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漫不經心般開口:


「天才嗎?」


 


「也對,她確實對演戲挺有天賦的。」


 


6


 


明眼人都聽得出江彥話裡的諷刺。


 


記者訕訕換了話題,電視裡的畫面又變得其樂融融。


 


我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江彥,A 大心理學畢業的高材生,在我市最好的醫院心理科任職。


 


他曾經救過無數有抑鬱傾向的患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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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獨獨看不出來我病了。


 


我意識到自己精神出現問題時,正是我和家裡矛盾最大的時候。


 


我什麼都要和江柔搶,她有的我也要有。


 


因此鬧了一場又一場。


 


我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甚至開始莫名的發抖,失眠,惡心。


 


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是生病了。


 


我不是沒求助過是心理醫生的哥哥,可是他隻是不耐的打斷我。


 


盡管這些症狀,明顯的不能再明顯。


 


我的病歷本,也從來沒有機會打開過。


 


我正盯著電視出神,頻道卻被驟然切換。


 


「冬眠假日剛剛結束,我還有點糊塗……」


 


少兒頻道。


 


我看向楚歡,她笑著把遙控器放下。


 


「保衛森林,人人有責。」


 


「自己就是最好的,咱們不和別人比。」


 


她似乎意有所指,但我已經無意關注。


 


看樣子,江家人一時半會是不會回來了。


 


其實我也可以等三個月過去,S在家裡。


 


這樣他們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但是太痛了,發病一次好像抽皮扒筋,一想到我還要痛三個月,我都想立刻去S。


 


所以不行。


 


熟悉的感覺湧上來,我努力克制著想扯自己頭發的衝動,手都在發抖。


 


還是算了吧,萬一嚇到了楚歡這個熱情網友——


 


手被人反握住。


 


她的聲音溫柔又堅定,讓人不容忽視:


 


「江嵐。」


 


「實在難受,就哭出來吧。」


 


7


 


哭?


 


我早就忘記流淚,是什麼感覺了。


 


我摸了一把臉,沒有任何液體痕跡。


 


甚至還笑了出來,我平靜的說:「楚歡,那個骨灰盒,你也不用買了。」


 


「你拿去用吧,送你的寵物最後一程。」


 


為了一個鏈接,甚至找到了要跳樓的我。


 


她應該是很喜歡那個盒子的,送給她,比讓給江柔好。


 


就算作她把我送來醫院的報酬。


 


對了,好像治療費也沒給她。


 


我低頭掏出錢包,往外拿著錢。


 


「這些…應該夠了,來,給你。」


 


剛剛還笑著的人卻馬上黑了臉。


 


「這骨灰盒你準備的好好的,怎麼就給我了?」


 


「我如果是你,我還要安排一個最火的彩虹墓碑。」


 


「還得刻個二維碼,一掃就是自己這輩子最滿意的朋友圈。」


 


她不遺餘力的推銷著喪葬服務,讓我都懷疑她是不是幹這行的。


 


我如實發問,她竟然順勢承認下來。


 


「對,我就是幹這個的,當時看你骨灰盒挺好看,我尋思哪家同行這麼卷呢,才找你要鏈接。」


 


「要不然這樣,你給我錢,把命交給我,我給你安排的明明白白。」


 


「保證辦的風風光光,要不要試試?」


 


我有些猶豫,卻不自覺被她吸引。


 


似乎……也不錯。


 


活的蒼白無力,S的五光十色些…也沒關系吧?


 


我將江家給我的卡推到她面前。


 


「好,我答應你。」


 


8


 


安排完身後事,我狠狠松了一口氣。


 


對上隔壁婆婆期待的眼神,我還是捧起湯碗,乖乖喝了起來。


 


醫生也開始例行查房,為首的一個格外高挑出色,戴著口罩。


 


他問完婆婆的情況,又轉頭向我走來。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我們都愣住了。


 


「江嵐?」


 


他似乎很不敢置信般,對了一遍診療紀錄,才確定是我。


 


我的前未婚夫,顧池。


 


之前一直在美國攻讀醫學博士,上周才回國。


 


前不久,江家因為他的一句退婚,鬧的昏天地暗。


 


他並不想接受顧江兩家的商業聯姻。


 


抑或者說,他並不喜歡我。


 


就像此時。


 


「你是怎麼說服他們陪你一起胡鬧的?」


 


顧池眉頭微微皺起,語氣裡透著冷。


 


「抑鬱症還不夠,現在連骨癌都編出來了。」


 


