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S後的第五天,執念仍未消除。
我報復了我的親人,可是也並沒有很開心。
我朝天大吼:“到底要怎樣才能讓我投胎重開啊?”
“難道......”我暗自琢磨,“必須得去嚇一嚇廖嶼明?”
可惜可惜,那天沒抓住機會,就應該現身把他手機給扔了,讓他非得接辛樂詩的電話!
對了,還有辛樂詩......我居然把她給忘了。
我敲定主意——先去會一會她。
我很久沒去過廖嶼明的公司了。我畢業時的第一份工作就是這裡,剛開始隻有我和他兩人,後來發展到了近千人,公司上市後我非常欣慰地辭職了,去找了另外一份我原本想從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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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想想,當初的我好像一個賭徒,把所有賭注都壓在了廖嶼明身上,在金錢上我賭贏了,在感情上卻輸得狼狽。
如廖嶼明所說,辛樂詩已經不是他的助理了,而是成為了營銷部的一員。
我看了她一天,她穿著一身嫩黃色的套裙,鮮活漂亮,和部門的每個人都相處得很好,工作上也是挑不出一點差錯。
下班後,等所有人都走了,她去樓下買了兩杯咖啡,提去了總裁辦公室。
她敲了敲門。
廖嶼明正在低頭看著文件,言簡意赅地回應:“進。”
看到他我情不自禁地心酸了一小下,昨天還參加了我的追悼會,今天就面色如常地工作,真有你的,混蛋廖嶼明。
辛樂詩把咖啡放他桌上。
廖嶼明抬頭,眼神冷厲,“怎麼是你?”
她臉上掛著笑容,得體地回道:“廖總,我是來道歉的,那天是我太心急了,那個文件出了錯,我一時半會兒又沒聯系上部長所以慌了神給你打電話......”
廖嶼明闔上文件,拿起咖啡看了半響,神色晦暗不明。
從前創業忙,他經常熬夜工作,拿咖啡續命,我很心疼,經常勸他不要多喝,但很多時候也不得不為他泡上一杯速溶咖啡。眼下這杯咖啡肯定比速溶的好喝多了。
“廖總?”她見他沒有看她,叫了他一聲,用嬌嗔的語氣繼續說道,“喝了咖啡,您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我吧。”
他似從夢中被喚醒,眼神變得清明,他把咖啡放下,平靜地開口:“我不需要這個。另外,你被開除了。”
辛樂詩詫異地瞪大眼睛,“什麼?”
當著她的面,他打了一個電話給人事,讓人事明天給辛樂詩辦一下離職手續。
辛樂詩臉色異常難看,仿佛是不敢相信他會這樣對她,她問道:“為什麼?你總要給我個理由吧!”
“沒有為什麼,”廖嶼明對她做出一個出去的手勢,“該給的賠償我會給,以後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辛樂詩失魂落魄地往外走,完全失去了白日的鮮活。
廖嶼明一個眼神都沒給她,繼續看他的文件,隻是身形卻好像頹唐了很多。
臨出門前,我扭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偌大的辦公室隻有他一人,看上去冷清極了。
“廖嶼明,你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他聽不見我的聲音,沒辦法回答我。
我不再留戀,回首追上辛樂詩。
13
辛樂詩在工位上呆坐了很久。
她拿起手機,找到最近通話,按下了第一個電話號碼。
機械的女聲告訴她電話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她當然沒辦法打通,畢竟,我的手機在水裡還沒撈得上來呢。
看來,她還不知道我已經S了。
她給我打過很多電話,不止那一次。
我不堪其擾,將她拉入黑名單,她又換其他號碼接二連三地打給我。
我憤怒、無助,有一段時間,聽到手機鈴聲都會渾身戰慄,慢慢地我好像也就習慣了,平靜地接起電話,甚至有時還能和她聊上兩句。
她跟我說:“你知道嗎?嶼明選了我當助理,他肯定是原諒我了,我就知道,他一直等著我回來呢。”
她說:“嶼明以前總對我笑,可他現在卻總是面無表情,肯定是我讓他太傷心了。”
她說:“我和嶼明明天要一起去出差,我好期待......”
數不清的話語將我推落谷底,我仰望著,山尖上的王子和公主正在出演一出破鏡重圓的好戲,我這個填補劇情空白的配角應該識相一點自己退場了。
現在,如她所願。
我真好奇,如果她知道我S了,會是怎樣的表情,又會對我說什麼呢?
