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文軒睡熟了。
我靠近觀察他的眉眼。
溫文爾雅,好一個凡塵翩翩佳公子。
你曾在橋上走過無數次,在我的身邊讀了幾年書。
我卻從未如現在這般靠近觀察你。
他吐出的溫熱氣息撲在我的臉上。
我看得入了迷。
越靠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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絲毫未注意他半開的雙眼。
「姑,姑娘這是作甚......」
「火滅了,我冷,靠近公子才暖和些。」
「佛桑......」
「嗯?」
「我們見過嗎?」
「為何如此問我?」
「我總是莫名覺得你很熟悉,好像認識姑娘很久了。」
「我若說我等了你六百年,你信嗎?」
「姑娘......還未問姑娘芳齡?」
「老身不偏不倚,大了你整整五百八十一歲。」
「姑娘切莫妄言!」
「姑娘如此美貌!怎可把自己說成老妖精!」
「哈哈哈哈哈柳文軒你真傻,我在逗你呢!」
「但是,我們確實很早就相識了。」
「上輩子你讓我等你,你說你會娶我。」
「當真?」
「若真是如此,待文軒考取了功名,定不負佛桑。」
「好。」
我就這樣騙了他。
騙他娶我。
14
此後我們朝夕相伴。
日出上山採藥,日落燒水做飯。
正為柳文軒收拾著書案。
畫冊落了地。
我的日常小像栩栩如生。
柳文軒端著新茶入室。
「佛桑別看!」
「呆子,我都看到了。」
「文軒失禮了!」
「無妨。」
「今日是春節,我去外面貼對子。」
「好。」
第一世我的靈識還未修成形的時候。
每隔一段時間人們便張燈結彩。
那時。
我還不知道這樣的節日叫春節。
人們寄希望於新的一年。
盼望新的一年風調雨順,幸福安康。
當年柳文軒就是在這一年進京趕考高中狀元郎。
鑼鼓喧天地返鄉後便常駐在京城。
後來在行人口中聽到他與方婉儀成了婚。
成了郡馬爺。
最後因故和離,原因尚不知。
他也再沒回來。
「佛桑!」
「快來嘗嘗昨日山中打的野兔!」
說來也好笑。
柳文軒看似一個文弱書生。
跑起來不輸跳巖羚。
拎著那野兔開心地跟我說今年可以給我做一副手衣了。
然後嘴裡念叨著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夜半有雪,春節後柳文軒便要上京趕考了。
我那時渾然不知。
這一別就是生S相隔。
15
這一年的相處。
我和柳文軒顯然有了情愫。
柳母看在眼裡,卻知我非凡人,有意繞開爾予。
柳文軒上京前一日。
方婉儀來了。
浩浩蕩蕩的陣仗賺足了郡主的氣勢。
「佛桑,你最好還是跟文軒哥哥道個別吧!」
「怎麼了?」
「因為——」
方婉儀話音未落便被身旁的丫鬟貼耳說了幾句話。
她便閉了嘴。
「反正,本郡主為何要向你解釋?」
「婉儀,莫要再胡鬧了,我已跟你說得明白。」
「我隻拿你當妹妹,莫要因為我耽誤了你的年華。」
「不!我就是要嫁給你!這輩子你別想逃開我的手掌心!」
「你若再胡鬧,我可要趕人了。」
柳文軒下了逐客令。
方婉儀讓下人放下了一箱趕路用的糕點便回府了。
第二天柳文軒帶著一包幹糧上了京。
臨行前。
他將那畫卷贈予我。
「佛桑,我知你意,你且等我高中後便風風光光地迎娶你。」
「公子定能拔得頭籌,我等你。」
「隻是我娘她......」
「放心,我會照顧好她。」
「你知道,我不通女工,這是我連夜縫制的手帕。」
「有心了,我定妥善保管。」
手帕上一支歪歪扭扭的鳳靈花。
柳文軒連夜上了京。
16
春分小雨。
像極了第一世柳文軒上京前找我道別的那一天。
我睡得正沉。
忽感一絲涼意入骨。
起身才發現柳文軒正捧著一小盞晨露澆在我的根上。
口中念念有詞。
「小花妖,我要上京趕考了,也不知道今年我能不能中舉。」
「要是今年落榜,我便在這附近租一間鋪子!」
「我上山採藥還能幫你收集晨露,也是一樁好事!」
他倒盡了最後幾滴甘露。
便把茶盞揣進了兜裡。
將背後的油紙傘撐在了上方。
「小花妖,近來雨水多,不比這晨露清香甘甜。」
「你且在這等我,不出月餘我便可以回來了!」
那時靈識尚淺。
錯把憐愛當情愛。
柳文軒。
你把傘給了我。
你這一路上去哪裡遮雨?
