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上輩子蘇媚兒告訴我的。
想必,剛才聽到動靜後,瑞王就是從這裡回去了,至於流香和那個侍衛?
兩隻替S鬼而已。
蘇媚兒歪頭,用精心計算過的側顏對著我,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露出高傲的表情,傲然站立在原地,似乎在等我主動低頭。
可是,憑什麼呢?
約莫是看我沒動作,蘇媚兒竟然瞪我一眼,保持著高傲的神色,理直氣壯地發話:「蕭重,我累了,我不要在這個鬼地方待,我要回明月宮,還有,芝蘭受傷很重,你給我弄點好的傷藥來。」
聽到這命令一樣的語氣和內容,我輕笑一聲,慢條斯理道:「蘇媚兒,是不是朕待你太好了,以至於你都忘了自己的身份?」
蘇媚兒估計以為我還在和她置氣,依舊保持著冷傲的姿態,纡尊降貴般來牽我的手,道:「蕭重,我都說了我知道錯了,你別鬧了,我要回去!」
「蘇媚兒,我很好奇,你究竟有幾個腦袋,還敢這樣和朕說話?」我厲聲斥責,大力拍開她的手,寂靜的佛堂之中,發出響亮的一聲「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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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像是一記耳光,扇在了蘇媚兒心中高高豎起的尊嚴之上。
她呆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佛龛,表情竟有點……難堪?
一個極其不可思議的想法浮現在我腦海,我推開想阻攔的蘇媚兒,徑直向佛龛下面走去。
細微的聲響傳來,蘇媚兒的一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我觸碰到桌面的那一刻,孫福海跑進來,大聲說:「陛下,那侍衛身上搜出來一塊令牌,是瑞王的!」
蘇媚兒雙腿一軟,手臂撐在柱子上才穩住,臉色白了些。
我回鳳鸞宮的時候,陸青淑正落寞地看著燭火,呆呆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揮手屏退下人,我一把抱起陸青淑。
「啊!」
對上陸青淑不可置信的雙眼,我含笑湊近:「朕說了晚上會來就不會食言。」
7
次日,蘇媚兒因為治下不嚴被我連降兩級,從蘇嫔變成了蘇答應,而宮外,瑞王侍衛夜闖皇宮私通賢妃宮女的事也傳得沸沸揚揚。
民間,這被當作一樁桃色傳聞流傳,百姓都說,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侍衛,而是瑞王本人看上了那個宮女特地進宮私會呢。
這當然是我放出去的消息。
不得已,蕭納交出了令牌。
這是太後為蕭納求的皇宮令牌,為的是他能自由進出皇宮看望母後,上一世,也正是憑借這塊令牌,瑞王神不知鬼不覺地和蘇媚兒在冷宮私會。
別的不說,這倆狗男女幽會的地方還挺多。
說曹操曹操到,剛下早朝,太後身邊的陳姑姑請我過去。
嘴上應著,我眼神冷下來。
太後,也是前一世下手害我的兇手之一。
她不僅包庇蕭納和蘇媚兒的私情,設計我與蘇媚兒有肌膚之親也有她的參與,最後也是她,連同蘇媚兒一起把毒藥下在了我的日常飲食之中。
宮變那日,太後拿出偽造的詔書,斥責我篡改先皇遺詔。
視為母親的太後反水咬我一口,成為壓垮我的最後一根稻草。
一見面,太後的訓斥鋪天蓋地而來。
「蕭重,你怎麼這麼冷血,納兒可是你的親弟弟,還不快為納兒澄清,然後把令牌還給納兒!」
又來這套道德和親情綁架。
可惜我已非昨日之我。
我隻是靜靜地看著太後,她已經不年輕了,臉上滿是皺紋,憤怒之下,她那向來和藹可親的形象消失不見,一時間猶如地獄羅剎現世,可怖得很。
見我不說話,太後怒氣更盛,竟抄起手邊的茶盞向我擲過來。
我沒有躲。
「陛下!」
宮人的驚呼響起,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我的額頭淌下。