「你是多想毀了小柔的比賽?可惜了,今天她已經站上了領獎臺,成了最年輕的肖邦獎得主。」


 


氣氛冷了下來,顧池身後的幾個醫生面面相覷,似乎沒想到我們認識。


 


我眼睫一顫,沒回答他的話。


 


兩家的婚約,很久之前就定下了。


 


但他知道聯姻對象是我後,卻決然提出退婚。


 


他想娶誰,顯而易見。


 


顧池手上的圓珠筆轉了兩圈,流露出幾分不耐。


 


「當心別把自己也騙過去了。」


 


「你再怎麼作……」


 


啪的一聲。


 


楚歡將我包裡厚厚一疊診斷書摔在他臉上,紙張四散落下。


 


「騙個雞毛。」


 


「不認字的蠢貨,你他媽睜大眼睛看看,上面是寫的什麼。」


 


9


 


顧池被砸懵了。


 


他生下來就是少爺,吃過最大的苦頭恐怕就是熬夜趕論文做研究。


 


他下意識低頭,卻被落在床頭一張紙攝住心神。


 


那是我第一次活檢的化驗單。


 


他在國外研究腫瘤多年,這種單子,他看過很多份。


 


上面清清楚楚寫著我的名字,還有主治醫師籤字。


 


這種東西,是根本無法偽造的。


 


他身後的一眾醫生中,也有人站出來。


 


「顧教授,江嵐這個患者是我接手的。」


 


「很典型的骨癌晚期,現在癌細胞都擴散了……看患者意願,似乎不是很想接受治療。」


 


「看病灶,已經很久了……」


 


我記得這個醫生。


 


當時,他拿著我的確診單,說我年輕,勸我接受治療。


 


我抱歉的衝他笑笑。


 


真是麻煩他,為了我來觸顧池的霉頭。


 


顧池沉默著,躬身彎腰,一張張將檢查單撿起來,又一一過目。


 


直到雙手都在顫抖。


 


才開口。


 


「江嵐,伯父伯母和江彥,他們知道嗎——」


 


「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告訴他們?」


 


我隻覺得荒唐。


 


我的病,不管是身體還是心理上的,告訴他們,有用嗎?


 


我的抑鬱症狀,越來越瘦的體重和櫃子裡的藥,他們當真無所覺嗎?


 


我看向他,語氣裡有疑惑。


 


「你剛剛看到了診療紀錄。」


 


「不也是不信嗎?」


 


10


 


顧池跌跌撞撞的走了。


 


醫生們也要離開時,其中有個實習的小姑娘,把她鑰匙扣的掛件取下來塞到我手裡。


 


她戴著口罩,我看不清她的臉。


 


但莫名覺得她漂亮。


 


「姐姐,這個給你。」


 


「再堅持一下吧。」


 


我愣了愣,低頭看著那個掛件。


 


我記得江柔的房間有很多這種玩偶,都是爸媽買的。


 


我記住了他們的名字,這個藍頭的小貓,是小八。


 


這也是我收到的第一個玩偶。


 


病房的門被反手關上,我想出聲,把這個還給她。


 


卻被楚歡拉住。


 


她把小八掛件掛在我的包上,輕輕拍了拍。


 


「第一課,學會接受別人給你的善意。」


 


她把包給我背上,然後拉著我的手。


 


「走吧,我帶你去選個埋骨的風水寶地,怎麼樣?」


 


「我可是精通奇門遁甲之術哦。」


 


她粲然一笑。


 


陽光恰好照在她發絲上,透出細碎的光影。


 


這麼強的生命力,我好久都沒有看到過了。


 


我還在愣神,她卻已經幫我背上了包。


 


「落日出逃計劃。」


 


「現在開始——」


 


11


 


我沒想到。


 


我都要S了,還要爬山。


 


楚歡在前面氣喘籲籲,但是她一直注意著我,時不時伸手拉我一把。


 


「江嵐,把手給我。」


 


我依言把手伸過去,直到爬上山,被眼前一幕震驚的說不出話。


 


從高山上遠眺,落日餘暉照耀整個城市,夢幻美麗。


 


楚歡在我旁邊,故作玄幻般掐指一算。


 


「依我看,這裡是個絕佳的風水寶地啊——」


 


「能看日出日落,一般人還不能打擾你的安眠。」


 


看著她這副樣子,我不自覺牽了牽嘴角。


 


楚歡震驚的捂住嘴巴。


 


「江嵐,我沒看錯吧?」


 


「你剛剛笑了!」


 


我的手下意識撫上臉。


 


不是苦笑,也不是裝的,而是…真心的笑了?