他見日頭將升。
便抖了抖衣袖準備踏上去往上京的路。
我努力迎著他去的方向。
怎麼也看不見那橋頭外的影子。
果然。
三十次日頭東升西落。
他鑼鼓喧天地返鄉接走了母親。
但不知為什麼。
他沒有來看我。
17
夏至酷暑。
京中傳來了他與郡主成婚的消息。
橋上的行人三三兩兩地路過。
我想去看看。
卻怎麼也掙不開靈根。
我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地等著。
橋上的光景張燈又結彩。
等來了他與郡主和離的消息。
我以為,他要回來了。
那幾日搖搖晃晃地盯著橋上路過的行人。
生怕錯過了他。
沒承想。
京中再無他的消息。
他去了哪裡,是否還記得我?
再見到那個斯文的書生。
是三百年後的一個春天。
公子躺在橋上的折柳樹下手不釋卷。
那熟悉的聲音讓我從夢中驚醒。
但。
楚靜姝為他送來了湯飯。
第二世,他們已是夫妻。
也是那一年。
我的靈識可以穿梭在大街小巷中。
也親眼見到了他與夫人於燭火熹微中推杯換盞。
18
柳文軒上京已二月有餘了。
無任何消息。
柳母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我心中焦急。
但不能拋下他病重的母親。
一日。
柳母在床前囑託我。
「姑娘,我知你非凡人,文軒此去路途遙遠,怕是遭遇了什麼不測,不然不會音訊全無。」
「我已是風燭殘年,這是我柳家世代相傳的玉佩,你收好。」
她說完這句話,便咽了氣。
我處理好了柳母的後事,便收拾了細軟上京。
一路問詢半月抵達了上京城外的十裡鋪。
小二見了我便上前招呼。
「呦~客官裡邊請!」
「您這是打尖兒還是住店?」
明日便可抵達城內,住上一日倒也無妨。
「住店,要一間僻靜的廂房。」
我點了酒菜,正吃得盡興。
邊上幾位富家子弟扮相的公子聊起了京中的趣事。
「你們說,這怎麼所有的好事兒都叫那窮書生趕上了?」
「中了狀元不說,還成了郡馬!這相府怎麼就看上他了!」
「就是!聽說他家中還有一個老母和一個美若天仙的女子,他倒也不顧了!」
「公子有禮了,敢問您口中的窮書生是?」
「這滿大個上京城除了柳文軒那個鄉巴佬還能有誰呀?是不是!」
「哈哈哈哈哈來哥幾個喝一個!」
柳文軒......成親了?
怪不得方婉儀那日來示威。
柳文軒不是讓我等他嗎?
