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喝了她的茶,原諒她!】
所有的彈幕,都在刷著,讓我原諒蘇茉。
在我接過茶盞時。
蘇茉手指一顫,像是沒有拿穩。
加了鹽巴的酥油茶,燙在我手背凍裂的傷口上。
我幾乎是本能反應,推開了蘇茉。
蘇茉沒有摔在地上。
她被我趕來的未婚夫,抱入了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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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趕來的兄長,一腳踹來。
我重重地摔在地上,頭磕破了,流出了血。
「姐姐隻是被茶水燙到,她不是故意的……」蘇茉柔聲為我說話。
蘇蘅的聲音冷厲地蓋過她。
「溫朝,你受了五年的苦,還敢不知悔改,還敢欺負茉兒!」
「是不是不管把你扔在這多久,都不能改變你的惡毒心腸?」
我嘴唇嗫嚅了一下,又閉上,沒有為自己辯解。
還和五年前一樣。
所有人都站在蘇茉那一邊,不管我怎麼解釋,也無人相信。
索性,就不要解釋了。
蘇蘅氣得臉色猙獰。
趙寒修抱著怯弱的蘇茉,離我很遠,就像是避著蛇蠍那樣,防著我傷害她。
我擦了擦額頭上的血,坐起身,畢恭畢敬向蘇茉行禮。
「奴婢不小心推倒了蘇小姐,奴婢向小姐賠禮道歉!」
趙寒修,皺起眉,凝著眸光看我,似乎有幾分心疼。
蘇茉嚇得要哭出來的模樣。
「姐姐你怎麼能朝我行禮?」
「你不是奴婢,不必如此……」
蘇蘅的怒意裡又夾雜著冷意,打斷她的話。
「她想當奴婢,就把她留在漠北繼續受苦,我們回家!」
這一刻,我在想。
還好我看見了彈幕那些字,斷了跟他們回去的念頭。
回到蘇家,沒有我的容身之地,被他們這樣嘲諷,又該有多難熬!
其實,在漠北見到他們的那一刻,我是欣喜高興的。
差一點,就要告訴他們,我將要成親的事。
我不用做奴才,給人磕頭,受人欺凌了。
漠北的小可汗,說要給我一個家,再過不久,就是我們的婚事。
6
晚上,趙寒修找到我。
手上拿著一瓶藥。
他披著雪白的狐裘,就像是籠著一層冰涼的月光。
見到我之後,趙寒修擰了擰眉,又松開:
「朝朝,你何時能不這麼倔?低頭道個歉就可以,何必弄成這樣?」
「你一聲聲說自己是奴婢,不是扎你阿兄和茉兒的心嗎?」
我很淺地勾了一下唇角。
他們對我,有心嗎?
在蘇家時,我很喜歡聽趙寒修的諄諄教導,曾毫無保留地相信他,依賴他。
一聲聲地叫他「寒修哥哥」。
直到,他把吐血的蘇茉,緊張地抱在懷裡,看我的眼神,如刀剜下,放盡了我全身的血。
我才發現,所有對我的真心,都是以我是蘇家嫡女為前提。
趙寒修發現了我的走神,加重了語調:
「回了蘇家,你萬不可以再計較,動歪心思。」
「朝朝你心中有恨,也不能對茉兒下手!」
【女配是什麼表情啊!要不是她搶佔了女主的位置,女主至於流落在外,落下病根?】
【樓上拜託,弄錯身份又不是女配的錯,不是乳娘起了私心,調換了兩家的孩子?】
【男配好貼心溫柔,還不忘記幫女主,管教她的惡毒姐姐!!!】
【我覺得女配有點可憐,所有人都幫著女主說話,把她一個人扔在漠北,五年不聞不問。要換成我,我回去也大S四方,實在不行,我才不回去受氣呢!】
我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他們慣會打一棒子,再給顆糖棗。
可是,他們給的任何東西,我已不稀罕了。
看到我唇邊淡然,不在乎的笑容。
趙寒修俊美的面龐,灼燙起來。
他偏過臉,嗫嚅著說道:「朝朝……五年來,我一直等你,我們的婚事沒有作罷,我還是會娶你。」
趙寒修深深看了我一眼。
「隻要你回到蘇家後,和茉兒和睦相處,不再欺負她……」
我沒想到,我的未婚夫婿會為了蘇茉做到這一步。
用婚姻做籌碼,捆住我,保護蘇茉。
他以為我一定會嫁他。
也是,在漠北做了五年奴婢的人,回到江南還有誰家肯要?
