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年紀小好糊弄,我說得斬釘截鐵,他們立刻停了手。
「是兒郎就跟我比訓練成績。」我說。
「比就比,誰怕誰!」他們嚷嚷著應戰。
我肯吃苦,女子幼年時的體力並不輸男子,因此每次考校,我都能拔得頭籌。
幾年過去,漸漸地,他們開始服氣我。
到處同人感嘆:「姜裕果真遺傳了他爹的本事,別看他長得斯文,實則是條鐵骨錚錚的猛漢!」
大姐姐聽到這個傳言時,表情變得一言難盡。
我用一顆脆柿堵住她的嘴:「大姐姐,這樣大家才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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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十四歲,大姐姐十七歲ṱŭₚ了。
大姐姐有一個青梅竹馬的心上人,隻等今年秋闱上榜,就上門向大姐姐提親。
「裕兒,你怎麼辦,難道過幾年,真的娶個女子回來?這對你和那名女子,都太不公平了。」大姐姐看著我有些發愁。
「大姐姐,這有什麼可愁的。」我早就想好了,「等過兩年,我就跟爹爹去邊關,上了戰場,我假裝受個傷,回來就說自己不能人道。」
「那怎麼行……」大姐姐急得擰我胳膊。
ŧū⁸生疼。
我趕緊告饒:「我假S,假S行了吧,到時候改名換姓,再換張臉,重新開始我身為女子的人生。」
「母親同我說過這個事情,她心裡有些不安寧,想讓你早些S遁,又覺得你年紀還這麼小,上戰場不安全。」大姐姐依然皺著眉頭。
「讓嫡母放心,我一直很小心的,不會有人看穿我女兒身的。」我拍著她的手安撫。
可意外很快就來了。
十月初九皇家秋獵,皇上讓朝臣帶上家中十二歲以上的兒郎,和皇子們一起圍獵。
不知怎麼回事,表現得既不拉胯也不突出的我,居然入了皇上的眼。
他特地將我叫到跟前,問我獵到些什麼。
「兩隻兔子,三隻竹鼠……」我小心翼翼地回答,感覺有一道目光在我身上逡巡。
抬頭,對上了皇帝身側人的視線。
那人戴著玉冠,白衣飄飄,年紀看著比我爹爹小幾歲。
我猜到他應該就是謝國師。
我從他眼神中,莫名看到一絲恨意。
「皇上,姜大少爺年紀輕輕,脾氣秉性真不錯,和長宜公主正好互補。」
「那回頭問問長宜。」皇帝笑呵呵地看向我爹,道,「大將軍,你家孩子沒婚約在身吧?若沒有,朕先定下了。」
眾目睽睽之下,我爹隻得道:「犬子無婚約在身。」
5
回到將軍府,爹爹和大夫人又吵架了。
「你還是將軍呢,怎麼這麼笨,你當時就應該ṭũ̂₉說姜裕有婚約在身。」
「你聰明,那你說,若陛下問訂的是哪戶人家,又該如何回答?」
「隨便編一個……」
「隨便編?你說得輕巧,陛下若查下來,又有誰願意頂著欺君之罪來幫我們圓這個謊?」
「姜裕平平無奇,長宜公主又不是非他不嫁,陛下不一定會查下來。你糊弄過去,事情才有轉圜的餘地。」
「有謝司明在,陛下一定會查!」
大夫人沉默下來。
過了好一會兒,她似嘆息,又似埋怨:「你說,你怎麼就惹上他這個心眼比針尖還細的人了。」
我爹喝了一大口茶,然後呸地吐出茶葉沫子:「我怎麼知道!」
「夫君,如今怎麼辦?」大夫人兩眼楚楚地看向我爹。
「索性裕兒還小,才十四歲,陛下隻說讓兩個孩子見見,要尚主,至少得等裕兒十六歲,這兩年再看看有沒有別的轉機。」我爹冷靜下來,思索著道。
「沒有兩年的時間可等了,梅翰林的兒子十五歲就尚主,姜裕再過三個月就滿十五歲了,長宜公主要是對姜裕滿意……」大夫人憂心忡忡。
