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為長衍宗最年輕的長老後,所有人都隻當我是天資過人。
可世上哪有那麼多天才。
我如今得到的一切,都是因為當年我為了變強曾激進地服用過一些禁藥。
如今我體內沉積的毒素正是它的副作用。
天道輪回,得到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後總要為此付出一些代價。
打坐結束後,我睜開眼,梳妝臺的銅鏡上正倒映著我慘白的臉。
我這才發現,自己唇角的血跡原來並未擦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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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魏疏珩所說,接下來一路他再也沒有出現過紕漏,同樣也沒再給過我出手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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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結束後,一眾弟子在城內匯合,除部分弟子負了輕傷,此行整體來說還是很順利的。
魏疏珩終於久違地露出了一個少年該有的神採,隻是在看向我時目光卻夾雜了幾分說不清的含義。
街道熙攘,我看著他空落落的劍柄,在路邊攤販上給他選了一條黛色流蘇。
他看起來很開心,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回青訣峰的第一件事,我便宣稱要閉關。
我需要更長時間來調理體內毒素對我的影響。
魏疏珩欲言又止,最終什麼也沒說。
而這時我還並沒有意識到今後我將面臨一個與如今迥然不同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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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內毒素暫且被壓制後,三年的時間已悄然流逝。
出關後第一時間找上我的是千山雪。
見她神色有異,我料到有事發生,但即便有所準備她接下來的話仍然使我愕然。
「師尊,二師弟重傷江聿盈江師妹後不知所蹤。」
從她的話裡我得知魏疏珩始終和江聿盈不對付,一次爭吵過後他一怒之下朝江聿盈動了手。
江聿盈身負重傷,他則不見蹤跡。
但以我對魏疏珩的了解,能讓他動手的事不會這麼簡單。
何況從我將魏疏珩帶回來起,復仇便是支撐他前行唯一的動力。如今他尚未出師就不辭而別的行為就更為蹊蹺。
我立刻讓她叫來了江聿盈。
「見過無絕長老。」
她面色蒼白,想來是舊傷未愈。
我開門見山:「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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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盈歪了歪頭,勾起一抹無辜的笑。
「您回宗門後就閉關,魏師兄擔心不已,我隻是好心提醒他您快S了而已,誰知道他卻不領情。」
「是持凌讓你做的。」我用的是肯定句。
江聿盈笑而不語,但我大概已經能推測出事情的經過。
持凌正是江聿盈現在的師尊,由於事事被我壓一頭,在眾多長老中他是最看不慣我的那位。
隻要他想,扒出我的部分隱疾舊事不算難。
他看不慣我,自然不會放過任何給我使絆子的機會。
想到這裡我對於魏疏珩去了哪大概有所猜測。
「你退下吧。」
不過是奉命行事,我沒有為難江聿盈。
因為比起這些事情,我更應考慮此刻三年來遲遲未歸的魏疏珩的處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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迅速處理了青訣峰內積攢的事物後我踏上了前往故土的路。
如果魏疏珩得知了我中毒的事,他最有可能去的就是那裡。
因為我體內的毒根就是在南國種下的,倘若有解,也必定在那裡。
但南國毒蟲橫行瘴氣彌漫,隻身一人前來十分危險。
這正是持凌想要的,他希望斷了我的左膀右臂。
御劍整整兩日後我來到了南國的領土,我開始嘗試發散靈識感知魏疏珩的氣息。
意料之內,一無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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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是大海撈針式找法,首先我並不能完全肯定他必然會在這裡,其次南國土地廣袤,我根本不能確定他的具體位置。
最後,我甚至無法確定他是否還活著。
但他必須活著,而我也必須找到他,否則這數年來的心血便功虧一簣。
我開始趕往南國人眼中最為危險的十萬大山,同時一路上播撒用靈氣凝成的紙人尋故人氣息。
連綿山仞掩藏在瘴霧中若隱若現,而撒下的紙人卻始終毫無動靜。
我有些許焦灼。
正當我懷疑自己的思路走偏之際一方的紙人終於有了些許靈力波動。
我神色一凜,策劍飛馳向那處而去。
可結果注定讓我失望,重重堆疊的腐葉之下我隻找到了一枚流蘇。
一枚黛色的、髒汙不堪的流蘇。
我垂下眼眸將其拾起,安慰自己至少方向對了。
正在這時,我感覺到有人正在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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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我看向的地方果然出現了一道樵夫打扮的身影,他先是一愣,隨後向我的方向揖了揖手。
「瞧您的打扮應該是位仙君吧?」
「這地方可不能待太久,到了晚上瘴氣厲害得很,快走吧!」
見我沒反應,他急道:「您還別不信,之前就有位跟您一樣的仙君栽在這了,差點沒救回來!」
我神色一凜,立刻追問。
「那位仙君長什麼樣?現在在何處?」