我現了身,出現在她身後,“不要打電話了,我們當面聊聊吧。”
她悚然一驚:“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回道:“我一直都在呢。”
她不解這是什麼意思,不過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她咄咄逼人地問道:“是不是你讓他開除我的?你以為這樣就能逼走我嗎?”
我輕笑一聲,“我可記得,當初是你自己不要他的,你拋下他去了國外,他不想見到你不是很正常嗎?”
她被戳中了痛處,憤怒地漲紅了臉,“我也不想這樣的!我愛他,可是他家破產了!他什麼都沒有了!我憑什麼要跟他一起陷進泥潭裡?就憑一文不值的愛嗎?”
“我不是小孩子了,”她喃喃道,似在說服別人又似在勸慰自己,“隻有小孩,才天真到相信愛能打敗一切。”
我對她的話不置可否,沉默片刻後我開口:“所以現在他有錢了,你又回來了。”
“是,我後悔了!我一直愛他,即使我遇到再合適的人我都忘不了他。”
“為什麼要一直糾纏我呢?你們之間的問題從來不是我造成的,你真正該找的人是廖嶼明。”
“我.......”她捂住臉,“我害怕,我真的害怕他......他再也不是原來那個隻看著我的廖嶼明了,他恨我,怨我,我不知道要怎麼辦了......”
“呵。所以?你就撿我這隻軟柿子捏?”我抓住她的頭發使她仰頭,“你太貪心了,你什麼都想要,既要愛又要錢,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這個好運氣的。”
她幾近瘋狂地怒吼:“可是我本來可以有的!他還愛我,他現在隻是還不能原諒我,隻要他原諒我了,我們還可以像從前那樣。”
她朝我跪下來:“求求你,你把他還給我吧。”
我看著這個丟下尊嚴跪下求我的女人,隻覺得悲哀。原來,我們都是輸家。
“我從來不是阻礙你們在一起的關鍵。”
我將她拉起來,“我走了,你好自為之。別打我電話了,你再怎麼打也不會有人接的。”
我俯身在她耳朵旁輕語,“因為,我已經不在了。祝你好運。”
她驚詫地抬頭,面前已空無一人。
14
兜兜轉轉,我又回到了湖邊。
在我生命中留下刻痕的人我都已經見過了,我還沒能消失。
我垂頭喪氣:“還有兩天,難熬啊。”
我從白天熬到黑夜,熬到月亮懸掛在了天上,撒下冰涼的光輝。
我S的那天,月亮可太美了。
明明不是中秋,卻圓得不真實。
湖面的漣漪將它分割成了無數塊,像被切開的月餅一樣。
我想去撈一塊上來。
我的手伸得老長,眼看就要夠到了,它卻被泛起的漣漪推得更遠。
我心急地再往前一抓......
腳下一滑,我不慎掉入了水中。
真可笑啊,我的一生,連S亡也是如此的滑稽。
漫長的瀕S感裡,我看見了廖嶼明。
我早就認識廖嶼明,在更早更早以前。
初二的時候,家裡的人忘記了我的生日。
我一個人來到湖邊,哭了好久也沒人來找我。
我不再浪費自己的淚水,坐在那裡發呆,我當時想,或許我就此不回去了他們也不會在意。
他騎著單車經過,風將他的白襯衣吹得鼓起。
他為我停了下來。
“同學,你怎麼了?”他略帶著笑意調侃,“迷路了嗎?”
我搖頭不語。
他走過來在我身邊隔了一段距離坐了下來,“你不要害怕,我不是壞人。”
他掏出學生證,“你看,我叫廖嶼明,就在這附近的七中讀書。”
純淨的眼神讓我放下戒心,我不自覺地開口傾訴:“他們忘記了我的生日,他們早就不管我了。”
“嗯~這樣啊。”他沉思片刻後起身,“那我送你一個生日禮物吧。”
他手捧起水,小心翼翼地在旁邊走動著,然後他站定在一處,叫我過去。
他笑著說:“你看——”
我看向他手心裡澄澈的水,一個小小的月亮盛在其中。
“你站過來,我把它送給你。”
我伸出手,他將水傾倒下來。
“月亮是平等的,隻要你走出來,它就會照到你。瞧,你現在擁有了月亮。”
月亮在水裡像蛋黃一樣散去,世界一下子變得暗淡。
高中時的廖嶼明目不斜視地從我身邊走過。
他不記得我了。
他總是忘記我。
15
雨傾盆而下,辛樂詩挽著他的手漸行漸遠。
我被留在了無盡的雨水裡,痛苦的記憶撲面而來——
六月十日,我無意中在家裡發現了一個古樸雅致的盒子,看上去像戒指盒,我心下狂跳。我匆匆打開,當真有一枚戒指!我沒有細看,滿懷羞澀地將盒子放回原處,耐心地等待著這個屬於我的驚喜。
六月十二日,辛樂詩打來第一通電話,告訴我她回來了,我將這個秘密憋在心中,自此,我每日都提心吊膽。
日子像是偷來的,我細細琢磨著廖嶼明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每天夜裡睡下我才能短暫地安下心來。
六月二十一日,辛樂詩打來第二通電話,她告訴我:“嶼明還沒有告訴你吧,我面試通過了,以後就是他的助理了......”