我爹不耐煩道:「討人喜歡不容易,要惹人厭惡,難道很難嗎?」
他說完這話,甩袖走了。
大夫人看向鹌鹑一樣的我和我娘,挑眉道:「聽明白了嗎,三日後陪長宜公主出遊,你要讓她討厭你。」
「我聽明白了。」我急忙和大夫人保證,「我一定讓她提到姜裕這個名字就咬牙切齒。」
既要讓她討厭我,又不能讓她看出來我是故意的。
我娘討好地給大夫人倒了杯茶,柔聲保證:「夫人放心,該怎麼做,我會教裕兒的。」
她說完趕我回去,「你功課是不是還沒做完,還不趕緊回去補上,再貪玩,仔細你的皮。」
她自己則站在大夫人身後,替大夫人按肩。
娘親平時和大夫人鬥來鬥去,隻有關系到我的事情,她會主動在大夫人面前伏低做小。
大姐姐說這是我娘和大夫人的相處方式,讓我少摻和。
因此,她既趕我走,我立刻聽話向大夫人行禮告退。
等走出了院子,我想起有東西落下了,又轉身回去取。
剛回到廊檐下,就聽到裡面傳來我娘哽咽的聲音:「夫人,不然讓我去求一求謝司明……」
接著是大夫人的厲聲呵斥:「閉嘴,說什麼胡話!他那種癩蛤蟆,咬不了人,純膈應人,你去求他,反而……」
「裕少爺,你又回來做甚?」大夫人院子裡的李媽媽突然大聲詢問,裡面大夫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我要送給大姐姐的菩提果落下了。」我說。
屋裡傳來窸窣的聲音,過了一會兒,門猛然從裡面拉開,我娘鐵青著臉走出來,將三顆新鮮的菩提果塞到我手裡。
她轉身就走,我拉住她的衣袖,問她:「娘,你和大夫人在說什麼?謝司明是國師吧?你認識他?」
「不想挨板子就什麼也別問,還不快滾回去補功課。」娘親沉聲呵斥。
在這個家裡,娘親是打我最頻繁的人,我不敢多問,趕緊松開她的衣袖離開。
我沒有回去補功課,而是拿著菩提果去了姜槿住的南筠院。
支開下人後,我將在主院聽到的事情同姜槿說了,然後悄聲問道:「大姐姐,我們家和那個謝司明到底有什麼仇怨,讓他總是這般針對我?」
大姐姐是家裡最縱容我的人,娘親不肯告訴我的事情,隻要我磨一磨大姐姐,總能得到答案。
然而,這次我注定要失望了。因為,就連大姐姐也不知道這裡面的糾葛。
「母親和姨娘不願告訴咱們,總有她們的緣由,時機到了,我們自然就知道了。」
大姐姐問我三天後的打算:「我聽說長宜公主是所有公主裡面最嬌慣的一個,她習慣了所有人都寵著她,刁蠻任性得緊,你想好如何讓她討厭你了嗎?」
「那還不簡單,她喜歡別人寵著她,我偏不寵著她。我是武將家的兒郎,性子粗獷不懂女兒心思,也是說得過去的。一天下來,她玩得不開心,自然就討厭我了。」
大姐姐忍不住笑了:「也是,咱們家裡,就你鬼主意是最多的。」
要讓一個女孩子討厭自己,多簡單的事情啊。
我們所有人都這麼覺得。
6
三天後,我陪長宜公主出遊。
路過市集的時候,長宜公主在糖人攤子前挪不動腳,我偏蹲在隔壁豬肉攤前跟賣肉的屠夫討論怎麼S豬不會濺自己一身血。
一個耍猴戲的手藝人走過,長宜公主看著蹲在手藝人肩頭的那隻小猴,心生憐憫,讓我追上去把那隻可憐的猴子贖過來。我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將一隻又醜又掉毛,龇牙咧嘴舉止有點猥瑣的老猴子給贖了回來,然後對她說:「這是那些賣藝猴裡面最可憐的一隻了,公主要把它帶回去當寵物嗎?」
到了城郊別院外,一行丘隴上的柿子樹都掛上了橙紅的果實,十分喜人。「村暗桑枝合,林紅柿子繁。」長宜公主詩興大發,我撿了根竹竿上前,啪啪啪打了一堆柿子,專挑品相不好的送到她面前,問她:「餓了嗎?管飽。」
