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沒有人會信我。寶月,你信我嗎?不是我……」
我走過去拉住他的手,將他的衣袖都卷起來,下面是猙獰的,密密麻麻的傷疤。
有燙傷、鞭傷、劍傷,還有許多我都認不出來的疤痕。
蕭昱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地方。
早在他們攻上不周山之前,倪雲昭就將蕭昱綁走了。
表面上倪雲昭是萬靈宗宗主之女,資質卓越,天仙一般。實際上,倪宗主御下極嚴,對自己唯一的女兒更是動輒打罵懲處。
隻要倪雲昭修行上稍有不濟,便要遭受難以想象的處罰。
久而久之,她便成了一個內心極度扭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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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次仙門大比上,她愛上了蕭昱,那個看起來清風朗月一身灑脫的男子。
說到這裡時,蕭昱頹廢地靠在門框上自嘲地笑:
「我寧願和不周山S在一處。」
一開始倪雲昭是將他捧在手心裡的,可知道蕭昱無論如何都不為所動之後,便有些癲狂了。
她將不周山滅門的留影鏡一遍一遍地放給蕭昱。
「知道嗎?平沙宗所有人都看到你扔劍逃跑的樣子,蕭昱,這輩子你都離不開我。整個天下都知道你是個貪生怕S的小人。」
「猜,你這位小師弟看見你的時候,心裡在想什麼呢?會不會想將你千刀萬剐啊?」
「蕭昱,你永生永世都別想逃走。」
「蕭昱,你隻有身上疼,才知道我心裡有多疼!」
「我聽說,你們祖上有秘咒、災殃。蕭郎,你若把這咒下到自己身上,我就放你出去祭奠師尊,可好?」
他下了咒之後,倪雲昭打斷了他全身的經脈筋骨。
蕭昱說,他爬了兩年,才爬回不周山。
他隻看到了漫山荒蕪,還有我和小師妹修起的墳丘。
說到最後時,他站起來,又重新邁出門檻:
「如今我已是個廢人,這條爛命留在這裡,就是想看看那些名門正派的報應。想看看這天底下到底有沒有個公道。」
小師妹拔出劍來,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劃開了手腕。
她流出的血慢慢燃燒起來:
「隻有弱者的嘴裡才常掛『不公』二字,強者的公道在自己的手上。」
17
沒有人知道師妹從哪裡得知如此多的試煉之地。
我們從大荒南走到大荒北,從海內走到海外,孤注一擲地走進了許多險得不能再險的地方。
有好多次,我們都覺得自己要S了。
小師妹的血也不知道流幹了多少回,在極北的魔瘴裡,她皮和骨頭夾著中間數不清的血管,絲毫血肉都看不到。
她笑著和我們說:
「你們當真覺得我年年下山都是去談情說愛了?」
「我本來啊,想自己走過這些地方的,成為整個修仙界的神話,然後我就能讓師父在九州大陸上橫著膀子救世了。」
「可惜,我有些晚了。」
穆驚剛把自己被魔物掰得七扭八拐的骨頭掰正,聽罷冷嘲一聲:
「那元景六年你偷著和我說要同喜州那隻貓私奔,也是假的嘍?」
小師妹憤憤地扔了一塊石頭過去,正好打中他那顆妖精一般的淚痣:
「閉嘴啊!S娘娘腔!」
我饒是力竭,也躺在地上不可抑制地笑出聲來。
我們又活過來了,我們又離報仇更近了一步。
18
百年後海外的一座仙山上,連著砸下來三十道天雷。