耳畔一陣轟鳴,原來,他比我更早就知道了這個秘密。
是他偽裝得太好還是根本不在意,我竟沒有半分勇氣去質問他。
我害怕,有些事一旦說破就再也回不去了。
辛樂詩開始頻繁地打來電話,述說她和他之間的點點滴滴。
廖嶼明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如常地與我牽手,擁抱,親吻。
我好像被裝進了一個罐子裡,發生的一切事情都與我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我強迫自己不要去聽,不要去看,仿佛隻要好好地躲起來,什麼都不會發生。
14
七月十九日,爸媽問我借錢,我和他們大吵一架,不歡而散。
廖嶼明會娶我嗎?那個戒指我真的能等到嗎?
我狼狽地逃回我和他的家,翻出了戒指盒,再次打開了它。
這一次,我才真正看清了裡面裝的什麼——
那枚戒指,廖嶼明曾舉著它向辛樂詩求婚,她揮手將它掃落在地,又被我撿起來隨手放在了桌子上。
當時他明明已經不要了,卻還是把它找了回來。
我被徹徹底底地擊潰了。
我等了這麼久,等來的是一枚屬於別人的戒指。
廖嶼明處理完公司的事情後回到了家。
我窩在沙發上,眼睛紅腫,烏烏在一旁蹭著我的手安慰我。
“怎麼了?”他匆忙走過來,將我的額發別到耳後,溫聲說,“怎麼哭了?”
我偏頭躲開他的手,眼裡帶著警惕,我好像也有些不認識他了。
為什麼從始至終他都能裝作無事發生的樣子,明明他知道她回來了,明明他們靠得那麼近了,明明他還留著送給她的戒指。
“我真恨你。”我啞聲開口,“你一直在騙我。”
他一步步允許我靠近他,給我家的鑰匙,做飯給我吃,明明不喜歡貓卻跟我說我喜歡就養,你看,他多會騙人,即使從來沒有跟我說過愛,可我卻相信了他在愛著我。
我在他編織的謊言裡越陷越深,以為他已經屬於我。
他目光一沉,“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辛樂詩回來了,我是不是該給她騰位置了?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啊,我馬上就走,我不要不屬於我的東西!”
他緊攥住我的手腕,聲音急促地解釋:“我沒有過這種想法,你不要誤會。”
我甩開他,“你讓她當你的助理,你們每天見面,你還瞞著我從來沒告訴我,你讓我能怎麼想呢?”
我指著桌上的戒指盒,“還有這個,你又要怎麼解釋呢?”
順著我的手看去,他瞳孔微縮,怔楞了好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不是這樣的......是不是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了。”
“那你想說什麼呢?你總是這樣,什麼都不說,我什麼都不知道。”
“......我事先不知道,辛樂詩不是我招進來的,我不能毫無理由地把她辭掉,之所以沒說是我以為沒有必要跟你說這些......”
“可是我會在意!我在意得要命!在你看來什麼是有必要的?把這個戒指留下彰顯你的深情是有必要的嗎?”
“我當時留下這個戒指......隻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警示,後來時間一久,我忘記丟了,”他把戒指隨手丟進垃圾桶,“現在辛樂詩對於我來說就是一個陌生人,我很抱歉讓你誤會,我把它丟掉,把她辭了好不好?”
戒指從垃圾的縫隙裡鑽了進去,消失了蹤影。
可是我並沒有很開心,“一點也不好,已經晚了。”
我問他:“廖嶼明,你愛我嗎?”
他三番兩次張口,卻又像一個不會說話的啞巴般回歸沉默。
我徹底失望了:“你看,連你都不清楚自己的心,我又怎麼看得明白呢。”
說罷我往門口走去,他拉住我。
他的音色很啞,“......愛,我愛你。別走。”
他說得沒錯,這個回復來得太遲,我已經不願意相信了。