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些惱,咬著我的肩膀,恨恨道:「專心點。」
他從肩膀開始親,一路向下不停。
很快來到隱秘的花園。
輕車熟路地探訪。
外頭突然響起敲門聲,緊張而急促。
沈言讓十分不快:「滾。」
「老板,有急事,我們發現一份醫院報告……」
「滾!!!」
「是癌症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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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屬急忙換了說法,
「從葉小姐的包裡掉出來的!」
9
房間門「唰」地一下打開。
沈言讓一把奪過報告。
他反復確認,手在發抖。
我鎮定地說:「這不是我的。」
報告左上角缺了一塊,剛好丟失了姓名部分。
「不是你的報告,怎麼會出現在你包裡?」
「醫院弄錯了吧。」
我伸手在包裡摸了摸。
摸出那片缺角。
跟報告剛好能拼在一起,嚴絲合縫。
「你看,患者姓名不是我。」
沈言讓這才松了口氣,將報告丟進垃圾桶。
但沈言讓不知道。
假如,此刻,他往包裡多看一眼,就會發現。
有另一張,寫著我名字的報告。
檢查結果比他扔掉的這張還差。
當時我去醫院打單子,機器出了故障。
前一個患者的報告也被打了出來。
我就順手一起放進了包裡。
「我就說,你怎麼可能生那樣重的病。」
虛驚一場後,沈言讓又恢復一貫的冷淡。
「葉斯韻,虧欠我的還沒彌補完,想S?沒門。」
「如果我真的生病了呢?」
「不可能。」
「我是說如果……」
沈言讓掐著我的下颌,滿是戾氣地打斷我:
「那就是你在裝病。
「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10
沈言讓的回答,一點也不意外。
他討厭我,說不定,我S了他更高興。
接下來幾天,沈言讓都沒聯系我。
倒是應溪,經常出去。
每次回來,不光春風滿面,手邊還多了新包。
想都知道是誰送的。
我沒什麼感覺。
可能等S的人都這樣吧。
情緒近乎麻木。
半個月後,我才又見到沈言讓。
高中一個同學來 B 市出差,約了飯局。
沈言讓做東,請了好些人。
應溪作為他的女伴,一同赴約。
而我,純粹因為認識那位男同學,才被邀請。
同學叫柯仁,是沈言讓高中的舍友。
見面後,他主動跟我搭話:「葉斯韻!好久不見!」
「確實挺久啦。聽說你現在在做自媒體,真厲害。」
「哎,跟沈言讓一比,我差遠了。當年宿舍四個人,就他最有出息。」
我笑了笑,沒說話。
寒暄間,沈言讓和應溪來了。
柯仁打趣道:「讓哥,這是你女朋友?真漂亮!」
一群人圍上來。
看似恭維應溪漂亮。
實則吹捧沈言讓眼光好。
應溪被誇得飄飄然。
我被擠到角落裡,很識相地保持著安靜。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微醺。
聊起學生時代的事,有人忽然把話題拐到沈言讓身上。
「我聽人說,沈總學生時代沒談過戀愛,是真的嗎?」
「是真的。」
「看著不像啊。」
沈言讓懶散一笑:「那你覺得,我該是什麼樣?」
「女友不斷?」
柯仁笑著接話:「我作證,他真沒談過。」
「哇,沈總以前還挺純情。」
「是相當純情!」
柯仁不勝酒力,此時已有些興奮,
「讓哥雖然沒談過,但有個喜歡很久的女生,他給那個女生寫過情書!」
我手一頓,筷子上的菜掉在了盤子中。
11
大家都很好奇。
沈言讓這樣的人,居然還會主動寫情書?