小師妹一腳踏下山巔的巨石,山石連著草木根莖,霎時間如法器一般飛往東方。
巧得很,萬靈宗的大境坪上,問道那十二人正卜卦來算極南的那三十道天雷是何寓意。
小師妹將巨石停在他們腦瓜頂,一跺腳,巨石立墜,穩穩嵌在大境坪正中間。
十二人捏訣後退,一片煙塵之中,將我們四人圍在中間。
我手持一把在南海縫隙裡撈上來的開山斧,師弟身上仍披著他的紅綢,腰間掛著化為吊墜的四面妖,一派顛倒眾生的妖精姿態。
而大師兄,青衫黑眸,玉簪挽發,佩劍墜烏橫在胸前,像極了師父當初的樣子。
小師妹低著頭,手邊把玩著一柄純銀的匕首,漫不經心地道:
「今日替天行道,誅S修仙界畜生之徒,當年沒有參與過屠S不周山平沙宗的,此時尚可離開。離了這座山,則不咎。」
十二人皆穿黑色道袍,上繡鶴紋,境界都在化神前後。
同我們這吊詭的四人相比,實在是渾身正氣,滿嘴大義。
倪雲昭上前一步,SS地盯住蕭昱。
說話的是她那名聲斐然的道侶景珣,他人模人樣地拱手施禮:
「何處來的道友,怕是有些誤會吧?」
平地起風,穆驚冷冷地哼過一聲,紅綢瞬間飛出,瞬息之間刮過景珣的脖頸。
血光鋪開,濺到了倪雲昭的臉上。
僅一招,那位讓他們吹噓了百年的天才修煉者,便S了。
甚至未曾拔劍,更趕不上捏個訣出來。
倪雲昭急急退後,剩下十一人步走八卦,飛速之間已布好了一個陣法。
穆驚這才笑眯眯地說:
「平沙宗弟序一百三十二弟子穆驚,領教了。」
小師妹挑起眉來盤腿坐下,從身後的包袱中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個牌位抱在懷裡,右手小指繞在銀刀的正刃上。
木胎朱紅釉,上刻:尊師孫道燁往生蓮位。
她溫柔地垂下首,在牌位一側輕聲道:
「S!」
19
我劈下第一斧的時候,巨大的威壓將倪雲昭雙腿壓斷了。
她跪在地上驚恐地望著我,滿眼都是不可置信:
「不可能!不可能,你是馮寶月?我明明廢了你的丹田,你的境界怎麼比我還高?」
我舉起雙手,又一刃劈下,從天靈蓋起,直劈到她整個人一分為二才止:
「我不是天才,你也不是,搶來的東西總是要還的。」
她的身側,是一把百多年都不曾有人拔出鞘的劍。
師父的承影。
我彎腰將劍撿起來,背到身後。
體內法華流動,下一斧,順著大境坪將整座山劈開一個口子。
「所謂正道名門,五百年來為快速修煉擴張,燒S掠奪,挖山野靈脈,搶草藥至寶,甚至買賣人口到魔鬼兩界換取資源。」
「仙門十二派,以你萬靈宗為惡首!」
「百年前平沙宗一仇,今日來報,不S不休!」
四面獸幻化出本體守在小師妹身前,穆驚紅綢飄蕩,舞到何處,便何處流血。
師兄蕭昱劍鳴響徹十四州。
萬靈宗久不出關的長老們紛紛趕來大境坪。
為首的那位老爺子離著老遠看到這片滿地屍體,便吐出一口血來:
「何方妖孽作祟,傷我玄門子弟?!」
許是倪雲昭的父親倪徵也來了,後頭那位紫袍的道人雙目欲裂,痛呼一聲:
「昭兒!我的昭兒!」
可惜,他的女兒再不能應,已被我劈成兩半,連血都流幹了。
我看著他們催心斷腸的樣子,心中卻極為舒坦。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也終於輪到你們痛了。
這些老道的修為,同我們三人不相上下,一出手便飛沙走石,雷雲皆動。
數招之後,對方心中也大為震驚。
曾經那個連結丹弟子都極少的平沙宗,百年內竟出了三個大乘期的人物。
這可是整個修仙界都罕有的事兒。
20
方才還怒發衝冠的大長老忽然變了一副臉,他收了法力落在我面前:
「平沙宗一戰,乃是我們同你們師父的淵源,當初S傷慘重,也是我們的孽債。如今你們已S了十二派中最強的後生,此債,也該了了吧?老道見你們三位天賦不凡,不忍斷送了。惜才之心,好自為之。」
小師妹先笑了起來,她抱著師父的牌位笑得險些倒在地上。
四面妖露出狂的那面,將小師妹馱到背上。
「惜才?我怕你覺得當初平沙宗還有什麼好東西是你們沒找到,沒搶過來的,叫我們用了才有如今的造化,所以想將我們騙上一騙吧?老不要臉!」
「竟敢對我萬靈宗長老出言不遜!給本座受S!」
倪徵一掌打過來,四面妖張開臉,露出血盆大口,巨大的靈力自它喉中打出來,正好和倪徵的相抵。
法華在空中相擊,連一陣煙兒都不曾留下。
「今日不是你S了我們,便是我們滅了你萬靈宗,別說那麼多廢話!」
小師妹割開手掌,掌心朝下,反手拍在從極南帶來的巨石上,陣法流轉,聖光從石縫蔓延開。
「第三技:S無赦!」
我嘆了一口氣,揚起斧子便劈下去。
法印延伸到一半,迅速遊走收回。
「妙商聽話,我們先來。」
蕭昱早忍不了,雙手結印,一劍灌之,帶著絕S印向倪徵打去。
倪徵倒退三步,才掏出法器擋下這一擊:
「你是當初被昭兒抓起來那小子?早知今日,當初萬不該留你一命。」
蕭昱並沒有說話,隻是咬破舌尖,往劍刃上又灌入一個法印。
倪徵不可置信地看著蕭昱完全壓制性的攻擊:
「這……怎麼可能?」
穆驚悠悠地走過來:
「大師兄,太慢了。」
紅綢悄無聲息地飄到倪徵頸脈上,剛剛切開一層皮,那大長老便迅速結印將倪徵撈了回去。
穆驚:「你看,果然太慢了。」
那長老皺起眉來,忽然大喝一聲:
「請神陣,起!」
草木驚變,天門大開。古老的陣法盤自帶結界,將我們三人的攻勢都擋在外面。
金雲在山巔停住,一位上仙騎著白虎緩緩落在陣法中間。
21
「冤冤相報何時了?你們已犯下大錯,還不願迷途知返嗎?」
來的不知道是哪位神仙,下來便將這裡頭的事兒知曉個門清兒。
「有仇才有冤,S幹S淨了自然能了。」
大師兄顯然不太高興,他一劍劈過去:
「當初三派圍剿平沙宗,天界神仙沒看見一般,我當你們管不了下界的事兒呢。既如此,仙擋我們S仙,神擋我們S神。」
紅綢率先飛了出去,穆驚毫無保留,將他所有的法力全部解封。
S招打出的瞬間,金雲忽散,雷鳴電閃。
沒錯,我們三人已經是飛升後的境界,卻為報仇封住兩成法力躲過雷劫。
這也就是當初仙山三十道天雷劈下,世間卻無奇事可應的原因。
亂戰一觸即發,穆驚在眾人之間第一刃卷在倪徵脖子上:
「我沒什麼廢話。」
倪徵甚至來不及張嘴,腦袋便掉到了地上。
我一把鐵斧大開大合,走到哪裡劈到哪裡。
穆驚紅綢翻飛,萬靈宗元嬰大後期的道人受不住他一招。
師兄一劍驚鴻,引得我背上師父的佩劍陣陣嗡鳴。
四面妖展翅飛起,小師妹獨自一人冷冰冰地注視著這場虐S。
22
「拿下那個女娃,她身上有上古神裔的血脈!」
騎著白虎的上仙一語道破我們的關節所在,萬靈宗三大長老瞬間反應過來,三印瞬出,全部攻向小師妹。
那位上仙見這三印中的空門,咬了咬牙,乘虎掠起,手中法器以吞天之勢祭出。
故而,前三印都被我和穆驚攔下,隻有最後一擊中了。
冷劍入腹,是我們慣常熟悉的聲音。
血肉破開,丹田碎裂的聲音。
蕭昱正站在小師妹身前,替她擋下了這致命一擊。
「這一次,我在,我護住了你們!真好!」
「轟隆」一聲,天雷到了,算上穆驚的那份,遮天蔽日,使整個山都暗了下來。
小師妹迅速奔到大師兄身前,割開手掌念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