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搜不到，現在答案也沒有發下來。
她許是認定了我會就此屈服，目光中都多了幾分篤定。
我輕嘆口氣，接道：「老師，我說過，是你要收集證據，並不是逼迫我就範。」
餘光瞥見辦公室外，一堆學生聚在門外，都是一副副各異的表情。
有不解，有困惑，更有幸災樂禍之人。
辦公室裡，那些老師看我的目光，不再是我剛進來時那般鄙夷，而是欣賞裡摻了幾分期待。
局面僵持不下，最後副校長來到辦公室，對著我無奈微笑道：
「尹緣同學，年老師就是這個S犟子脾氣，老師知道你有自己的準則，但就算是為了證明自己，還是寫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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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這個副校長，他是爸爸的一個朋友，平日裡和藹可親，對學生老師的態度都很好，工作上也認真負責。
更因為他是我爸爸的朋友，所以他清楚我在學習方面的努力。
外面同學的議論聲透過門縫進來，越來越多的質疑聲進入耳膜。
為了堵住芸芸眾口，也算是鍛煉自己吧。
我轉念一想，道：「校長，老師，如果我真的能做出來，那想必一定有補償吧？」
年老師還抱著胳膊，依舊昂首挺胸：「我不僅會當著全校師生的面跟你道歉，以後你想出國，我還會給你寫推薦信。」
我在她震驚的目光下搖了搖頭：
「雖然我聽說過老師在國外學術界很有威望，但我並不想出國，我隻想留在國內，為國家建設奮鬥。
「我不需要這個推薦信，我需要您的道歉，還希望您能為我補習數學競賽的內容。
「我會為您付工資，絕不是空手套白狼。」
語罷，副校長拍了拍我的肩膀，舉了個大拇指，溫和道：「好孩子，有前途。」
我點點頭，又看向年老師：「就是不知道年老師，您同不同意呢？」
年老師點了點頭，接道：「如果是真的，我可以為你免費輔導。」
副校長見她松口，連忙哈哈接道：「那完事之後，我就跟校長書記提議，把全年級的監控都換新！」
語罷，辦公室外哀嚎一片。
6
我被安排到一間空教室，由年老師和另外一位教師監考。
時間跟考試時規定的一樣。
因為考試隻過了一周，腦海裡還留有印象，拿到卷子時，有些簡單題的答案直接浮出腦海，所以答題速度比考試時快了很多。
最後到了沒有做完的壓軸題時，仍留有很長時間。
我細細地讀題，書寫公式，勾畫輔助線，試圖從中找出突破口。
不知多久後，我終於找到了一條完美的輔助線，頓時靈光一閃，手中的筆如有靈性般，飛速地解開之後的步驟。
沒一會兒，最終答案出爐。
看著那苦苦鑽研的答案由自己寫出，心裡頓時升起一股強烈的成就感。
又檢查完兩遍卷子後，屬於我的交卷時間也敲響了。
我幹脆利落地放下筆和卷子。
年老師也不怠慢，快速將卷子從我面前抽走。
兩位老師走上講臺，拿出整理好的答案，開始批卷子。
因為正巧是下課時間，所以門外聚集了很多人。
他們簇擁著等待答案揭曉，一個個臉上都寫滿了期待和興奮。
他們在等著一個新的學霸誕生，抑或等待一個小醜落幕。
但毋庸置疑，我將是前者。
經過兩個優秀教師的批閱，成績很快算了出來。
年老師拿著卷子走向我時，眼底是難以掩飾的欣喜和漫長的困惑。
她遞給我那張卷子，上面用紅筆寫著大大的分數：
149 分