如瑟宮一片兵荒馬亂。
見狀,太後稍微冷靜了一點,在御醫為我處理完傷口之後,又語重心長道:「重兒,哀家也不是故意的,你先把納兒的令牌還給他吧?」
「哎,就是想到以前,哀家一個人撫養你們兩個人,那段時間真是辛苦啊。」
「當時朝中還說應該立納兒為太子,那怎麼能行呢,這皇位是你的,我就替納兒拒絕,讓給你了。」
說著,太後竟然真情實感地流出淚來,拿著帕子不斷地擦拭雙眼。
可是我本來就是先皇原配之子,佔據嫡長子的身份,繼承皇位是理所應當的,哪來讓不讓之說。
隻怪我從前傻,竟然被這種淺薄的話語給蒙蔽了。
嘲諷攀上雙眼,我不再忍讓:「太後,凡事說太多遍就成笑話,另外,撫養我長大是你能執掌六宮換來的責任,也是你自願的,怎麼倒成了一件功勞?」
背後的隱情被戳破,太後有些惱羞成怒:「皇帝竟然這般與哀家說話,傳出去也不怕讓人說皇帝你不孝。」
「聽哀家一句,你先讓人澄清一下納兒的謠言,本宮就不怪你了。」
「太後還是先想想自己吧。」
我冷冷地丟下一句話,踹開前來阻攔的宮人,拂袖而去,同時不忘撕開御醫包扎的傷口,頂著鮮血淋漓的額頭出了如瑟宮。
轉瞬,全後宮都知道太後發了失心瘋,竟然傷到了皇帝。
趁此機會,我宣布太後需要靜養,借機把她軟禁起來。
8
蘇媚兒和太後接連出事,朝堂之上,我不著痕跡地把瑞王一黨一一撤掉,宮外的蕭納急壞了,而我,則全身心地投入到了下一件事當中——春闱揭榜。
前世,在春闱前夕,蘇媚兒罕見地主動來找我,隱隱約約地透露出她兄長也在此次考生之中,但是沒發揮好,她非常擔心。
本來她兄長蘇哲的文章泯然於眾人,是注定名落孫山的人,但我一想,蘇哲沒發揮好都能有這種水平,那他本人真實水平豈不是遠不止於此。
出於愛惜人才的心理,我點蘇哲為榜眼。
誰知,自稱有絕密消息的人把這件事傳了出去,說我這個天子帶頭徇私,因為蘇媚兒的關系把蘇哲點為榜眼。
這件事也成為後來蕭納一黨攻擊我昏庸無道的佐證之一。
現在想來,蘇媚兒分明是故意的。
有太監來報,說蘇答應帶著食盒來找我。
我一愣,一時間竟沒有反應過來蘇答應是誰。
還是孫福海提醒我,我才想起來蘇答應就是被我連降兩級的蘇媚兒。
「那便讓她等著吧。」
我批著奏折,頭也不抬。
又想給我上眼藥,那就先受點皮肉之苦。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不知過了多久,御書房外響起一聲驚呼。
「小主!」
御書房外的地磚又冷又硬,為了維持氣節,蘇媚兒咬著牙跪了許久,終於堅持不住,直接暈了過去。
更糟糕的是,經太醫診斷,蘇媚兒已有身孕兩月,這麼一折騰,竟是有小產跡象。
要知道,我上位三年,子嗣稀少,隻有一個女兒,蘇媚兒腹中的可能是我第一個皇子,因此御醫非常緊張,向我匯報的時候小心翼翼地,不停地擦拭頭上的汗,生怕我一個不高興就被牽連了。
後宮也紛紛猜測蘇媚兒恐怕要母憑子貴,一舉復寵。
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我表現得非常冷靜,甚至有些冷淡了。
無他,因為我知道蘇媚兒肚子裡的孩子根本不是我的,而是蕭納的,這讓我怎麼可能心疼得起來。
屋內,蘇媚兒虛弱地躺在床上,小臉蒼白,見我進來,竟然費力地伸手拉住我,高嶺之花走下神壇,眼中是閃爍的淚花,語氣之中流露出祈求:「陛下,救他,救救我們的孩子。」
說完,她徹底暈了過去。
假如不是知道真相,恐怕我也會被這為母則剛的一幕動容。
可惜啊。
蘇媚兒醒的時候,我就在她床邊。
見是我,蘇媚兒眼中迅速劃過失望,隨即冷冷地瞥了我一眼,轉過身去,恢復了高冷的模樣。
宮人們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我笑眯眯問:「愛妃,你找朕所為何事?」
蘇媚兒一聲不吭,我也就淡定地坐在桌邊品茶,反正急的不是我。
果然,蘇媚兒最終還是按捺不住,背對著我,語氣冷硬開口:「臣妾心煩,就不送陛下了。」
「行啊。」我一口應下,似乎沒聽出她的意思,從善如流地邁步向外走去。
自尊讓蘇媚兒無法開口阻攔我的離開,她早已準備好的說辭也毫無用處。