一天下來,長宜都快被我氣哭了。
我想,她回去大概會跟她的父皇哭訴,說姜裕那個人,粗俗不堪,大衍的好兒郎那麼多,隨便拎拎都比姜裕強。
然而,我沒想到,這公主是有反骨的,她沒見過我這麼粗鄙的人,居然下定決心要教化我,回去就讓人送來一本寫柿子的詩集。
一同送來的還有公主親手寫的字條:「你好好背下來,過兩天一起去玩,我要考考你。」
公主才十三歲,她根本沒有對我動什麼男女情思,她是把我當成玩伴了。
可皇帝不會這麼覺得,他隻會覺得我既入了長宜的眼,便做得長宜的驸馬。
將軍府裡,又愁雲慘霧起來。
「兩個月後是先皇後的忌日,先皇後是長宜公主的生母,陛下恐怕會在先皇後的忌日將長宜公主和裕兒的親事定下來。」爹爹對我們說。
「夫君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大夫人吃驚。
爹爹道:「並沒有確切消息來源,我隻是覺得,裕兒馬上就十五歲了,可以在軍中任職了,謝司明為了給我添堵,一定會盡快促成裕兒尚主。」
大衍歷來的規矩,驸馬是不能擔任實權官職的,謝國師以為,讓我這個庶長子尚主,對我爹來說是一種打擊。
「那如何是好?」大夫人問爹爹。
爹爹搖了搖頭。
我眼睛的餘光看到,娘親突然起身向前走了一步,又被大夫人拉了回去。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接下來的兩日,我看著長宜公主送來的詩集,連飯都吃不下,整個人瘦了一圈。
到了約定時間,我硬著頭皮出門去見長宜。
走到門口,突然想起幫大姐姐養的小巴狗還沒喂Ŧų₉,又折回去喂狗。
剛回去,就看到大姐姐拿了根骨頭在逗小巴狗,松了口氣:「大姐姐,你逗完狗記得換身衣裳,別讓嫡母看出來了。」
「你忙你的吧,很不用操心我和狗。」大姐姐說。
我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姜裕,站住。」
身後傳來姜槿的驚呼。
我回頭,就看到姜槿臉色大變。
我來葵水ṱŭ̀₎了。
大約因為我把自己當男子在練武場摔打,第一次來葵水的時間比別的女子晚了這許多年。
幸好,我折返了一趟,沒有讓外人看到我髒汙的下袍。
姜槿第一次來葵水時,大夫人給她用紅糖煮了雞蛋,闔府女眷都送了賀禮去南筠院。
如今我來葵水了,在姜槿的遮掩下,我回了房間,綁好姜槿拿來的月事帶,換了身衣裳,就匆匆出門。
和長宜有約,我不能耽擱。
我並不知道,姜槿在我身後,神情復雜地看了我背影許久。
7
距離先皇後的忌日越近,我心裡越忐忑。
我想過尋S,隻要我S了,姜家就安全了。
可我突然S了,宮裡說不定會安排人來驗屍,到時候他們發現我是女子,姜府上下就犯了欺君之罪。
除非,我S得屍骨無存。
可到處都是眼睛,我身為大將軍的長子,想要S得屍骨無存,何其地難!
就在離先皇後忌日還剩七天時,宮裡突然來了聖旨。
爹爹領著全家去大門口接旨。
「大姐姐……」我手有些發抖。
姜槿握住了我的手,我才發現,她抖得比我還要厲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茲聞大將軍姜平遠長女姜槿蕙質蘭心,溫良大方,品貌出眾……許配為太子側妃,一切禮儀,交由禮部與欽天監監正共同操辦,擇良辰完婚。」
被賜婚的不是我,是大姐姐姜槿。
我腦袋嗡嗡作響,看著爹爹領旨謝恩。
怎麼會賜大姐姐為太子側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