等趙寒修說完,我也看向了他,聲音清淺:
「趙公子,你不必顧慮這麼多。」
「我不會回蘇家,也不會嫁你。」
「我有了更好的人選,馬上就要嫁給別人了……」
7
趙寒修霎時扭過面容,目光緊緊地盯在我身上,嗓音急迫:
「朝朝你在說什麼?」
「嫁人?我們有婚約在前,你在這荒涼的漠北,哪有更好的人選!」
他急切之下,失了態。
一隻手想握住我傷痕累累,瘦弱的手腕。
我把手腕收回袖子裡,避開了他的觸碰。
面對趙寒修一疊聲的追問,我沒有開口。
他們已經不是我的親人,我沒有向他們說清楚的必要。
趙寒修緊鎖的眸光,從我的臉上,手背上……打量而過。
不用開口問,我也知道他在看什麼。
待在漠北的五年。
這張臉被漠北的風沙,吹得暗淡又粗糙,站在嬌養的蘇茉身邊,連她的丫鬟也不如。
一雙手就更不必說了,長滿了老繭裂口,時不時凍瘡還會破開,流出血來。
趙寒修的眼底不知不覺,帶上了同情,語調也放緩,溫柔又憐憫:
「朝朝你不必編這樣的謊話,來騙我,試探我對你的真心。」
「你始終還是蘇家的女兒,我們不是已經來接你回家了嗎?」
「你也是為了茉兒,才在漠北當了五年奴婢,不管你變成何種模樣……」他頓了頓,寬容道,「我都不會嫌棄你。」
嫌棄……
這個詞如同刀子一樣,戳在我的心頭上。
他以為他願意娶我,就已是寬容大量……
我垂下眸光,不在乎地輕笑一聲。
趙寒修看了看我額頭上結疤的傷口:「這是從江南帶來的上好傷藥,用上之後,不會留疤。」
我身上有數不清的鞭傷,還在乎多這一個嗎?
等趙寒修離開後,我把藥瓶扔在了原地。
回到客棧的房間。
修長有力的臂膀從後面抱住我。
把我拉入他的懷中。
「朝朝,要和那些人回去嗎?」
「我記得,是那些忘恩負義的人,把你送到了漠北做奴隸受苦!」
他灼熱的身體貼著我,一開口就帶著不悅的戾氣。
「你想回去也可以……」
「但必須回來,要是讓我發現你隻是騙我,利用我逃走,我就算揮兵南下,也會帶你回來!」
說話間,抱住我的阿詩勒凌身體陡然繃緊,鼻尖湊近我的面容低嗅。
「朝朝身上怎麼會有血味?」
點亮的燭光,照亮了阿詩勒凌緊繃的面容。
他穿著漠北王族的箭袖騎服,冰冷的鎧甲映出寒光。
劍眉下琥珀色烈酒般的眸底,濃沉的冷光攪動。
他修長的指尖抬起,輕輕碰了碰我額頭上的傷疤。
「是他們傷了你?」
很輕的嗓音,卻如刀鋒出鞘。
「他們剛來漠北,就敢欺負我的人!」
阿詩勒凌笑了一瞬,手中多了兩把袖刀:「我去S了他們,朝朝在這,等我回來。」
「不要去!」
我攔在他面前。
「朝朝舍不得他們S嗎?」
他笑問著,眼底的濃黑又深了一層。
「不是!」我清了清嗓音,開口解釋。
「無論是趙家,還是蘇家,都是江南的世家,他們S在漠北,會引起朝廷和漠北徵戰……兩國百姓是無辜的。」
「而且,馬上就是我們的婚事了。我不想在這時候,惹出事端。」
蘇蘅還在以我的兄長自居。
長兄如父。
他絕對不會同意,我嫁給漠北的小可汗。
待我嫁給阿詩勒凌之後,就徹底和蘇家沒有關系了。
也不過再忍半個月。