他一愣,回憶了片刻。
「是位男仙君,長得很俊俏,也拿了把劍。」
在第二個問題上他顯然有些警惕,我補充道:「我是他的同門,三年前他失蹤了,我按師門之意正在尋他,直到今日才有些收獲。」
見我語氣誠懇,他才緩緩道:「他好像是被隔壁村的沈大夫救了回去,隻是聽說好像腦袋出了點問題。」
我給了他一袋靈石作為酬勞,希望他帶我回那個村子。
一路上他告訴我那位仙君正是三年前被救回來的,隻是當時他本身就受了傷,吸入一些瘴氣後導致留了些後遺症。
出了密林之後我跟著他到了山腳一個三面環水的村莊,他把我領到一家小院門前,告訴我一般村裡的人傍晚才會回來,讓我等等。
落日西沉之際,有兩道身影披著餘暉走進我的視線。
我朝那道已經長得比我高出半個頭的身影喊道。
「魏疏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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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容已經褪去少年時的青澀,再配上此刻警惕的目光更顯眉眼凌厲。
魏疏珩不動聲色上前半步,將身側面容清雋的女子擋在身後。
「你認識我。」
我單刀直入,「給你半月時間處理好這裡的事情,然後跟我走。」
女子聞言有些緊張地握住了魏疏珩的小臂。
「這位仙君,做人不能太自說自話。你是誰?我又憑什麼要聽你的?」
若說方才是警惕,此刻他的面色可以稱得上是陰沉。
我面色如常,視線最終落在他仍然隨身攜帶的劍上。
「跟我走,或我綁你走。」
他聞言將我上下打量一番,嗤笑道:「就憑你麼?負傷之人還是不要口出狂言為好。」
在魏疏珩帶著女子關上院門前,我道。
「對付你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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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數日魏疏珩把我當成了透明人,仿佛根本不在乎我的威脅。
我也同樣沒有插手他們二人生活的意思,隻自顧自在他們院外的一棵樹上打坐。
反倒是沈姝日復一日地焦慮起來。
「魏疏珩是他的名字嗎?你和他是什麼關系。」
她終於還是沒忍住跟我搭起話。
我聞言睜開眼看向她,「我是他的師尊。」
「胡說!你要真是他師父怎麼會放任他去那麼危險的地方!」
她不知為何突然激動起來。
「三年前他受傷時你在哪?他差點S在林子裡的時候你又在哪!如果不是我他早就S了!」
良久之後,她閉了閉眼,堅定道:「你走吧,他不會跟你走的。」
我沒有回應。走不走不是她能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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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疏珩記憶缺損,但在修為方面似乎沒有影響。
這些日子我總見他在院裡練劍。
我能感覺到他的修為與三年前比並未下降,反而與日俱增。
照此看來說不定很快就能成為長衍宗內第一個在十八歲以前就能進入金丹期的天才。
我至今為止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魏疏珩,因此他必須要跟我走,無論以何種方式。
事情的轉機出現在十天後的一個傍晚。
魏疏珩去集市後一群心術不正的散修找上了沈姝。
趁魏疏珩不在,他們要搶奪她手裡祖傳的南國奇毒配方。
「痴心妄想,我不可能讓你們拿著它去害人!」
沈姝攔在門前,寸步不讓。
「上!」
眾人對視一眼,沒有察覺到我的存在,持著法器就要來硬的。
因此我從樹上縱身躍下時,他們顯然嚇了一跳。
魏疏珩趕回來後看到的就是院外倒了一地人的場景。
我淡淡瞥了他一眼,挽了個劍花收劍入鞘。
隨手把那枚帶著歲月痕跡的流蘇朝他丟了過去。
「她救你一命,我還她一命,至此因果償清。」
「魏疏珩,莫非你真的忘了自己是為什麼握住了這把劍?」
他接過流蘇,看向我的目光晦暗不明,卻道:「你的劍法,我記得。」
21
我第一次被允許踏進這個院子。
院內三人圍坐一起,他不記得我,不知為何卻記得我所使用的劍法。
我了解魏疏珩,若沒有得到他的認可,先前即使我朝他說再多也是無益。
至此他終於放下戒備主動向我詢問起自己的過去。
在此期間沈姝向我道了歉,並告訴我魏疏珩當年昏迷時嘴裡始終叫著「師尊」二字。
她知道師尊對魏疏珩來說是很重要的人,但時隔這麼多年我才來尋他.
她是在替魏疏珩感到不值。
魏疏珩沉吟良久,最後答應我三日後便啟程。
沈姝十分不舍,卻也知道魏疏珩與她不是一路人,最終還是沒有說出阻攔的話。
當天夜裡,我沒有選擇留在屋內,仍然是在院外的樹上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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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裡微不可察的腳步聲傳來,魏疏珩縱身一躍坐在了我身旁。
「倘若我始終不相信你,你真的打算綁我回去?」
我不解,「這是最高效的方式。」
他低低笑了起來。
「所以你體內為什麼會有那種毒?」
魏疏珩一如既往地敏銳,即使我方才含糊帶過他仍然捕捉到了其中的關鍵信息。
我和他對視兩秒,最終移開了視線看向樹葉罅隙裡投下的零星月光碎片。
「為了變強,為了不再眼睜睜看著重要的人S在我的面前,為了讓一些人付出代價,我服過一些禁藥。」
沒有副作用的藥也有,隻是在很多年前便被人奪走了。
留給我的隻有這些半成品禁藥,我別無選擇。
我看向陷入沉默的魏疏珩,心想今年他過了生日就該十八了。
我答應過他,等他二十歲生日後我會告訴他當年魏家滅門的線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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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程前,為了防止先前的事再度重演,我給沈姝留下了一件護身的法器和一些靈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