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熟的劍修當然是全都要。
我是發過誓不再找蘭釋魚麻煩,但他自己主動要給我當陪練,我自然不會拒絕。
於是在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我上午和凌疏星討論劍招,下午則用新招式和蘭釋魚對戰。
之所以岔開時間,是因為我要瞞著凌疏星。
這小子那麼喜歡他大師兄,要是知道我讓蘭釋魚給我當陪練,萬一生氣炸毛,不幫我改劍招了怎麼辦?
而對於突然對半砍的比試時間,凌疏星雖然有些悶悶不樂,但聽我說有別的事要做,也就沒再多問。
至於蘭釋魚這邊自然是瞞不了的。
知道我兩頭跑後,他表情陰沉了一瞬,但很快就沒事人一樣,對我露出一個人畜無害的笑容。
「隻要對師妹有益,我怎樣都可以。」
他眼中滿滿的真誠:「若是日後凌師弟察覺出什麼不對,要跟你鬧,師妹便把所有過錯都推到我身上,我來承擔就好。」
雖然謝謝他的貼心。
但他這麼一說,我怎麼感覺自己不是在練劍,是在和他偷情呢?
嘖,建議這位鮫人重修人類語言學。
20
雖然說法的藝術不到位,但他的戰鬥力極其到位。
和蘭釋魚交手上百招後,我劍意澎湃熱血沸騰,爽到幾乎要失去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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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劍修來說,世上再沒有什麼,比遇到勢均力敵的對手更令人開心了。
更讓我驚喜的是,和蘭釋魚的交手中,我能真切感受到我在變強。
這些時日的努力方向沒有錯!
不過可惜,還未分出勝負,蘭釋魚便提前收了劍。
「明日一早,師妹還要去找凌師弟呢,」他嘴上好心提醒,神情卻露出幾分可惜,「若是現在靈力消耗過度,他該看出端倪了。」
可卡在這裡,比要了我的命還難受啊!
我忍不住磨他:「再打半個時辰,就半個時辰行不行?」
連破劍都瘋狂震動,顯然不甘心就這麼回鞘。
蘭釋魚彎起唇角,青色的瞳孔中似有浮光閃動:
「我也不想讓師妹這麼不痛快……其實一定要說的話,改良劍招這種事,我應該不比凌師弟差多少。」
但我想要做到最好。
修仙這種事,今時差之毫釐,來日便會失之千裡。
既然有能變得更強的機會,我就絕不會放過。
這麼一想,我反而冷靜了下來。
就算想和他對招,也不急於這一時嘛。
「幸好你提醒我,」我收劍入鞘,「那今天就先回吧,咱們明天再約。」
蘭釋魚:「……」
蘭釋魚深吸了口氣,微笑道:「好的呢。」
21
我打定了主意要「腳踏兩條船」。
但計劃趕不上變化,意外總是來得那麼突然。
隔日上午,我正按照慣例要暴揍凌疏星時,一個賣瓜子茶水的師弟突然過來搭話。
「謝師姐,能給我一個籤名嗎?」
他激動地看著我,眼裡直放光:
「你昨天和大師兄那場比試實在太酷了,那招九劍歸一你是怎麼使出來的,能教教我嗎?」
我直接當場石化。
那位師弟詞出不窮地誇我劍術高超,把我和蘭釋魚昨天的比試描述得繪聲繪色。
一旁的凌疏星臉色頓時黑如鍋底。
「……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沒有找他麻煩。」
凌疏星沉著臉沒說話。
我苦哈哈地解釋:「我隻是找他友好切磋,不信你去問他,我現在和他關系可好了。」
「所以,」凌疏星眼中劃過一抹受傷,「你騙我說下午有事,都是去找大師兄了嗎?」
這反應和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凌疏星既沒有暴怒,也沒有懷疑我在騙他。
他像是早就猜到了什麼,隻是在這一刻被徹底證實。
我沒搞懂他的反應是為什麼,隻看他好像不是很生氣,就以為沒什麼大事。
「也不能叫騙吧,畢竟切磋也算正事……」
「謝挽風。」凌疏星忽然拽住了我的袖擺。
「你答應我了的,你答應要陪我練劍。而且、而且……」
他垂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尖,語氣透露著一股強裝出來的隨意。
「而且大師兄幫不了你什麼啊。你現在要研究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利用那顆妖丹,可鮫人對這種毒天生就有抵抗力。」
「你在大師兄身上使不出那妖丹的效果的,但我不同,我隻是普通人,我……」
我大腦一片空白,根本沒聽見他後面還說了什麼。
什麼叫鮫人對這種毒有抵抗力。
不可能啊。
而且常識課也沒有講過……哦不對,我逃課來著。
那也不可能!