阿詩勒凌收回袖刀,雙眸寒戾:
「這筆賬,我先給他們記著!」
「過來,我給你擦藥……」他憋著無法發泄的怒意,從袖子裡拿出藥瓶。
「摔得不重,已經不疼了。」
阿詩勒凌沒有聽我的話。
強硬地把我拽入懷中,坐在他肌肉偾張的大腿上。
阿詩勒凌五官分明凌厲的臉,沒有緩和。
動作卻無比輕柔。
常年握弓,騎馬,粗粝的指尖,沾了冰涼的藥膏,像是怕弄疼我一樣,小心到有些笨拙地擦在我的傷口上。
「朝朝,你現在已經不是和親公主身邊的奴隸。」
「誰欺負你,你還回去,弄S了,也有我給你撐腰!」
不想讓阿詩勒凌看見我泛紅的眼眶。
用力點頭說:「我記下了。」
其實,我寧可做奴隸,劃清和他們的關系,也不願做回蘇家多餘的小姐。
在漠北為奴的五年,似乎磨平了我的傲骨。
最初的不甘,在布滿倒刺的馬鞭下,變成了屈從。
為了活命,向形形色色的人下跪,討一口飯吃,討幾株治傷的藥草。
和活著比起來,尊嚴在蠻夷之地,什麼也不是!
蘇家那些人,把我送來漠北,折斷了我的脊骨,讓我嘗盡苦頭後,又失望於我的卑微,厭惡我自稱奴婢。
他們親手把我送來漠北,沒有想過這樣的結果嗎?
我忍著那一點發酵出的酸澀恨意,看向彈幕。
彈幕在阿詩勒凌出現後,就炸開了鍋。
【我的天,男二身高長相都沒得挑,異域風情,太逆天了吧!】
【可他不是應該對小天使的女主一見鍾情嗎?然後霸道索愛!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惡毒女配會捷足先登了?!】
【惡毒女配太賤了,你快把男二還給我們的女主!這樁婚事,我不同意!!你都當了五年婢女,還想著蛤蟆吃天鵝肉呢!】
我看著翻滾的彈幕,心中一點難過的情緒也沒有。
8
人不都是為了自己活著?
從初見阿詩勒凌的第一眼起,我就知道,他將是我脫離奴籍,離開腥臭馬厩唯一的機會。
兩年前的冬日。
我頂著刀子一樣的寒風,放羊出去找草。
冬天的草幾乎都枯萎了,要找一點供馬羊吃的地方,需要走上半日。
阿詩勒凌的獵犬追了過來。
它們皮毛锃亮,牙齒尖銳,一看就知是漠北王族養的狗。
幾頭狼都不是它們的對手。
獵犬撕咬上羊時,我想也不想,護在羊的身上。
忍著腳踝處傳來的劇痛。
說來可笑。
和親公主養的牲畜的命,也比我一介賤奴重要!
更何況,蘇家人交代過,讓我吃點苦頭,不必顧惜我從前的名門小姐身份。
曾經,和親公主最喜歡的大宛馬病了,我不眠不休地照顧。
馬幾天沒有吃草料,我就跟著幾天沒有飯吃。
馬最終沒能救得回來。
我被和親公主身邊那些得勢的宮女,剝去了衣裳,冷水兜頭澆下還不夠,她們拿來馬鞭,狠狠打在我身上,直到背上一片血肉模糊。
我渾身的冷汗,像是從冷水裡撈出來,隻剩下一口氣在,她們才停了手。
獵犬松開我被咬穿的腳踝後,血性激發了它們的獸欲,它們更加追著羊群捕食撕咬。
我坐在地上,脫下自己的褲腿,露出白皙染血的腳踝,引誘那些獵犬來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