 


楚歡屈腿挨著我坐下,歪著頭看我。


 


「你笑起來很好看呀。」


 


「要多笑笑。」


 


我望著遠方,沒有回答她的話。


 


她也不再吱聲,我們隻是靜靜看著太陽落下,看天空漸漸變沉。


 


直到,我口袋裡的手機,又發出嗡鳴。


 


我拿出來一看,是江彥的電話。


 


接通後,對面傳來呼呼的風聲,和他喘著粗氣,顫抖的聲音。


 


「江嵐——」


 


「你在哪?我現在去找你——」


 


我心頭了然。


 


應該是顧池把我生病的事告訴了他們。


 


我又聽見他的聲音。


 


「江嵐,你生病了就治,我們江家不是給不起那個錢…」


 


「你為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們?媽心髒本來就不好,現在又住院了……」


 


到現在,他們對我,仍然是責備大於關心。


 


「哥。」


 


我輕聲打斷他的話。


 


「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我不治了。」


 


12


 


電話對面啞然一瞬,忍著怒意的話斷斷續續從聽筒裡傳出。


 


「你是什麼意思?」


 


「你這樣,是想讓爸媽,讓柔柔餘生愧疚S嗎?」


 


我開了免提,在空曠的山頭,他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這樣尖銳的話,如果是以前,我早就和他鬧了起來。


 


可是我現在沒有精力了。


 


我也不想鬧了。


 


於是我隻是放下手機,沒有答話。


 


下一刻,手機卻被人搶過去。


 


楚歡嗓音冰冷,對著電話裡的江彥毫不客氣。


 


「江彥,幾年不見,你不僅家人做的差勁,連學術上也狗屁不通。」


 


「她一直在一個愛很稀薄的地方,向你們索要愛,她不抑鬱誰抑鬱?」


 


「就這麼典型的心理疾病還說她裝的,我看你還是把這身白大褂脫了,別侮辱了心理醫生這個職業。」


 


江彥的語調帶著慌張和不可置信:


 


「楚…楚歡?你怎麼和她在一起?你不是畢業後就……」


 


「你管姑奶奶我在哪?」


 


「爬遠點。」


 


楚歡毫不客氣的掛斷電話,把手機扔進我懷裡。


 


我有些訝異。


 


這倆人,竟然是認識的。


 


楚歡看著我挑眉。


 


「幹喪葬這活前,我讀了個大學。」


 


「和江彥做過同學,當時隻覺得他用鼻孔看人。」


 


「沒想到,」她指了指自己的腦袋,「他這也有點毛病。」


 


我卻覺得沒這麼簡單。


 


A 大的心理學,不是一般人能上的。


 


而且按江彥的性子,可不是誰都能和他混熟的。


 


我迎上楚歡的目光,定定看著她。


 


她被看得轉過頭去,輕咳兩聲:


 


「咳,落日也沒了,這是我帶你看的第一個風水寶地。」


 


「走吧,我這會帶你去看第二個。」


 


13


 


下了山,她帶我來到一個破舊的洗車店。


 


「李叔!我來騎我的小火了!」


 


她大聲吆喝著,裡面有個大叔頭也不抬,「老地方,自己去開。」


 


楚歡笑著說謝謝,拉開卷簾門,丟給我一個頭盔。


 


她打開發動機,言簡意赅:「咯,戴上。」


 


我被砸的往後倒退半步。


 


楚歡將紅色機車停在我面前,微揚下巴。


 


「上來吧。」


 


「小火的後座到現在坐過不超過三個人呢。」


 


她一踩油門,我重心往後仰,下意識抱住她的腰。


 


前面傳來一聲短促的笑。


 


「抓緊啦。」


 


「我們去第二個風水寶地!」


 


機車飛馳而去,沿著環海公路一路向前。


 


狂風吹亂了我的頭發,高速讓我精神緊繃。


 


我甚至不敢睜眼。


 


這時,我卻聽到楚歡的聲音從前面傳來。


 


「江嵐,」


 


「快看啊——」


 


我下意識睜開眼。


 


該如何形容這裡的美麗呢?


 


海浪濤聲陣陣,粉藍色的天空交織,一彎皎月懸於當空。


 


我從來沒看過這樣的景色。


 


也從未體驗過這樣的自由。


 


夜風吹的我有點冷,但此刻我卻想張開雙手。


 


隻是,病號服裡若隱若現的紅色手環在提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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