我抬頭看她，她垂眸解釋：「有一分是步驟分，最後一道大題的步驟不是特別完美。」
我知道她對數學的嚴肅和認真，理解地點了點頭。
看著她面上的慚愧之色，我莞爾一笑：「我會努力完善的，老師。」
第二天，教學樓一樓正中央的成績榜上，貼了兩張卷子。
第一張是我考試時的，138 分。最後一道題沒有答全，扣了十二分。
第二張是我重新考試時的，149 分，扣了一分的步驟分。
而當時聯考時的最高分，140 分。
這件事情，讓我的名字，傳遍全校。
7
我沒有婉拒年老師要當著全校師生的面，為我道歉的事。
因為我知道，副校長和校長還想用這個機會，挫挫她的銳氣。
在新一周的升旗儀式上，在一排違紀學生後，年老師踩著高跟鞋，上臺念檢討。
我被副校長特意安排在隊列最前排，跟她正對著。
副校長就站在我左手邊，悄悄給我豎了個大拇指。
看著年老師上臺，那幾個頑皮搞事的學生都滿臉驚訝，畢竟他們還真沒見過有老師上臺念檢討。
還是……抓他們玩手機打遊戲、逃課的年方卿。
年方卿這個名字不止回響在如今學生的腦海裡，還在曾經的學生心裡留有餘音。
畢竟，她是當年這所學校的「出頭鳥」，憑一己之力將這所曾經的普通高中，提至重點。
年方卿，是這個學校不可磨滅的烙印，是曾經屈指可數的榮耀。
以省內前幾的超高分數，直抵當年全國最好的本科院校。
就算她去國外讀了碩士，在本市的知名度也絲毫不減。
寒門子弟、飛黃騰達、女子自強，哪一個標籤都足夠她成為新聞神話。
她完成眾多研究成果後，在國外威望充足，但不知怎的，最後回到了祖國，還回到了這個平凡的高中。
許是她對故土留有思念，或是她在外打拼，因為種族，因為性別，依舊過得艱難。
但不論為何，她總應該知道，女生的數學不一定就比男生差。
我也不會比程沈安差。
8
這一次，年老師又叫我去辦公室。
但這一次，她眼底的不滿消失殆盡，帶著慚愧和隱約的期待。
她向我講述了，程沈安在校外約她見面，拿著他的卷子和我卷子的照片，控訴我作弊的事情。
兩張卷子上的答案有很多地方都一模一樣，大題的步驟，思路，填空題上的更改，選擇題的塗抹。
這讓她很容易相信，這裡面有蹊蹺。
但是，她忘記了證實最本源的——
那照片裡的並不是我的卷子。
「我還以為他和以前一樣，認真學習，從不說謊。
「這次看來，是老師錯了。
「對不起，尹緣，這次是老師誤會你了，老師向你道歉。」
「沒事的，老師。」我抬眸，笑得溫潤，「我知道老師是為了考試公平，遇到這樣的事，也是沒辦法。」
其實我知道，捏造我抄襲的人絕不會是程沈安，而更像茶易會做的事。
但也沒什麼分別了，他能提出這件事，就證明他認同她的做法。
他們早就烏鴉一樣黑了，沒必要分清楚。
程沈安自從告發未果後，更加猖狂。
逃課、不寫作業，甚至是打架鬥毆。
原本對他最有信心的年老師，這些天眼裡全是不解與惋惜。
但沒過多久，年老師放棄他了。
她不再收他的作業，不關心他的去向，甚至把他當作透明人。
程沈安毫不在意，依舊在朋友圈裡大肆宣揚他的青春：賽車、蹦極、滑翔傘。
在眾多高三學生灰頭土臉地早起晚歸時，他簡直過得是神仙生活。
但是，隻有他認為是對的。
班主任多次與程沈安父母告知他如今的狀態，並且嚴厲批評後，程沈安父母從國外飛回。
我以為程沈安總會回到校園。
結果，率先出現在校門口的，是他的父母。
程沈安的母親沈怡，一看見我，便三步並作兩步走到我面前，一把握住我的手。
她淚眼婆娑，聲音裡滿是哀求：
「小緣啊，阿姨知道你以前跟小安最好了，你幫幫他，幫幫他好不好？」
9
聽沈怡的哭訴，看著程叔叔的滿臉無奈，我總結出了程沈安如今的現狀。