應溪向沈言讓求證。
他漫不經心地說:「是有這麼件事。」
我把頭埋得更深了。
在大家的追問下,柯仁徐徐道來:
「我還記得,那天晚上,讓哥一夜沒睡,翻爛了詞典,還提前準備了一個粉色信封。」
是的。
信封上還有他親手畫的,一顆笨拙的愛心。
「天啊……到底是什麼樣的女生,能讓沈總親自寫情書?」
「應該很漂亮吧?」
柯仁搖頭:「不知道,我也沒見過。就記得讓哥說,他暗戀人家三年了。」
「真是不可思議……」
這時,柯仁像是想起什麼,轉頭看我。
「葉斯韻,你和讓哥初中就是同學,你知道是誰嗎?」
所有人目光看向我。
好奇的,期待的。
唯獨沈言讓,淡漠涼薄。
好似一道警告。
我識趣地說:「我也不知道。」
因為酒精,眾人膽子都變大了。
他們直接向沈言讓發起提問:
「沈總,說說唄。」
「就是啊,沈總,分享一下。」
「都說初戀最難忘,沈總還記得那個女生嗎?」
七嘴八舌間,沈言讓點了根煙。
他用三個字,回答了所有問題——
「早忘了。」
12
吃完飯,還有第二場。
沈言讓在會所開了個包間。
一群人圍在一起玩鬧。
我身體有些不適,卻沒找到借口開溜。
沈言讓最討厭他做東的時候,有人半路離席。
尤其那個人是我。
他曾說,讓我S也要S在他身旁。
他不走,我就不能撤。
我硬著頭皮參與遊戲。
運氣不好,很快就被抽中。
我需要在現場選擇一個異性,同吃一根辣條。
我環顧四周。
沈言讓正側頭跟應溪說話。
兩人不知講了什麼,笑容滿面。
我目光跳過他,看向左邊的人。
「柯仁,你方便嗎?」
「方便方便,我單身。你呢?」
我愣了一下,說:「我也單身。」
我和沈言讓的關系……的確算單身。
起哄聲像是要掀翻屋頂。
「嘴一個,嘴一個!」
「老同學見面,最容易出情侶了!」
鬧騰聲中,我捏起辣條的一頭,正要咬住。
突然一聲尖銳傳來。
是沈言讓。
摔了一個玻璃酒杯,滿地狼藉。
他面無表情地解釋:「手滑。」
「碎碎平安,一會兒讓服務員來收拾。」
「不要一會兒,就現在。」
他執意呼叫服務員。
遊戲隻能暫停。
等服務員打掃結束,沈言讓順其自然地說:
「該開始下一輪了,抽牌吧。」
主持人真就聽他的話,要重新發牌。
「等一下。」
我卻主動開口,說,
「我的大冒險還沒結束。」
沈言讓笑容一凝。
看著我的目光,透出森森寒意。
最終,我在所有人的注視下,和柯仁一起吃完辣條。
剩最後一點時,我率先松了口。
柯仁便將剩下的全部吃掉。
然後,他羞紅了臉。
沒有人注意到。
沈言讓喝了一杯又一杯的酒。
捏著杯子的手,因為太過使勁,青筋暴露。
13
大冒險結束後,我像虛脫了似的,坐在一旁。
牙越來越疼,疼到頭都有點暈眩。
怪不得都說牙疼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不能再呆下去了。
趁沈言讓接電話的功夫,我跟他一起出去。
「沈言讓。」
等到他打完,我叫住他,
「我想先回去了。」
「有事?」他嗓音比平時更加冷淡。
「我有點不舒服。」
「哪裡不舒服?」
「牙疼,頭也暈。」
他譏諷一笑:「葉斯韻,你當我傻?
「剛才大冒險,你那麼開心,生怕大家把你那一趴忘了。
「虧欠我的還沒還完,就著急找男朋友,我允許了嗎?」
他表情有些陰鸷,笑容也愈發冷。
「是不是你前腳走完,柯仁後腳也要走?」
「不是,」我試圖辯解,「我今晚一直有點不舒服,現在加重了,我是真想回去休息。」
他大步走過來。
一隻手扣住我的下巴,另一隻手撬開我的嘴唇。
修長的手指就這麼伸進了嘴巴。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衝他搖頭。
是想告訴他,隔壁就是包間。
朋友們隨時都有可能推門出來。
要是被撞見這一幕,就真解釋不清了。
沈言讓無視了我的暗示。
手下動作不停。
這人不是養尊處優的大少爺,指腹有些粗糙,在口腔內橫衝直撞。
「沒摸到腫塊。葉斯韻,你在裝病。」
手指驟然抽離,連帶著細細的銀絲。
我捂著嘴巴,咳嗽半晌。
「回屋裡呆著去,我什麼時候走,你才能走。」
「我真的疼……」
「那就疼S給我看看。」
沈言讓帶著怒意,轉過身,要進屋。
可就在這個時候。
我腦子裡最後一根線繃斷了。
撲通一聲。
我暈倒在他身後。
14
沈言讓大腦一片空白。
他隻記得,自己腳步慌亂,抱起人,瘋了似的往外跑。
他差點忘了自己喝過酒。
還是司機先他一步進了駕駛室,才沒釀成大禍。
把葉斯韻交給醫生時,他才注意到。
自己兩個手臂都在抖。
對了。
他剛才說了什麼混賬話來著?