如果他說得是真的,我和蘭釋魚那荒唐的一個月算什麼?
算他演技好,算我大色迷嗎?
不可能,我不信。
結果我一側頭,蘭釋魚正表情難看地站在不遠處。
看樣子應該是來找我的。
而此刻,他眼中的殺意根本藏不住,完全是一副被人戳穿了秘密的樣子。
……好的,我信了。
22
我自閉了。
洞府大門被我封上十八層禁制,我雙目無神地蹲在家裡懷疑人生。
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蘭釋魚為什麼要騙我。
按道理說,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最快的辦法就是去問令我產生疑問的人。
從前我的確也是這麼做的。
但這一次,我意外地不敢去問蘭釋魚。
我怕他說他是在故意戲耍我,怕他說是在報復我這些年的挑釁和針對……可為什麼害怕呢?
原因我同樣不清楚。
這麼多年,我腦子裡就隻有修煉和破劍,如今突然擠進別的東西,我頓時手足無措起來。
想練劍轉移下注意力,結果看到破劍就想起那塊隕鐵,緊接著就會想起蘭釋魚。
這下好了,連劍都練不成了。
正試圖用倒立的方式排除雜念,忽然有隻傳音紙鶴無視禁制,飛到了我面前。
「師妹,抱歉,我知道你現在不想見我,」蘭釋魚的聲音通過紙鶴傳出,「所以我隻能用這種方式和你說說話,希望你別介意。」
我生硬地尬笑兩聲:「你在炫耀自己隨手就能破開我的禁制嗎?」
紙鶴安靜片刻,再次傳出一聲:「抱歉。」
我心頭無名火起,語氣格外惡劣地問道:
「你除了抱歉不會說別的了?」
蘭釋魚頓了一下,主動提起了魅妖的事:
「我當時真的進入了孳孕期,身體的變化做不了假,我沒有騙你。」
……這我倒是深有體會。
「我太久沒有經歷過孳孕期,長期的壓制導致了反噬,這次孳孕期才會過於失控,甚至失去理智。」
他說得頭頭是道,看起來早就打好了腹稿。
如果是之前那個什麼都懶得細想的我,或許真的就這麼信了也說不定。
可偏偏今天我練不進去劍,腦子空闲了下來。
「但你本來可以不被誘出孳孕期的對嗎?」
他對魅妖的妖毒有抵抗力,如果不是刻意放任,那情毒根本影響不了他,更不會勾出鮫人的孳孕期。
蘭釋魚沉默了。
我笑了。
氣的。
「你到現在還在想著怎麼騙我?」
這次,蘭釋魚沒說抱歉。
他既沒有再解釋什麼,也沒有反駁我,而是用平日那種,能哄得所有師弟師妹找不到北的溫煦語氣問我:
「昨天比試沒有分出勝負,不如我們再去演武場一次,這次我一定陪你打到盡興?」
「或者你的劍還缺什麼材料?」他的聲音和語氣都是那種經過雕飾的完美,唯獨語速不自覺地加快,「你缺什麼材料我都能找到的,還是說你現在更想要珍本劍譜?」
他不斷地把自己能想到的奇珍異寶一一列舉,想用那些貴重之物換得粉飾太平。
可是不對,這樣是不對的啊。
我忽然意識到,我想不通的事,或許蘭釋魚也給不出正確答案。
「我不要那些東西,」我看著面前突然僵滯的紙鶴,悄悄摸了下它的腦袋,「我隻是想要一個理由,等你什麼時候願意說了,再來找我吧。」
或者等我自己想清楚。
我撕掉了紙鶴。
「等我想清楚……就去見你。」
23
蘭釋魚走後沒多久,凌疏星也來了。
他倒是破不開我的禁制,不過我把人放進來了。