由於他們二位工作常年外出，所以沒辦法陪伴程沈安太久，內心愧疚，所以他的生活費遠超於普通學生。
而他認識茶易後，拿著自己的生活費和以前攢下的錢，肆意揮霍，每天跟燒錢一樣。
程沈安學也不上，書也不看，每天跟著茶易四處奔波。
錢不夠了，就跟父母哭窮，父母心疼他。花得多了，就跟朋友們借，一借就沒個頭。
他和茶易在酒吧蹦迪的時候，他的父母在為了一個方案焦頭爛額。如今回國，還要為了他借出去的無底洞補缺。
程沈安變了，完全沒了以前平靜柔和的模樣。
「但小安是好孩子，你幫阿姨勸勸他，好不好？」
沈怡攥著我的手，攥得生疼。
她是個好母親，我從小就知道。
那時候她的工作還沒有現在這樣忙碌，每天陪在年幼的程沈安身邊。
她與別的父母不同，程沈安指向一塊糖，她能買下一盒，程沈安抱住一個模型，超出預算也會馬上下單。
沈怡愛她的兒子，這毋庸置疑。
但這份愛，何嘗不是溺愛？
她以前為了兒子的一時開心，在四位數工資的前提下，買下一個四位數的玩具。如今風塵僕僕歸來，首要任務還是為程沈安補完借債的空缺。
她是個好母親，卻不是個合格的母親。
她教他享受生活，卻不教他如何才能享受生活。
為如今茶易的到來埋下惡果，她怎麼還覺得自己的兒子有救呢？
「阿姨，我懂你的心情，」我將她的手握住，在她殷切的目光下，將她的手扒開，「你愛他，但是，我不愛他。」
「他想過這樣的人生，與我何幹呢？」
我偏頭看向賈清清，她懷裡抱著斷腿的小勇，今天是周六，是我們帶小勇去復查的日子。
沈怡應該也看見了，驚呼一下：「那位是賈家的小姐吧？怎麼抱著一隻斷腿的貓？還穿得……這麼寒酸。」
她的語氣間全是不可思議，好像她心中的富家千金就應該穿戴華麗，懷裡的貓也應該貴族之姿。
「那隻貓的腿，是被你好兒子開摩託壓斷的。」我遠遠看著，內心是無可附加的怨恨，「你知道嗎？我看監控了。他們騎著摩託車，在一條條路上追逐它，在它避不開的時候朝著四肢狠狠壓上去，反反復復，直至它不再跑了。」
「他們想讓它S，但不是被直接壓S。」我回過頭，目光冷冷地看向沈怡，「他們想讓它骨骼斷裂，流血過多，抑或是讓我害怕，讓它因拋棄而S。」
沈怡哆嗦了下，緩緩松開攥著我的手。
我勾勾唇角：「但我永遠不會放棄值得相救的一切。」
「我也不會去救，無藥可救的人。」
10
沈怡和程叔叔沒再來找過我。
聽聞程叔叔和程沈安大吵一架，程沈安連家都不回了。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我繼續在學校認真學習，空闲時間和爸爸媽媽通個視頻電話。
在優秀學生的新一場會議後，校長交給我一個新任務。
畢業前，最重要的一場心靈集會，是百日誓師。
我作為優秀學生代表發言。
可沒想到，在百日誓師之前，程沈安回來了。
他一下課就匆匆走到我的書桌前，將手機摔到我的書桌上。
我瞥了一眼屏幕，上面都是些匿名的辱罵。
有的罵他不要臉，誣陷別人。
有的罵他不還錢，純純老賴。
甚至還有人罵他不知好歹，天天和校花在一起，沒名沒分還舔著大臉。
看到這一條，我笑出了聲。
這個校花當然是個熟人，茶易。
真沒想到，世界上眼瞎的人還真不止他程沈安一個。
但我還是不解，想不通他找我幹嘛。
程沈安抽出我的書，狠狠摔在我的桌子上。
他睚眦欲裂道：「是不是你把事情抖出去的？我隻告訴年老師了！
「還有，是不是你嫉妒茶易，找人抹黑我們的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