我不信。
起身出了店連夜趕往上京城。
19
我多方打聽找到了相府。
忽然官兵開始列陣疏散街上的人群。
隻見轎撵上方婉儀意氣風發,旁邊垂頭而坐得像極了柳文軒。
「這郡主和郡馬可真恩愛啊,聽說郡馬日日陪郡主出遊!」
「但從未有人見過這郡馬爺的樣貌,不知生得多麼俊俏?還高中狀元!」
「聽說是聖上欽點的名號呢!」
我剛想抬頭卻被旁邊的婦人壓低了腦袋。
「姑娘不要命了?當心郡主剜了你的雙眼!」
「前幾日春風樓的名伶多瞧了一眼第二日眼珠子就被挖了出來!」
原以為方婉儀隻是跋扈。
沒想到竟如此狠辣。
馬車疾馳而過,人群漸漸疏散開來。
當夜。
我跟著春風樓的嬤嬤混進了相府。
一道身影立於郡主房中。
柳文軒?
好似白天見到的柳文軒。
我推開房門。
是個酷似柳文軒身形的傀儡。
柳文軒在哪兒?
「大膽!敢擅自闖入郡主的臥房!」
丫鬟開始喊人。
我略施小術輕點了她的眉間她便倒在了門口。
為方便行事我隱了身子。
靠近觀察著那傀儡。
目中無神隻是怔怔地望著。
不久。
方婉儀來了。
20
她差人潑了那丫鬟一盆冷水。
「方才怎麼了?」
「額,郡主,我不記得了......」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
「沒用的東西,給我拖出去。」
她上前輕撫傀儡的面龐。
「文軒哥哥,這多乖呀,你早這麼乖,就不會S了不是?你為什麼不乖?」
「啪!」
她又給了那傀儡一耳光,傀儡依舊面無表情。
「笑。」
「哈哈,哈哈。」
那傀儡著了魔似的發出大笑聲。
好像被什麼控制著。
她到底把柳文軒怎麼了?
柳文軒在哪兒?
突然。
她的眼神看向我在的地方。
「今夜,好像有貴客來?」
「郡主,是否要喚孟國相?」
「傳。」
到了上京後我略有耳聞,孟懷玉是上京的國相。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怎麼了郡主?」
「爹,你看。」
她指了指傀儡的雙眼。
緊接著一道乾坤鎖,我便被束縛住了。
現出了人形。
「真以為我看不見你?佛桑!」
我些許錯愕。
「你是怎麼看見我的?」
他將那傀儡帶到我面前指了指他的眼睛。
隱去身形後凡人自是看不見我。
但,我卻可以出現在S人的眼睛裡。
21
「爹,就是這個賤女人搶了我的文軒哥哥!」
「要不是因為她文軒哥哥不會S!」
「方婉儀,你把柳文軒怎麼了?」
「來人啊,把這個賤女人給我關進地牢!」
「婉儀,此女絕非凡人,你斷不可取下她身上的乾坤枷鎖。」
「放心吧爹爹!」
方婉儀不是老王爺的女兒嗎?
方婉儀沒有回答我。
被乾坤鎖束縛住的我失去了所有的靈力。
肉體凡軀隻能任由方婉儀宰割。
我不知道被餓了幾天幾夜。
眼前突然一道強光。
地牢的門被打開。
方婉儀開始對我動刑了。
這是自化成人形以來第一次感受到切膚之痛。
方婉儀一刀一刀地劃在我的手臂上。
口中說著最狠毒的話。
「柳文軒,你不是心念這個賤人嗎?」
「你且看好了,這個賤人是怎麼被我千刀萬剐的,但是我可不能讓她輕易下去陪你!」
「我要你永遠等不到那一天!永遠不能相見哈哈哈哈哈!」
我越是咬牙不吭聲。
她的刀越用力。
鮮血噴湧而出,肩膀上被扎上了兩顆鎖魂釘。
「佛桑?今日我就讓你叫天天不應,看看哪個佛前來搭救你?」
「方婉儀......你,你把柳文軒怎麼了?」
「呵,我的文軒哥哥,放著大富大貴不要偏要回家娶你!」
「哈哈哈,我隻好,隻好給他下了藥哈哈哈哈哈!」
「你猜~他在我身上是什麼樣子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