但是,為了避免落人口舌,我還是得做個面子工程。
8
如後宮眾人所想,蘇媚兒懷孕的消息傳出後,我不僅恢復了她的位份,還派了許多侍衛去保護她,補品如流水般送進明月宮。
朝堂之上,秦理為我帶來了好消息。
秦理玩了一出聲東擊西,自己喬裝打扮,帶著隨從先一步到了江南,查清楚原委後,利用我私下給予的天子劍當著百姓的面斬S貪官十幾位,博得一片喝彩。
緊接著,秦理與南下的大部隊會合,將朝廷的賑災糧如數發放了下去。
我在朝堂上大發雷霆,利用江南被斬的那些官員,拔出蘿卜帶出泥,狠狠地清洗了一波朝堂,正好為春闱的進士們騰地方。
下了朝,蕭納求見。
「皇兄,臣弟擔心母後,想去見一見她。」
這些天蕭納的處境著實不算好,朝堂上他的勢力被清洗大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我在找他麻煩。
後宮之中,蘇媚兒懷了他的孩子,他卻見不到,就連太後也被我幽禁,急得連個人形象都沒空注意了,短短一段時間,下巴上長了一層青色的胡茬,臉上還掛著顯眼的黑眼圈。
看著蕭納擔憂的神情,我冷笑,見太後是假,私會蘇媚兒才是真吧。
但是我還是會答應,不然怎麼引出後面的重頭戲呢。
「去吧。」
很快,春闱揭榜,蘇哲並沒有高中,與此同時,蘇慶下放嶺南的消息也傳到了後宮。
聽到消息的蘇媚兒後腳就提著食盒來找我。
也許是那天蕭納與她說了什麼,她並沒有指責我,而是換了一種解語花的姿態,期期艾艾地看著我,
「陛下,這是臣妾親自為您燉的蟲草烏雞湯。」
一盅熱氣騰騰的湯被端到我面前,油花被細心地撇掉,湯色清亮,味道撲鼻,令人食欲滿滿。
當著蘇媚兒的面,我輕啜一口,溫柔笑道:「好滋味,辛苦愛妃了。」
蘇媚兒走後,我面無表情把這一盅湯倒進花盆之中。
縱使底下再怎麼波濤洶湧,面上,我們也還是相安無事地過了一段時間,但誰都看得出來這是山雨欲來的前奏。
這個平衡被皇後懷孕的消息打破。
我耳朵貼在皇後肚子上,就算根本聽不到什麼,也還是樂滋滋的。
皇後嬌嗔地睨我一眼:「這才一個月呢,哪裡聽得出來什麼。」
我也不管,隻傻傻地摸著陸青淑的肚子,嘿嘿一笑。
「卿卿,我向你保證,如果是兒子,他一定會是太子。」
9
為了讓蕭納與蘇媚兒更快動手,我撤了佛堂、明月宮和太後宮裡的侍衛,轉而暗地裡把皇後的鳳鸞宮裡三層外三層保護得滴水不漏。
他們三人也沒有辜負我,不僅蘇媚兒天天給我送加了料的湯,太後也擺出一副補償的姿態,天天給我送糕點。
與此同時,蕭納也忙碌起來,忙著拉攏朝臣和學子,忙著在民間散布我的謠言,忙著部署宮變。
看得出來,皇後懷孕給了蕭納非常大的危機感。
畢竟這是屬於我的孩子,如果是個皇子,他就是我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就算我出意外S了,這皇位也輪不到蕭納來坐,所以他必須在皇後生產之前上位。
尤其是西北軍凱旋,大軍還有一個月就能順利班師回朝,而西北軍將領,則是對我朝忠心耿耿的威武將軍林軒徵。
林軒徵忠於帝王,是最堅定的保皇黨,無論上頭坐的是誰,隻要不是昏君暴君,他都會支持,但絕不允許有人無緣無故篡位。
蕭納也明白這點。
我能感覺到,蘇媚兒和太後投毒的動作越來越頻繁,蕭納的行為越來越肆無忌憚。
山雨欲來風滿樓。
在御醫的口中,我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上朝都力不從心,需要孫福海攙扶,更別說批奏折了,幾乎每天都有大臣在自己的奏折上發現一點血跡。
我病重的消息傳得越來越廣,不僅京城的人知道,江南的百姓都知道了。
聽說江南百姓自發為我做了萬民傘,還立了長生牌位,希望我平安無事。
老實說,我挺感動的。
終於,西北軍抵達的前三日,我病危。
宮中燈火通明,御醫們緊鎖眉頭進進出出,不管誰問都搖頭嘆氣,吊命的百年老參東海靈芝不要錢一樣送過來,明眼人都清楚,我可能挺不過今晚。
大臣們連夜被我召進宮,一個個神情凝重。
在皇後的攙扶下,我費勁地坐起來,隔著一道簾子,虛弱的嗓音斷斷續續地傳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