哦,他說,疼S給我看看。
沈言讓紅著眼睛,指甲幾乎掐進肉裡。
如果葉斯韻真有什麼三長兩短……
沈言讓不敢想。
這六年來,他是恨葉斯韻的。
恨到每晚都夢見她。
恨到獨自排解寂寞時,口中都念著她的名字。
恨到,在街上每看見一個和她相似的背影,
都要短暫地失去理智。
沈言讓記得。
有一次他在車上睡著了。
醒來後,司機對他說:「老板,您剛才一直念叨一個名字。」
「什麼?」
「葉,葉什麼的,一聽就是女孩兒名。」
司機那時候剛來,不知道他的脾氣,開玩笑道,
「您一定很愛她吧?才會夢裡都牽掛著她。」
那天沈言讓發了很大的脾氣。
他發火,似乎隻為了證明一件事——
不是愛,是恨。
可他現在是怎麼了?
葉斯韻這樣,他應該感到痛快不是嗎?
為什麼心髒皺在一起,難受得想吐。
醫生出來了。
沈言讓瞥了一眼胸牌。
是一位姓溫的醫生。
她似乎認識葉斯韻。
剛才送葉斯韻過來時,這位溫醫生說:「是小葉?那換我來吧。」
沈言讓上前問:「她怎樣了?」
「暈倒是因為休息不好導致的,她應該一直有睡眠問題。」
「口腔呢?」
「長了智齒,拔掉就行了。」
沈言讓松了口氣。
他就知道,葉斯韻不會有事的。
她必須活著。
這樣,他的愛和恨,才有了載體。
「你是她什麼人?」溫醫生卻沒有結束對話。
「男朋友。」
「她有男朋友?怎麼沒聽她提起過……」
溫醫生感到意外,喃喃道,
「不應該啊,都有愛人了,怎麼還會放棄治療?」
「您說什麼?」
「哦,既然你是小葉男朋友,那就督促她一下,讓她趕緊來醫院做進一步治療。」
沈言讓有些懵:「治療?」
「你不知道嗎?葉斯韻的癌症,不能再拖了。」
15
沈言讓腦袋裡「轟」了一聲。
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
「對不起,我沒理解您的意思。」
「嘖,沒告訴你啊……看來是真打算放棄了。」
溫醫生有些憐憫,說,
「趁她還沒醒,你跟我來。」
她把沈言讓領進辦公室。
放出一組 B 超圖片。
「你看,這是小葉的 B 超報告,這裡,推測為惡性腫瘤。」
溫醫生聲音盡量溫和,
「這半年來,我一直催她過來手術,但她卻說,決定放棄治療了。
「你知道小葉的媽媽嗎?就是這個病S的。
「母親S後,她沒有家人,也沒有積蓄,外加一直活在親人離去的痛苦中,才會想要一了百了。」
沈言讓聽著,搖搖欲墜。
他是在退學後,聽說了葉斯韻母親去世的消息。
出於對她的保護,學校裡隻有個別老師了解她家的情況。
因此,他從來沒聽人說起。
葉斯韻已經沒有家人了。
沈言讓心裡發苦。
甚至有些後悔,當初離家北上的決定。
「醫生,那她現在的情況怎樣?」沈言讓追問。
「不清楚,必須做手術才知道。」
談話快結束時,溫醫生告訴他。
六年前,她還隻是個實習醫生。
跟著導師,接手了葉斯韻的媽媽。
後來,她調動到 B 市。
沒想到,又和葉斯韻碰上了。
「小伙子,你勸勸她,別因為一塊巧克力蛋糕就想不開。」
「巧克力蛋糕??」
「哦,就是她媽媽的臨終遺言。」
溫醫生嘆了口氣,
「她母親的遺言是,想吃超市裡的巧克力蛋糕。可是,她們真的沒錢了,住院費都拖欠著……」
溫醫生沒注意到沈言讓急速蒼白的臉色,
說出最後一句話,
「一塊小蛋糕,就成了小姑娘的心結。」
16
我醒來時,B 超報告就攥在沈言讓手中。
我明白,瞞不住了。
沈言讓眼眶很紅。
那是不同於以往,欲望釋放時的紅。
他好像真的哭過。
「葉斯韻,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聲音都是啞的。
「你問。」
「你媽媽,最後吃上巧克力蛋糕了嗎?」
「沒有。」
沈言讓沉默了。
他似乎想找點事來做,轉移自己的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