「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他掙扎片刻,聲音艱澀地問道,「你和大師兄,是不是……」
「沒有!」我慌裡慌張地反駁。
凌疏星定定看了我半晌,而後挑了挑嘴角:
「那麼緊張做什麼,我隻是想問,你是不是和大師兄吵架了。」
吵架……應該不算吧。
最多隻能算絕交。
畢竟如果我一直找不到答案的話,我倆可能就要下輩子見了。
想到這裡,我忽然目光炯炯地看向了凌疏星。
凌疏星被我盯得一激靈:「你這什麼眼神?」
「小凌啊,」我向他招了招手,「師姐跟你話話家常,過來坐過來坐。」
凌疏星小聲嘀咕著「準沒好事」,卻還是老實地坐到了我旁邊。
「師姐問你哈,你會騙自己喜……討厭的人嗎?」
話一出口,我想起件很尷尬的事。
凌疏星討厭的人,那不就是我嗎?
全宗門上下,能讓他堅持不懈找了這麼多年麻煩的人,好像就隻有我一個。
但凌疏星自己好像沒意識到這件事,他皺眉想了一會兒,搖頭道:
「不會。既然討厭,那何必在對方身上浪費時間。」
一直縈繞在心間的煩躁忽然輕了些。
我摳了摳劍鞘,小聲問:「那你說,既然不討厭,還浪費時間騙對方,是不是有可能……」
「謝挽風,」凌疏星突兀打斷了我的話,「我說我從不在討厭的人身上浪費時間。」
我迷茫眨眼:「啊?啊……」
是要我誇他辦事講究效率嗎?
「隔三差五地挑釁,明知打不過還要挑戰對方,為了點幼稚的小事就要到對方面前鬧一場,嘴上說著討厭卻擔心對方受傷……」
「這些事情其實毫無意義,隻是在浪費修煉的時間而已。可明知如此,卻還是控制不住自己,隻是為了能多見對方一面。」
我若有所感地看向他。
這一刻,我的身影清晰地倒映在他眼中。
「喜歡總讓人變得不像自己,卻又甘之如飴。」
凌疏星輕聲問道:「謝挽風,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24
不愧是最強大腦。
一下子就給我點醒了。
原來……
我是喜歡蘭釋魚啊。
25
既然認清了自己的心意,我就沒打算再內耗下去。
我本來想去找蘭釋魚說清楚的。
結果突然得到了消息:南海那邊有一棵千年建木被天雷給劈了。
建木本就是神樹,天雷又有鬼神闢易的神效,這經過天雷洗禮後的建木,簡直是有價無市的大寶貝啊!
不敢想象,要是能搞到一塊雷擊建木喂給破劍……
我立刻收拾行囊,頭也不回地奔向了南海。
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建木可不會老老實實待在原地等我。
至於蘭釋魚,他又跑不了,有什麼話回來再說也不遲嘛。
下山前,凌疏星來送了我一程。
還塞給我一個能遠距離傳信的高級法器。
「南海素來不與外界往來,因此世人對南海所知甚少,也不知道這次為何……總之你此行務必小心,遇到麻煩一定要告訴我。」
看在他這麼大方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他那天沒大沒小罵我傻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