩了緩,直到那股燥熱感徹底消失,我才繼續去想剛才小廝口中所說的國師。
我雖常年居住在江南,可對於國師,也是略有耳聞的。
國師裴忌,玄門中人,端著一副慈悲清冷,以守護天下蒼生為己任。
在某種意義上說,他比帝王更得民心。
而像這樣的人,若是能夠拉攏,他日登上帝位,也是輕而易舉的。
故而,周崇才會離開得如此果斷。
若說我對裴忌不好奇,那定是假的。
我素有心疾,已非凡間靈藥可救,曾有一江湖術士揚言,若世間能有人救我,隻能是國師裴忌。
不過這次來京城,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正這般想著,我已經走出了小院。
夜晚微涼,獨自在月下漫步,煩躁的心境倒有了一絲平緩。
隻是沒過多久,我就聽見了某處喧鬧聲。
走近一看,是幾個婆子丫鬟聚到一起,欺負一個老嬤嬤。
老嬤嬤臉上有好幾道傷疤。
她低著頭,蹲在角落裡,始終一言未發。
年少外出遊玩時,阿姐總是過於心慈,凡是孤苦之人,她總想救上一救。
她還告訴我:「咱們家多的是銀子,既然不缺,能幫一把是一把。何況救人能得福報,意兒,阿姐希望為你能夠多積些福,此生康健。」
我本算不上什麼心善之人。
可阿姐是。
所以我走上前,攔住了她們。
「王府的規矩,便是可以肆意凌辱他人嗎?仔細著全部都被發賣出去!」
聽到我的話,那幾個欺負人的丫鬟婆子紛紛跪倒一地,不斷哀求。
我沒去看她們,而是走到那老嬤嬤面前。
老嬤嬤緩緩抬頭。
她眼睛有些渾濁,但面容慈祥,讓人瞧著很是舒服。
所以我告訴那些丫鬟婆子。
「我院子裡還缺了個照顧我的嬤嬤,她就挺好的,以後她就是我的人,明白了嗎?」
聞言,跪倒在地的眾人紛紛點頭。
而那個嬤嬤,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眶有些紅,然後搭著我的手緩緩起身。
她衝我笑,和我說:「你當真和她說的一樣善良。」
聞言,我心裡咯噔一聲。
怕隔牆有耳,並沒有接話,隻當作聽不見,然後將他帶回了我的院子裡。
關上門,有些話才能講。
嬤嬤姓安,前兩年得過阿姐幾分照拂,言談間提起過我,才有了先前的那句話。
人心難測,我自然也不會全然相信她的話。
隻似作無意開口:「嬤嬤可知國師裴忌,和咱們王爺關系如何?」
安嬤嬤點頭,像是在回憶。
「國師非凡夫俗子,得百姓愛戴,諸位皇子倒是尊敬,也各有拉攏。但國師向來清冷,素來不喜熱鬧,對諸位皇子一視同仁。不過他和咱們王妃,前兩年倒是有了幾次往來。」
「前兩年?」
我忍不住復述了一遍,加上先前紅袖和綠腰的話,我心中已經隱隱有了些猜測。
阿姐良善,但不愚昧。
為人心思玲瓏,也絕不委屈自己半分,願意來往的,那必然對方有可取之處。
所以這個裴忌,我得見上一見。
5
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放到哪裡都是行得通的。
大把銀子撒下去。
就算是被奉為神明的國師裴忌的行蹤,也能很快送到我手上。
京城向東十裡,有一片海棠林。
如今正是好時節。
海棠花開,踏青之人數不勝數。
而林中深處有一木屋。
國師裴忌,每年海棠花開時,便會在那裡小住幾日。
他身分尊貴,無人敢輕易打擾。
可我,打算偶遇一番。
走過海棠花林,越往裡走,踏青之人就越少。
直到我看見了那木屋。
木屋建在一片海棠花中,頗具仙境之感。?
但許是海棠花的品種不同,這一片的海棠花樹,開得分外美豔。
我又走近了些,木屋前方圍了一片花圃。
但花圃裡隻種了一株花,還未綻放,但隱隱能聞見其香。
任憑我怎麼瞧,都看不出是什麼花。
但一定不是海棠。
畢竟,海棠無香。
正當我思考著,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清冷嗓音,直接打斷了我的思緒。
「此花名喚解語,花開一刻,異香十裡。」
聞言,我略略收回心神,知曉身後之人必定是裴忌,但待會還得裝出一副無知模樣。
準備好,我緩緩轉身,剛想露出一副驚嚇模樣。
就因為看清楚了來人的面容,瞬間愣在了原地。
「是你!」這倒是有些意外了。
去年三月,我偶感風寒,不知用了多少名貴藥材,才堪堪撿回一條命來。
族中的叔叔伯伯被嚇壞了。
唯恐我出事,便讓家裡的丫鬟看著我,不許我出院子半步。
彼時正是海棠花開時節。
心裡想著阿姐,就想摘一束最好的海棠花,放到她的房間裡,增添一抹春色。
看著我的丫鬟都被我找借口支了出去。
我便爬上了海棠樹,仔細尋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束最滿意的海棠花。
為了養病,我的院子是最清靜的,也最偏僻。
靠著旁邊的圍牆,加之又爬得太高,拿著手裡那束海棠花,正思考著該如何下來時。
牆外,忽然傳來一陣輕笑。
本就有些緊張,有些被嚇到,所以說不至於跌下去,可手裡的海棠花,到底沒拿穩。
最後,那束本該放到阿姐房間裡的海棠花,落在了那人手裡。
這些年,我倒是見過不少俊美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